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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矛盾 ...

  •   翌日,夏蓓起了个大早。因为不确定她爸今天会不会出门去什么地方,他们吃了早餐,不到8点就出门了。出门前,秦浩的爸爸一直跟着他们到门口,叮嘱夏蓓,有话要好好讲,父女之间,毕竟血浓于水,没有什么矛盾是说不开的。夏蓓笑着点了点头。

      上车后,夏蓓对秦浩说了她爸的住址,此后,一路上她都没有再吭一声,只是眯着眼,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秦浩开着车,不时扭头看夏蓓一眼。他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脸上分明没有一点表情,可眼睛里却不时闪过一些让人难以琢磨情绪,在某一个瞬间,秦浩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恨。

      平时看惯了她眸眼含笑的模样,此时的夏蓓,让秦浩觉得十分陌生。那感觉如同手里一直握着的一块和田美玉,温软细腻,可某一天,它的外壳突然脱离,你发现里面藏着的竟然是一根尖锐的利刺。

      车开到了市民北路青云住宅小区内的停车场。秦浩把车倒进车位停好,拉上手刹,转头过。却见夏蓓依然盯着窗外看,一动也不动。他颔首想了想,刚要伸手拍她,夏蓓却忽然开了口。

      “秦浩,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秦浩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夏蓓转身去拿后座上他们准备的一些腊肉香肠和水果,拉开车门就要下去,秦浩一把抓了她的手:

      “干什么啊你,都说好一起上去的……”

      夏蓓埋下头,眯着眼睛,似乎还是打算一个人去。可秦浩抓着她的手不放。沉默片刻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青云住宅小区是本市比较老的住宅区,秦浩跟着夏蓓走进了的十单元,一梯四户,楼道里堆着什么花盆、纸盒、煤球……乱七八糟。夏蓓一直埋头走着,一句话不说,秦浩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顺着楼梯一直上到了8楼,夏蓓终于在8楼第二户人家停了下来。防盗门上绿色的油漆已经脱落大半,门上的小窗上也积满灰尘,门边挂着一把干枯的艾草和一面早就脏得不成样子的“照妖镜”。

      夏蓓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抿抿嘴皮子,抬手按下门铃。门铃似乎早就坏了,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一点儿动静。夏蓓皱了皱眉,轻轻提了口气,抬手捶门。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屋内一个尖细的女声应道:

      “谁啊?来了、来了……一大早的……”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女人,披着一头凌乱的黑色卷发,个头不高,长脸,颧骨有些高,左右两边的眉毛都剃掉了,只余下眉笔描过的两道细弯钩。

      女人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那件大红花棉睡袍,抱着手将门外的夏蓓跟秦浩上下打量了一番,皱起眉头。

      “你们找谁啊?走错门了吧?”

      大约是被敲门声打断了睡眠,女人的态度显得有些不耐烦。

      夏蓓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儿,淡道:

      “我找萧国华。”

      中年女人闻声一愣,目光中有了疑惑。她皱眉,抬眼盯着夏蓓。看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子沉了下来,但只是瞬间,她又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哎哟!我还说谁这么一大早跑来砰砰砰敲门不让人睡觉呢!”

      中年女人啧啧地围着夏蓓与秦浩绕了个圈,斜眼打量了他们一番,忽然扭头朝屋里大声嚷嚷:

      “萧国华!萧国华!你个挨千刀的还不赶快出来!你看看、你看看,哎哟!我还说是谁呢,这大年初一霉星就找上门来了!”

      夏蓓站在门口,任凭那女人前俯后仰甩着胳膊膀子嚷嚷,依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秦浩看着夏蓓那态度,再看这中年女人的阵势,对于这中年女人的身份,心里多少有了些数。他客气地冲那女人笑了笑,道:

      “阿姨好!打搅到你们休息实在不好意思,我跟夏蓓是过来给两位拜年的,不知到两位一会儿是不是要出门,所以就来早了一点,真是对不起。”

      见秦浩开了口,中年女人愣了愣,一面听他说话,一面斜眼打量着他。

      秦浩见状,又笑了笑,将手里拎着的礼物提起来:“阿姨,这是我爸妈做的香肠和腊肉,还有两瓶茅台酒和一些水果……”

      他话还没说完,中年女人忽然冷笑了一声,扭头对着夏蓓尖声道:

      “我说呢,这霉星好几年不大驾光临了,怎么今个儿想起到咱们这儿走一趟……弄了半天是找着了男人、有了靠山,跑来咱这炫耀了是吧?”

      她说着,转头,作势将秦浩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番。

      “啧啧,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夏蓓,你倒真有能耐,挺会找的啊!不过啊我说……”

      女人说着,又转向秦浩,一脸挖苦地道:

      “孩子,不是阿姨说你……你真是瞎了眼!这种贱货你也敢要!”

