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一】君不知，睡窝豺狼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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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先生……你既心意已决，本官亦不多做挽留。”
这是程厉行最后和她说的话。之后他喊来了刘不桧前来，让他帮她收拾下细软，在让他帮忙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刘不桧一脸笑呵呵的，一双眼珠子从进门就一直溜着，让人看着就不舒服。一旁的王励之倒是一脸淡然，少了那日茶楼的羞涩，房中独处的谨慎，清晨的风骨，倒是多了几分的沉重。
她有点不懂。
作为一名没事画个小像的画师来说，王励之似乎知道得不少。可他从来也是规规矩矩，不见有什么动作，可今天他竟然和刘不桧在一块。刚刚她寻思着怎么躲过程大人的猜疑，倒对王励之和刘不桧的出现没想太多。如今想来，却让她猜不透。
“大人……”程厉行背着她，也不转身，“其实在下也什么需要准备的。本来我来的时候就也没带什么，今日亦不需带什么离开，这就可起行，不必劳烦刘总管了。”
程厉行抬起手挥了挥，“也罢……生死两不欠呐，也是潇洒。那……你去吧……”
柳怀川轻轻皱了皱眉头，规规矩矩地作了作揖，道，“这一载，受大人器重，请受怀川一拜。怀川，就此别了。”
程厉行微微阖上眼，轻轻叹了声气。他确是不忍，可他天生不容他人有二心，这柳怀川断是留不得了。
“去吧。”
柳怀川挽起衣摆头不回地走了。
或许她应当找个地儿好好想清楚日后的路该如何走。现在她脑里亦是一片浆糊。看了看立在门旁的淡灰色身影，她顿了顿脚步。嘴轻轻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也没说出声来。只见王励之轻轻摇了摇头，抿着薄唇。
什么意思？什么都别说？还是“你真不该就这么一走了之”？还是你怎么可以就这样？
也不容她想太多，身后的刘不桧不知何时已走在她身前，请了她出去。她亦之后收回眼神，跟着刘不桧走了。
看着眼前刘不桧那饱满富态的身姿，她心里总是有点搞不懂。这人胖归胖，富态归富态，可步伐平稳，气息极轻，怎么看也不觉是一名普通的总管。
平日看他替程厉行处理些杂事，手段狠辣，可脸上也总归是笑嘻嘻，也没见有惹出什么不快和大事的。她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
程厉行……有这么容易放她走？
“那个……刘……”话还没说完，一道瘦高的身影从回廊的另一角走来。待那身影随着回廊上的烛光映入眼帘，方知是南竹。
“柳兄？已是深夜，怎还不做歇息……还有刘总管。”
“难南竹弟，你这也不还是没歇息？怀川家有急事，此时正赶着回乡，刘总管帮我准备车马离城，你还是早做休息吧。”
一旁的刘不桧一脸微笑，也不做他语，由得她瞎掰。
“唉！可惜！小弟今日适得一字帖，还打算和柳兄研究研究，柳兄这一去几时归来？”南竹一脸真诚。柳怀川摸摸鼻子，不知怎么答好。
“这个嘛……得看情况。”
“这样呀……”南竹一脸懊恼，青涩的脸上时常带着两团可疑的粉红色。
“总归是有机会的。”
“柳兄，那这样吧……”南竹从怀里掏出一扎书卷递给她，“这字帖难得，小弟就让你带回家好好研究研究，咱们日后相聚再做讨论亦可，如何？”
柳怀川禁不住笑了出声。这南竹，平日就总爱和她咋呼几句，偶尔看上去毛毛躁躁的，在众多食客中算是年纪比较小的，入府也比她还晚，可和她还算谈得来，所以她亦把他当成小弟弟看待。
她接过那书卷，只觉一道熟悉的木香味环绕在周围。
“谢过南竹弟……那……就此别过了。”
只见南竹露齿一笑，说，“什么别过不别过的，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她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和刘不桧一同离开。那书卷让她给塞在怀里，她侧着头想了想，终于想起之前她也闻过这种味道。之前施玉送她的那道小木签也是同样的味道，是秋山紫檀木的香味。
她这还真是狗鼻子。
前头刘不桧的身影随着灯火忽明忽暗，忽隐忽现，突然那身影停在暗处，他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不知柳先生是想现在就出城？”
他的脸一半藏在阴暗处，一半裸露在烛火下，半截弯起的唇角，在黑夜中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夜已深，还能出城吗？”其实出不出城也无所谓，她心里念着该去找下张无云。这家伙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见她的飞鸢传书。再说她离开程府这事，总归还是要和他说一下的。思此，她忙补上，“其实我亦不急着出城。我有朋友前几日刚来这扈都求道，如今正在那道云观。”
“哦？如此……”他顿了顿，“那我让下人给牵马车过来，载你过去，可好？”
“其实不用如此麻烦。总管大人送至此便可，感谢感谢。”
“这怎可？”刘不桧连摇头，神情夸张，“柳先生可是大人的知己，此去离去，理应让我们这些下人好好送一送，怎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呢？”完后他还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呼来了下人让他们准备马车去。
