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三】夕阳西挂几度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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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励之被喊至程厉行书房时已是正午。
昨夜整个程府差点没被掀了，大家闹闹腾腾的大半夜也没睡。一部分得继续守着这偌大的府邸，保证不再让莫名其妙的黑衣人闯入，另一部分则在清晨时分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当然，那另一部分的人绝对不包括刘不桧。
昨夜让柳怀川溜走了着实让程厉行大怒，他差点没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把事败的刘不桧给砍了。其实这柳怀川溜不溜出去对程厉行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一个小小刀笔吏哪能跟一个户部尚书郎对抗。即便让他逃了出去，也不过是被通缉的命。
可是程厉行为人高傲，想到自己得力的手下竟然连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刀笔吏也放不倒，着实让他面子很过不去。当然，再加上连续被人大闹程府，本来传出去就让这尚书郎在朝上丢尽了脸，如今更是有些泄愤的意思。
不过，程厉行倒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柳怀川临得一手好字，竟然也习得一身好轻功。那轻功拿来打架是没什么用的了，可用来逃命可是上乘。
但是嘛……
估计程厉行没想过，那蛇般溜滑难捉的柳怀川还懂得易容。不过那么点雕虫小技，王励之虽不放在眼里，可这也着实让他意外了。想不到那看起来不中用的瘦弱少年，怀里还藏着不少让人惊艳的东西，他确是很想探个究竟。
此时，刘不桧笼着一身怨气从书房里走出来。平日那和睦的笑脸此时此刻早被一身怨气给冲刷得不知去了哪，一脸凶神恶煞的，倒是硬生生把平日看起来极为富态的圆脸弄得满脸横肉，可真是让人寒颤啊。
“刘总管。”
王励之迎上去，微微一笑，打了一声招呼。只见那刘不桧斜目一瞪，满身怨气无处可发，这正碰到一个自己撞上来碰钉子，满鼻子气正待这要喷。可王励之似乎不懂得看人神情似，仍如沐春风般，问道，“昨夜可睡得安好？”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先生，你这话问得可真好。看你这一脸精神的，想必昨夜肯定睡得香甜。哼！这程大人也就真是慷慨，满府子养着一堆不管用的食客，还真难为我天天给他打理这群废物的吃喝拉撒。”
那话语尖酸刻薄，难听至极。可王励之不怒反笑，道，“刘总管的确劳心劳力，为这程府贡献不少呐。这偌大的程府若是少了总管您，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
“马屁可不是随便拍的。”刘不桧背着手，摇着圆鼓鼓的身子沿着这回廊走，一脸鳖样，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偷着乐。
“刘总管这说的是什么呢？励之从不拍马屁，向来只说肺腑之言。”
“哦？”刘不桧停下脚步，侧着身子眯着眼看着他，“肺腑之言？”
这程厉行身为户部尚书郎，月俸亦是不少的。此人又喜好儒雅，养着一群食客，所以府里有两名总管。一名是刘不桧这是不用说的，专来负责这些食客的起居饮食，而另一名则负责其他的事情。一般一些府里的刀笔吏想在程厉行面前留个好印象为求得到重用，也有不少给他塞银子说好话听，没哪个拍着马屁不说马屁股香的。
这王励之也算不上是名刀笔吏，不过是留在府里的一名穷酸画师，可偏那程厉行中意得很，要谈巴结他也用不上。可这下刘不桧是懵了，这人一脸坦荡荡，不似平日那些拍马屁的人般眼里都闪烁着“有事所求”的光芒。
“正如昨夜所言，刘总管乃程大人得力左右手，着实让励之仰慕。其实，程大人的事迹在洛城亦是众人所乐道的，其中也有不少有关总管您的。”这话说得字字圆润，态度不卑不亢。
“哦？竟还有有关我的？”刘不桧心中大喜。他在程厉行身边劳碌多年，甜头也是有尝到的。可是，这世上的人就是得一想二，不会满足的。
今天让他当了县令，他明日就想当个知府，再后日他就想当个郡守，再接着刺史、上大夫、太史……步步高升，越高越好。人就是这样，贪有“今”字爬上头，就是好高骛远，把今日高高挂起，尽是不切实际。
“总管机智聪敏，人人都说程大人要少了您就如断了右臂。大家也想不到，这么一位能人竟然是程府的一名总管，着实让大家佩服得紧呀。”
刘不桧适才一脸的乌云早烟消云散了，都被夸上了天，那脸又是带着笑意，福气得很。
王励之亦是见好就收，轻轻作揖，“刘总管，怕程大人等急了，恕在下先行一步了。”