      秦浩本还想着,这到底是夏蓓的家事,这些人也都是她的亲戚,不论如何,他该以礼相待,可中年女人的话越说越过火,即便是秦浩这类沉得住气的人,也有些忍不下去,不由得沉了脸色。

      “阿姨,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尊重?”中年女人一听这话,呵呵直笑,脸色忽地一变,破口大骂起来:

      “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教训老娘?她就是个贱货!她妈下贱,她更贱!母女俩个都她妈的烂逼,千人压万人操的臭婊子……一身的狐媚子气,只会乱勾引男人,你今天敢上我家门,老娘就不操得你桃花儿朵朵开我就不是孙金凤……”

      常言道,君子斗不过泼皮无赖。见那中年女人双手叉腰,唯恐旁人不知地大声嚷嚷,她一说一连串,都不带喘气,语无重句,字字下流,显然精于此道。那一瞬,秦浩听着那些话,气归气,还真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泼妇。

      半晌,那女人大约是骂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秦浩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任她侮辱的夏蓓忽然往前走了两步。

      “孙金凤,你骂完了吗?”

      中年女人双手叉腰,也挺腰上前走了两步,人直贴着夏蓓,一脸嘲讽地笑。

      “哎哟,怎么的?还没听够?所以我说你贱啊,夏晓春那烂逼婆娘见了老娘还知道躲,不像你这个小贱人大年初一专程上门来讨骂……”

      孙金凤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一把揪住了头发撞向铁门,她吃痛尖叫,揪住她的夏蓓却面无表情。

      “我早就跟你说过,骂我可以,但不许骂我妈!”

      她说罢扬手,啪啪啪一连好几个耳刮子,打得孙金凤哭天喊地。就在这时候,一个无六十岁、身材高大的平头男人嚷嚷着穿好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

      “妈逼大早瞎吼什么?谁来了……”

      男人话未说完,抬眼看见孙金凤被人揪着头发按在铁门上打,惨叫连连,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几步冲到门口,抬手一把揪住夏蓓的头发,反手也是一个耳刮子。

      夏蓓踉跄了两步,一只手捂着脸,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死死盯着那男人,眼里那种恨,仿佛要在那男人身上生生剜去一块肉。

      男人愣了一下,转头望向孙金凤,只见她两边脸都被刮得又红又肿,一面哭喊一面冲男人耍泼:

      “萧国华,你搞出来的好女儿,她打我!她竟然敢动手打我!今天你不给我讨回这个理……啊!不活了!不活了!活着受人欺、受人气……”

      她叫嚷着,一把推开萧国华,作势要往门框上撞。萧国华连忙拉住孙金凤,一只手护在身后,回头看夏蓓,他愣了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是谁来了。

      “你跑来做什么?嫌老子日子过得太太平?你还敢打她?”

      萧国华那语调与神色,全然不像一个父亲在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话,倒如同街上那种招惹不得的流氓地痞。他说着,还真朝夏蓓扬起拳头威胁。

      夏蓓死死盯着萧国华,那表情似乎是在笑。

      “我来做什么?”

      她埋下头,一脚踢开了身旁的一篮水果,笑着摇摇头,语调轻柔地继续道:

      “孙金凤没说错,我是犯贱了,特地来给您老拜年,特地送给她骂来着……你要打我?可以啊……”

      夏蓓捂着脸,慢慢走到萧国华身边,把手放开,将肿着的半边脸凑了上去。

      “来,你打。刚才还没打过瘾?你可以继续打……”

      兴许是因为夏蓓那语调太过温柔和平静,反而让人有点发怵。萧国华扬起拳头,却没有落下去。可就在这时候,夏蓓却像疯了一样,猛地一把抓住了萧国华身后的孙金凤,揪住就打使劲的打:

      “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再放过这个刁妇!”

      一时间,情况又混乱了起来。连隔壁邻居听见响动也忍不住打开门偷偷看这上演的是哪一出。孙金凤尖叫着,一把拉住萧国华求救,而回过神来的萧国华眼看着夏蓓疯打孙金疯,顿时红了眼,他伸手一把抓住夏蓓的后衣领,扯住了就要往墙壁上撞。夏蓓死也不放手,牢牢揪住孙金凤的衣领……正当萧国华抄起拳头往夏蓓头上砸的时候,他身后的秦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连衣服带人一齐揪起来往另一边推。萧国华力气再大,也大不过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被人这么一抡,一个踉跄,倒在墙边上。秦浩趁机会,赶紧把夏蓓给拉住,拦在身后。

      “我敬你们是长辈,一直看着没动手,但你们也别太过份!”

      他说着,把夏蓓往后推,自己走向萧国华,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尽管秦浩留了手,但对方毕竟年纪一把,他见萧国华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才暗暗放下心来,盯着他冷声道:

      “夏蓓本来是过来给你拜年的,是老太婆恶言在先……你可以不要你这个闺女,但我不会放着谁欺负我老婆。你要再敢动一下,我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今个我JB都得给你卸了!信不信?”