“那个……刘总管……”柳怀川摸了摸鼻子，然后双手深入衣袖里，吸了吸鼻子，“这天气，总管你还是留府里暖和暖和，再下去天也快亮了，扰了你休息就不好。让小厮牵着马车送我去即可，不必劳烦总管亲自……”
话还没说完，她连掏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小袋子往刘不桧脸上直呼去。一瞬间，小袋子中的粉状物散开来随着风向直往刘不桧脸上扑去，呛得他睁不开眼睛。
“死小子！你以为你跑得掉？！”睁不开眼的刘不桧只得怒吼。
柳怀川早在甩袋出去的瞬间遁了。他娘的，她不是蠢货，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刘不桧做得还少？程厉行分明想她死！
她施展轻功快速地越上瓦房上。
这是个好机会。刚刚经过那黑衣人鼓捣，府里大多数的家丁与护院都冲去了主院里，这情况要出去应当不难。她如今是非常痛心疾首的，以前要跟着大师兄多学几手三脚猫功夫也不至于那么不济。
那不过是她以往的习惯，习惯了带着点这种江湖人不齿的下三流暗器防身。下三流是下三流了点。可这不？还是让她脱身了。感谢天感谢地的。
不过。那刘不桧一看也不是好惹的货色，估计那粉末也挡不了他多久。
“姓柳的臭小子，别以为使这下三滥的伎俩我就捉不着你。哼！你以为我刘不桧是谁？”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圆球般的身影已落在她跟前。
他奶奶的。她是高估了自己的轻功还是低估了这刘胖子的实力，竟然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刘总管，你我无仇，你穷追不舍，何必？”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应当拼命地逃，拼命地逃，不回头，绝不回头呀！可这大风天的，迷了她眼，真够可恶的。
“哼！你我心知肚明，大人不想你活着出去，也容不得我手下留情！”
刘不桧话音才落，手中便亮起短刀往柳怀川身上呼去。可她这些年的轻功也不是白练的。虽然三脚猫功夫她是没和大师兄好好练过，可逃命的功夫她可是一日都没给落下。好吧，除去这一年半载的给生疏了，可是……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阵风呼过，她伸手探入袖内摸出一个小锦袋，呼啦一声又往刘不桧脸上呼去。人说狡兔三窟，她不是狡兔，可也不是只笨兔。这些小粉末不同刚刚的，人若碰到会觉得其痒无比，这次何止睁不开眼睛？
“姓柳的臭小子！你……！”
真想不到那臭小子同样的招数竟然使第二回。哎呀呀，这……他妈的！痒死了！
“你这臭小子竟然下毒！”
“刘总管，咱们以往府里见着面也叫客气，你苦苦相逼，我也实在是无奈呀！后会无期！”说完她便狠狠地把眯着眼睁不开，全身铺着痒痒粉的刘总管给甩在后面。
只见那月色迷离，只剩那一团白色肉团窝在瓦房上痛吼，“你他妈的！让我捉着你，一定大卸你三十六块！”
他这回可算栽了！没料准那小子竟然还有此等卑劣暗器，更没料到平日看似瘦弱，这小子竟然轻功这么好！他咬咬牙，心中直呼恨。
另一旁早已远逃而去的柳怀川不禁打了个寒颤。
踏着月色，柳怀川本欲直接朝城西的道云观奔去。可她转念思索了片刻，却转身朝城南奔去，而施家位于城南。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赌上一睹。
程府此时已从早先乱成一团慢慢恢复了平静。而天边也渐渐露出了鱼肚白，鸟儿也开始吱吱喳喳地叫得欢。昨夜劳累了一夜，程府上下似乎都有些筋疲力尽。
“东西可给她了？”
在某个偏僻的院落里，一名淡灰色的儒雅男子一脸倦色，可却不失风采。站在他身旁的男子脸上堆着两道红团，咧嘴笑道，“给了公子，这事我可没马虎，我还给偷偷塞了……”说了一般，他又欲言又止似的嘿嘿笑了两声，“就塞了那个。”
“嗯，做得好。”王励之也没过多的表情，“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是的公子。”南竹收起那嬉皮笑脸，随即忍不住好奇又开口问，“公子，有件事我想来想去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我睡觉时想，吃饭时想，出恭时想，天天想，夜夜想，就是没想明白，公子给解答解答，好不？”
还未待王励之开口说话，南竹那嘴就霹雳啪啦开始放炮，“我就搞不懂，柳怀川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是个聪明人，而且其实有他没他都一个样，为什么偏偏扯他入局？入局也罢了，干嘛还要救他？死了也和我们没相没干的。我想不透啊公子！还有呀……”
“南竹。”王励之揉了揉眉心，“你累了。”
他觉得有必要以后得让这家伙说话捡重要的说、
“……”南竹脸上粉红粉红的红晕霎时收了回去，脸上只剩一片青色。他连忙跳起来，头也不回地跑掉，“我……我……我这就去休息！”
啧啧……他可不敢在老虎头上撒尿。主子说累了就是累了……不累，主子也一定会让他感到累的！可是……呜呜！人家真的很想搞清楚嘛！
看了看蒙蒙亮的浅蓝色天空，王励之不自觉陷入了沉思。直到那东方出现了一丝橙红色他才起身慢慢踱回房间。
昨夜让柳怀川给溜了，整个扈都如今都是通缉他的通缉令。程厉行气得差点没踹死刘不桧，估计刘不桧也一肚子苦水和怨念。
柳怀川，溜了就溜了。
反正从一开始，这人就不是他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一】君不知，睡窝豺狼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