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决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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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峡谷内的喊杀声逐渐稀疏，皇家骑士团与各学院师生在最初的混乱后，已经稳住阵脚，开始清剿残余的袭击者。
但是，另一个层面的战斗，依旧胶着不下、难分胜负。
五位封号斗罗的战斗，剑气纵横，毒瘴弥漫，奇花飞舞，骨矛穿空，看起来激烈无比，但实际上，双方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没有人试图真正搏命，更没有人尝试动用消耗巨大、可能两败俱伤的高级魂技。
他们都很清楚，现在远不是真正撕破脸面的时候。
然而，即便如此，眼看着己方人员持续减员、而对方的防线始终难以攻破，作为本次行动指挥官的千重夜，此时也不得不再做评估。他的攻势依然强横，银月瞳流转之间，全场战局尽收眼底，整合为一条条冰冷的信息——
尘心攻势严密，古榕策应及时，非短时间内可以突破。
月关被独孤博和宁风致纠缠，无法有效支援。
下属人员折损超出预估，尤其死于目标和史莱克学院那种奇怪弩箭之下者甚众。唐三此人有异。
最关键的是……鬼魅，至今未至。
‘任务失败。继续拖延，有害无益。’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结论，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千重夜虚晃一剑，将尘心逼退半步，同时借力轻盈向后飘飞，口中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奇异的清啸。
啸声响起，正在同独孤博缠斗的月关身形一顿，毫不犹豫地抽身后撤，返回千重夜身旁；而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黑衣人，此刻更是整齐划一地停手撤退，如潮水般迅速脱离战场，毫无恋战之意。
“想走？”
尘心眉头一挑，眼中战意昂然未褪，作势欲追，却被宁风致及时抬手制止。后者轻轻摇头，淡然地说：“可以了，剑叔。穷寇莫追。”
他看得清楚，武魂殿的人虽是败退，军容却依然齐整，又有两名封号斗罗压阵，强留只会让对方拼死一战，导致局势失控。而天斗帝国，还没有做好跟武魂殿正式开战的准备。
尘心会意，收剑而立，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千重夜。
对此，千重夜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在结束战斗之后，原本难缠的对手也就变成了过去式的陌生人。他的目光，径自越过了尘心和古榕，再一次落在唐三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悄然变得缓慢。那双无情又动人的明眸，不偏不倚地对上少年人烧着火的炽烈黑瞳，像是在确认目标的最终状态，又或者，仿佛正端详着某种奇特的、令人费解的存在。
下一秒，相接的目光被黑暗彻底切断，千重夜和月关的身影化作两道流光，瞬息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武魂殿的人一走，现场弥漫着的封号斗罗无形威压也随之消散，不少位于冲突中心的低阶魂师、以及一些非魂师的骑士，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虚脱地瘫坐下来，脸上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至于史莱克学院的学生们，直接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围着唐三七嘴八舌地询问：
“小三，你没事吧！？”
“吓死我了，刚才那个情形……我还以为你要出事了！”
“那些不要脸的混账家伙，怎么还派封号斗罗来偷袭？”
黄金铁三角也及时赶了过来，大师直接挤进人群，拉着唐三上下打量，确认他的具体状态。
唐三有些无奈，先是把马红俊的爪子从自己脸上拿开，又把小舞的手从头顶上扒拉下来，末了还拍拍宁荣荣的脑袋、看了泰隆一眼，把这几个最激动的先安抚好了，这才有空回答众人的问题：“没事，有宁宗主和几位前辈及时救护，我并没有受伤。”顿了顿，又歉意地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他的脸色依然很苍白，颧骨上带着红晕，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精神，落在众人眼中，自然是惊魂未定与激愤难平的证明。
马红俊一时间没忍住，跳脚大骂起来：“妈的，武魂殿这群杂碎，简直欺人太甚！有种站出来光明正大打一场啊，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他们也不是傻子，虽然对时局的敏锐度不高，但在旁听到那几个封号斗罗对话、又有戴沐白小声点拨，也知道了袭击者的来头。
眼看着马红俊越说越火大、马上就要飙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唐三不禁微微蹙眉，立刻出声制止：“好了胖子，够了。”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马红俊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唐三环视着周围义愤填膺的众人，平静地说：“不必逞口舌之快，今日之辱，我等记下便是。待到来日、我们实力足够，自然有机会一一讨还回来。”
他这番话冠冕堂皇、合情合理，在旁人听来，是仇恨深埋于心的隐忍，是奋发向上的暗誓。唯有跟他相处最久、也最了解他的小舞，眼神微动，有些困惑地在他脸上打了个转。
安抚完队友和师长们，唐三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宁风致和三位封号斗罗面前，郑重地躬身一礼。
“今日多谢宁宗主、剑前辈、骨前辈、毒前辈出手相救。此恩，晚辈必铭记五内、没齿难忘。”
