11、第十章 春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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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只要夏天一过去，时间就走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新历一翻，转眼春节将至。
大概是因为亲人过世得早，几个知心好友又都天南地北难得聚上一回，对于节日，夏蓓素来缺乏概，尤其像春节这样的浓重节日，总会让她想起妈妈在世的时候，做许多好菜，与她两个人，冷冷清清的，经常吃着吃着，妈妈就哭起来。所以在母亲过世之后，夏蓓从来不过这些节，甚至有些讨厌过节。
相比之下，秦浩父母对春节显然十分重视。
香肠、腊肉全都要自己亲手做。猪是托乡下亲戚送来的，据说是用大米喂养，肉质香糯；鸡也是从老家送来的土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湖南拿来的腊鱼，云南送来的牛干巴……
夏蓓陪着秦浩妈灌香肠、做风肉、腌腊鸡，完了，下冻雨的天气，还要特意送这些东西去烟熏。秦浩妈不放心，怕年货送去烟熏的时候被人“掉包”，夏蓓便抽空去守上一整天。
到了节前一个周，夏蓓下了班就会与秦浩开着车陪爸妈买年货，葵花、松子、糖果统统买好搁在家里，除此之外，什么被单、被套、洗脸的毛巾、牙刷也全换了新的。
夏蓓知道秦浩有个姐姐，前年嫁去外省，儿子今年刚满1岁。一家人大年初二要搭飞机回来。两老盼闺女、盼孙子，那是望眼欲穿。早早就把秦浩姐出嫁前的闺房重新布置了一道，又买了许多孩子的衣服、玩具，堆了满满一屋子。
夏蓓看着，心里挺羡慕的。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享受母亲的疼爱，她对响应秦浩父母这方面愿望有着一种特殊的执着。秦沐夫妻回来时要穿的家居服、拖鞋都是夏蓓精心挑选的，除此之外，她更是三天两头往儿童用品商店里钻，一看见可爱的衣服和玩具就忍不住往家里买。
听说秦浩姐弟俩关系很好，不过夏蓓发现秦浩对此似乎没有什么热情。每次问他“我买的这个你姐会不会喜欢？”秦浩的回答总是很敷，倒是一见夏蓓带回孩子的衣服玩具，他就忍不住笑：
“真这么喜欢，咱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
夏蓓听了他这话，总是直翻白眼，忍不住动手捶他几下。
“你说得倒轻松！”
她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
秦浩与夏蓓都属比较理性的类型，在做一项决定之前，通常会把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对未来生活有着明确的计划。当初俩人决定领证结婚的时候，其实双方都有些积蓄，要立刻摆酒设宴也没问题。不过俩人之所以决定来年五月再办婚宴，一方面是与秦浩父母商量过，想选个好日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多攒点钱好要个孩子。毕竟这俩都是快三十的人了，结婚的目的就是求个安稳。对此，俩人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有这样的孩子，做父母的自然倍感欣慰。秦浩爸妈常跟人说，秦浩小俩口，做事都很有分寸，根本用不着他们操心。相比之下，远嫁河南的秦沐，从小就迷迷糊糊，长大了也稀里糊涂，如今虽然结了婚、有了孩子，却老让家里人放不下心。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让爹妈不放心的孩子，往往也是爹妈心里最疼爱的那个一。尽管与大姐素未蒙面，但平时听起家里人说起她，语调里那种宠溺的味道，倒也让从小到大没让妈妈操过心的夏蓓十分羡慕。
2011年的春节，大约是夏蓓二十八年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
除夕那天早上一起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水饺。吃过水饺，秦浩爸在饭厅的方桌上铺了红纸写春联，一家人围在旁边出谋划策。他们用米粒将春联贴在门前，然后从中午开始，秦浩妈就开始张罗丰盛的晚宴，夏蓓跟秦浩在一旁打下手。四、五点，鸡、鸭、鱼、肉纷纷端上了桌，
点上香蜡、化了钱纸，祭拜过祖宗，秦浩爸爸用竹棍串了一串炮仗，点燃了伸到门外，噼里啪啦一阵响。这样，一家四口，才桌到桌边，享受他们丰盛的晚餐。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围着电暖炉看春晚。秦浩见夏蓓一直埋着头在笑，不由也笑起来。他敲了敲她的头：
“我看你抿着嘴，都笑了一整天了，到底什么事这么乐呢？”
秦浩爸妈听了这话，也都扭头含笑看着夏蓓。被爸妈这么一盯，夏蓓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颔首笑了笑，摇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一家人这么过节蛮好。”
夏蓓向来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事，不过，她生长在单亲家庭，这一点不单是秦浩，连秦浩父母都知道。
他们当时读的清阳实验小学是全封闭式教学，从小学一年级起，孩子大多数时间是在学校，与父母亲在一起的机会反而很少，所以学校每年都会安排一次亲子活动，让爸爸、妈妈抽出一天时间，陪孩子参加各种游戏。