“好好好，你去去去。”刘不桧潇洒地挥挥袖子，心里偷着乐地回身走。
王励之看着渐行渐远的小圆球身影，适才春风般的笑意早已寻不着踪迹，只剩下一脸的淡漠。
这甜头得一步一步放，有时候太急了，猎物可就起疑心了。
来到施府已是黄昏时分。
正午时分程厉行唤他去不过是告诉他，那城中施氏公子施玉久仰他绘得一手好丹青，慕名前来邀他过去一聚，顺带让他给留副丹青好做留念。
来到这施府，几名下人便带着他到了一处偏院，然后便退了下去。这案上还煞有其事地摆着笔墨纸张，还有一些甜果。
这施玉倒是挺能装模作样的。
“柳兄，励之来了。”他静静地坐在那案边上，也不装模作样。
“诶？”躲在那门帘内的柳怀川摸摸鼻子，直觉没劲，“励之兄怎知是怀川？”
王励之不禁轻笑出声，“这话问得妙，可励之倒想知道，怎么是施大公子？”
“唉……这事说来话长。”她没劲似地挥挥手，然后一溜烟地钻到王励之跟前，与他面对面坐着，“我这是找你有事问的。”
“你说。”
“咳咳！”柳怀川清了清嗓子，“那个……王励之！”
“柳兄请坐好。”
他挽起长宽的袖口，还真磨起墨来。柳怀川闻言还真端端正正地坐好，可一想到明明她是理直气壮的一个，小脸憋得通红通红的，骨碌一下就趴过去那案边，有些恼怒地轻拍了下案面。
“王励之！你这究竟是干什么？！”她把腰间的白玉小瓶掏出来扔在桌面上。
他头也不抬，只把那挡着纸张的小瓷瓶拿起放开，“药你可用了？”
“我皮粗得很……你倒是快答我话呀！”
“柳兄。”那修长如玉的的手指轻轻抚平有些皱起的纸张，右手握笔处明显起了茧，王励之一脸温润，抬头道，“让励之先把这施大公子特意嘱咐的丹青给先画了，在详谈，可否？”
柳怀川一时看走了神，吞了吞口水，不知怎的竟也没反抗，乖乖地坐下。
“你可快些……”
那声音跟闷在喉咙底似的，惹得王励之心里一阵轻笑。他握着那狼毫笔，沾着墨水，端量了她片刻便落了笔。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王励之把纸轻轻一卷，塞给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柳怀川。她一下就给惊醒了，更是懊恼自己竟然差点就睡着了。
“我确是认识南竹，进程府也是别有目的，但是施大公子绝对只是一次偶然。”他随意地依着那桌子坐着，缓缓道来，“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你便是那伪造笔墨的人。可那又如何？不管是燕州刺史周先怀，还是户部尚书郎程厉行，他们都不是好人。周先怀死了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你虽是被利用了，可也确是为民做了件好事。他们这些为官的狗咬狗的，我们何不顺势而上？”
“你这是为了什么？”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需要为什么吗？”他轻笑道，那弯起的眼睛煞是好看，“这贪官污吏，为民除害还需要为什么吗？这人做了坏事总是会心虚的。”
“那你想我做些什么？”
“呵呵……应该是我问你想怎么做。那罪证可在你手上呀。”
“可……可那根本做不了什么。”即便她拿出那些伪造的墨迹，加上这些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谁会相信她这么一个通缉犯加落魄书生的。
“这就由你好好想想了，怀川。”
他此前从来没喊过她的名，一直都是柳兄柳兄的，突然如此温柔地喊了一声怀川，她听得不禁心中一颤。
王励之手撑着脸，“其实什么人来做都是一个样。不过你被程厉行利用，心中定是不忿，你何不以此雪耻？”
“这……”
她话还没开口，王励之已起身，“这丹青是作好了，望柳兄好好待它，时候已不早，励之先回府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诶诶诶诶！她话没完啊！
柳怀川懊恼地搔了头发，气恼那王励之扔了烫手芋头给她，可偏偏她竟真想把它给吃了！此间那卷起的丹青因她不小心，落在了地上散了开来。
她看了一眼那画，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拾起那画卷，她忙起身追上去，却只见那夕阳西挂，连个鬼影都没。
脸如鹅蛋，眉如远山，杏眼圆圆，眼珠明亮，鼻梁□□，鼻子小巧，小嘴红润，发如乌丝，肤似白雪……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这洛城名画师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可比那通缉令画得好多了。
可是……啧啧……怎么看都是个姑娘脸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三】夕阳西挂几度红（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