尽管前不久才遭遇生死危机、树立了武魂殿这个大敌，但这会儿唐三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尘心不禁微微颔首，看着这个少年人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古榕的眼神更是遗憾，但还是爽快地说：“无妨，没事就好。”
独孤博摆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道：“行了小子，跟老夫还客气什么。”不过，与此同时，一道细微的传音却精准传入唐三耳中，“少给老夫来这套虚的，上次那个铁疙瘩……叫什么子母追魂夺命胆是吧？还有没有了，没有就赶紧抽空再给老夫做几个玩玩！”
“……”唐三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一下，轻轻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宁风致则是温和一笑，抬手虚扶了唐三一把，说：“小三，你也无需这么拘束，同为上三宗成员，相互扶持是应该的。况且，陛下和太子殿下对此行安危也十分关切，早有嘱托，我等又岂能坐视不理？”
他话里有话、点到即止，唐三便也心中了然，再次躬身，“无论如何，多谢宁宗主与诸位前辈。”
……
宁风致很快回到了属于太子的那辆马车上。
袭击结束后，侍卫便将马车从高地驾驶下来，此刻雪清河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支着额头，双眉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地面光洁如新，之前被打碎的茶盏与泼洒的茶水，早已被清理干净。
宁风致同太子见了礼，方才入座。两人相对而坐，雪清河率先开口，语气情真意切：“此番真是多亏了老师与两位冕下鼎力相助，方能够力挽狂澜。”
宁风致谦逊地说：“殿下言重了，分内之事而已。武魂殿袭击过一次，已经清楚我们队伍的防守力量，接下来的路程，想来会风平浪静了。”
雪清河微微摇头，说：“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段路程地处偏僻，又无城镇与官驿，难免有心怀不轨之辈在此流连。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开始，还是尽快赶路、早日抵达下一个驿站才好。”
两人就善后事宜与后续行程安排之事谈论了一会儿，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待一切商议完毕后，宁风致喝了口茶，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说起来，有件事情颇令人费解。直到最后，也未见鬼斗罗鬼魅现身，若非如此，今日一战，恐怕会更加艰难。……也不知道，是否武魂殿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
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雪清河，平静而有力，仿佛要穿透那张完美无瑕的温润画皮，看见其下晦暗的深渊。
雪清河闻言，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深思之色，沉吟道：“此事确有蹊跷，按理来说，以当今那位教皇的作风，一旦决定动手，绝不会如此留有余地。
然则现在实在没什么头绪，待日后抵达武魂城时，再细细探查吧。”
“殿下说的是。”宁风致应道。
两人相视而笑，但彼此心知肚明，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
……
同一时间。
千重夜和月关一前一后，率领着残存的武魂殿精锐，正沿着原定路线顺序撤离。
就在路过某处山野时，突然间，千重夜抬手，止住了队伍。
“怎么了？”月关身形一闪，来到了千重夜身边。
千重夜没有说话，那双奇异的银月之瞳默默倒映着周遭景色，月辉流转不息，不知道在看什么。
很快，他淡淡地说：“西北方位，纵横三十里内。走吧。”
没有人质疑，武魂殿人马立刻调转方向，朝西北方向快速行进。
这期间，每当走过一段路程，千重夜便会适时开口下令，调整队伍前进的方向，像是在看着一张无形、却切实存在的实时地图。
大约走了十里左右，便有修为出众者发现了微弱的人类活动痕迹，魂圣以上修为的魂师甚至能从空气中感受到一种隐隐的威压；
等走过二十五里后，其痕迹与威压已经明显到连非魂师也能轻易察觉了，树木翻倒、碎石凌乱，地面上不时出现一些巨大的坑洼和焦黑的灼痕，狂暴的魂力波动久久不散，仿佛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月关不再吭声，面巾下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些痕迹同谁有关。
千重夜还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继续有条不紊地调整队伍的行动路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片格外狼藉的空地边缘，只见断折的巨木下，正有一个周身黑雾缭绕的身影盘膝而坐，气息虚浮中带着几分血腥气，明显伤得不轻。
——正是今晚一直杳无音讯的鬼斗罗，鬼魅。
“老鬼！”月关立刻闪身直奔同伴身边，声音里带着惊怒，“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鬼魅缓缓睁开双眼，黑雾下的面容看不真切，声音却带着压抑的疲惫与怒火，吐出了一个名字：“昊天斗罗，唐昊。”
“……”月关浑身一震，瞬间陷入了沉默，眼神变幻莫测。
——唐昊。
这个名字对武魂殿而言，代表着一段极其不愉快的往事和绝对强大的实力；而对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十五年前那件事的人来说，意义更加复杂难言。
千重夜缓步上前，银月瞳明灭不定，再一次默默观测着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转向鬼魅，用那清冷悦耳却毫无波澜的嗓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