家长都很乐意参加这种活动的，像沈见亭老爸那种有钱的大老板，再怎么忙，这一天也总是能想方设法的抽出空。可读小学那六年，每年的“亲子日”，夏蓓家都只有妈妈到场。有一个一家三口踩着大脚板赛跑的游戏，是每年必有的项目，夏蓓家只有母子二人，参加不了。秦浩爸妈都是心地很善良的人，好几次见到这个情况，觉得孩子那眼神特别招人心疼。于是，每年，秦浩爸都会临时参加夏蓓母女那组，对此，秦浩一家人印象特别深刻。后来秦浩带着“女朋友夏蓓”回来见家长，秦浩爸妈还有种奇妙的亲切感，总觉得他们这段姻缘是小时候就结下的善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尽管夏蓓是打算一语带过，不过听着她那语调，再回想当年的母女二人。秦浩父母也不难想象这样的单亲家庭每年怎么过春节。
夏蓓抱着个抱枕盘腿坐沙发上，秦浩连人带抱枕一块揽怀里揉了揉，笑道：
“你傻啊……这有什么，咱家每年都这么过。”
听着他这话，夏蓓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动，这种感觉与秦浩跟她说结婚的时候很相似，并不像她与周阳热恋时那种化不开的甜，而是双脚踩在平地上的踏实，心里安稳。
看小俩口感情好，秦浩父母眉眼弯弯。兴许是触景生情，秦浩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开口感叹：
“可惜小沐嫁那么远，现在是难得回来一趟了，不然家里更热闹。”
秦浩本搂着夏蓓笑着，听了这话，忽地一愣，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接着便听他爸笑着接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她乐意，由得她去。”
秦爸爸说着，转向夏蓓道：
“夏蓓，平时只听你提起过你妈妈，那你爸爸现在还在世吗？”
夏蓓发现秦浩神色有些不对，正暗暗奇怪，忽然听他爸这么一问，倒也愣住了。待她回过神来，看着秦浩爸，笑得有些勉强，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才低声应道：
“他……他是还在。”
她说着顿了顿，埋下头。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妈过世的时候……”
似乎觉得大年三十的说这些事太煞风景，夏蓓笑着摇摇头，听语调似乎不以为意：
“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我听人说他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不过，我从小到大，见他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现在我们就算在街上面对面走过，估计互相都认不出对方。”
秦浩还是第一次听夏蓓说起她爸的事，小时候，同学之间偶尔问起，夏蓓都会一脸冷漠地说“我爸早就死了。”若不是听夏蓓自己这么说，秦浩还以为夏蓓的爸爸早就过世了。吃惊之余，秦浩按了按她的肩膀。
看出夏蓓一提她父亲情绪就不好，秦浩妈也连忙拍了他爸的胳膊一下：
“哎呀，孩子不愿说你就别问，这大过年的……”
“不、不……”
秦浩爸摇摇头，对此似乎另有看法。他沉默了片刻，十分认真地看着夏蓓道：
“夏蓓，我来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但你既然也叫我爸爸，有些话我就不该把你当外人，直说了。”
看着秦浩父亲的眼神，夏蓓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人呢，都有犯错的时候。可能你爸妈之间有点什么你不知道的矛盾。他们各有各的立场，但这毕竟是长辈之间的事。等你为人父母了，就会慢慢明白，做父母的，没有哪个是不关心自己孩子的。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头也会惦记。尤其是年纪大了的时候，就特别后悔当初犯的一些错误……”
见夏蓓点头，秦浩爸又接着说下去：
“我看你提起你爸爸，心头也不是真放下。他兴许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情。你为人子女，该做足的要做足，这样心里才能舒坦，问心无愧了，什么都能放开来不计较，心情就会好很多，你说是不是这样？”
每个人大约都有一种习惯，当遇到一些不知内情的事件的时候，往往会凭借自己本身的经验，做出判断，以自己的主观情感，来看待这么一件事。
其实单听秦浩爸爸的语调，夏蓓隐约能察觉到，他刚才这番话，并非全部在说自己家的事，兴许是她与她爸之间的问题，让秦浩的爸爸想起了一些往事。作为当事人的夏蓓，当然比秦浩的父亲更了解自己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也明白，秦浩爸的这番话是善意的，是真的设身处地在为她考虑，而从“道理”上来说，这翻话绝对是没有说错的。于是夏蓓又点了点头。
见媳妇如此懂事，秦浩爸似乎也觉得挺欣慰，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明天是初一，既然你知道你爸住在什么地方。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过去拜个年。让浩子跟你一块去，你结婚，你爸爸还不知道吧……”
秦浩爸确实设想了不少，从他的话语里，能听得出，他很希望夏蓓父女间的关系能够稍微有所改善。也希望五月份秦浩跟夏蓓办酒的时候，夏蓓的爸爸能够出席他们的婚礼并给予祝福。
夏蓓明白秦浩爸的用心，正因为明白，她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明天带着秦浩去给自己的父亲拜个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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