      秦浩身形虽然高大,但自小就不惹是生非,即便与人争执,也难得有出口成脏的时候。只是,面对这些不讲理的人,他显然也血气往头顶上冲,顾不上什么礼节了。

      萧国华看这小伙子壮实,一时间也被他那话给震住,没敢吱声。孙金凤本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一见萧国华都不说话了,生怕秦浩真动手,立刻放声大哭,嚷嚷着:“打人了!打人了!年轻的欺打老年人了!”

      秦浩不想节外生枝,瞪了那二人一眼,拉着夏蓓转身就走。

      两人一路下楼,直到上车,都没说话。

      秦浩担心刚才那一番闹腾,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关上车门后立刻起步。等车开出了青云住宅小区,开上了立交桥,他扭头看着夏蓓,问她:

      “疼?他除了打你那一巴掌,其他还有什么地方伤到没有?”

      夏蓓看着窗子外面,一句话不说,任他如何问,也没有丝毫反应。

      秦浩看着,心里内疚。说真的,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做父亲的,还有那个女人,不知道是她老爹什么人,整个一泼妇……除此之外,他也没有预料到,素来冷静、脾气温和的夏蓓,竟然也会有那么极端的行为……这种种的不可思议,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反应,等他回过神来,再出手阻拦,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

      把车开进了自己家小区的地下停车位,夏蓓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地坐着,瞪大了眼盯着窗子外面。
      秦浩沉默了片刻,伸手掰过她的脸。夏蓓推开,他就再掰过来。俩人无声地重复了这个动作,也不多少次。夏蓓终于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这一眨眼,果然坏事,眼泪那玩意,根本不受控制。

      她埋下头,想避开他的视线,可秦浩偏要将她的头掰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我……所以……我不想去的……”

      半晌,夏蓓终于出了声,她强压着,不想让自己的话语带着哭腔。秦浩没有吱声,只是轻轻地把她搂住,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他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了之前她为什么不想让他跟着上楼。

      “嗯、嗯,不去、不去,咱以后再也不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大家总这么说。可这世上,真的有不爱孩子的爹妈存在。这是生长在幸福家庭里的人、是有善心的人,无法用他们的逻辑来理解的事情,可是,无法理解,不等于它不存在。

      秦浩看见自己的肩膀上湿了一片,但他并没有听见一丝一毫的啜泣。这让他忽然想起,似乎从小学的时候开始,自己就从来没见夏蓓哭过。他隐约记得,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在后操场打羽毛球,球被夏蓓打飞进了围墙外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夏蓓认定这是自己的失误,让人托着她翻围墙捡球,结果刚翻上墙头,手就被围墙上的玻璃渣刮出很深的一道血口子。她没有哭,也没叫疼,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手上流血,先翻过围墙顺着墙后面的小树爬下去,把羽毛球捡回来,才一脸冷静地自己去医务室擦药。

      如今想起,秦浩仍旧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能培养出她那种坚强独立的个性。想想自己小时候总是屁大的事都会哭。秦浩忽然间有点明白了。其实,在别人面前哭是一种寻求别人关爱或关注,以便达到自己某种目的的行为。她哭不,大概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哭了也没有用处。

      秦浩思索着,抬手抚摸她的后脑:

      “没事,没事的,夏蓓。以后我们都不提这事,爸妈也不会提。你跟我结婚,就是我们家的人,跟刚才那俩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蓓伏在他肩头,依然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只是搂住他脖子的手,更加的用力。他想了想,伸手扶起夏蓓埋在自己肩窝的头,或许他是想告诉她,被人看见她哭也没有关系。可他还没来得及看见夏蓓哭红的眼,便被她用手蒙住了双眼。

      柔软的唇瓣随之凑到了他的嘴边。夏蓓主动吻他,这还是头一次。

      倘若亲吻意味着想更深入和贴近对方,那蒙住对方眼睛不放的手,又意味着什么?

      这种矛盾的心理与行为,让秦浩心中萌生了一种异样的渴望。如果眼睛不能看,那么……

      他翻过身,重重地吻住她,呼吸交缠着,越吻越深。几乎在一种无意识之下,俩人从前排翻倒到了后座。夏蓓一只手捂着秦浩的眼睛,一只手去解他牛仔裤的纽扣。那条裤子扣眼很紧,平时秦浩自己解扣子都觉得费劲,但那天很奇怪,解纽扣、拉拉链,那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这天的夏蓓,完全不同于平时的矜持,十分的主动。一个一米五六、一个一米八七,在那仅仅一米四宽的车后座,这素来规规矩矩的夫妻二人组,竟也能深深结合,不得不说,这事,真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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