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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年经的主将 ...

  •   夏侯珣去了剑云关,早在之前杨允就已经派人与莫龙渊暗通曲款,以致殷勤之意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莫龙渊并不拒绝中洲的好意,约定不日之后将派出使者前来商谈。
      商谈的地点就定在中洲的要塞剑云阁。

      剑云关位于海口山之上,与南通城摇摇相望,如孤鹰兀然,俯视其下,方圆百里尽收眼底,的确是易守难攻的绝佳位置。
      时逢岁末,凛冽寒风裹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无情地肆虐着,城墙、屋廓皆布满厚厚的积雪或狰狞的冰柱,反而使这座峭壁上的铁堡更显得固若金汤。
      “王爷,张楚原到了。”
      早在张楚原一行人尚未靠近深山寒道之前,一直在瞭望台上观望的杨允等就已知晓了,连对方人马的情况都一清二楚:一共不到二十个随从,张楚原倒真是勇气可嘉。不过既然是到对方的主帐,要真有异动,十余人和百余人并无差别,反正都是鱼肉而已。
      坐在议事厅的夏侯珣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正心境平和地欣赏院落中的雾凇。枯叶落尽,冰雪虬枝如出鞘利刃直指天幕,这番景象令他觉得满意,如此清晰的树枝脉络正如他此刻的盘算一样条理井然。
      不多时,地板上传来一阵整齐划一、节奏感强的震颤,然后停止,接着兵甲相碰,最后两人入,其余的侍立于外。
      光是凭这一气呵成的声响,对方平日治军之严已足见一斑。
      为首之人正是张楚原,国字脸,浓眉大眼,青光铠甲,腰佩长刀,模样甚是威武;紧跟其后的侍者布衣简从,低眉垂首,身量适中。
      “参见瑛王爷!”张楚原中气十足,进退有据,很符合他
      一代武将的风范。
      虽然他是冀洲的边城守将,但也按尊卑礼仪对夏侯珣表示了敬意,但是骨子里的不逊,依然在眉眼间隐隐透露了出来。
      夏侯珣不以为意,好的将领就是桀骜的猎鹰,它们只臣服于自己的主人,若是如弄臣般曲意奉承,反是令人不齿,于是夏侯珣点点头令人赐坐。
      寒暄一番之后,张楚原单刀直入表达了莫龙渊愿意结盟之意:“主公在世时,认为各地藩王都应恪尽职守拱卫京畿,故主公以南通为凭,阻挡了瑛王爷陈兵天下的宏愿。不过,事易时移,如今我家公子倒有不同的看法:纵观天下,各司其职已是笑谈,兵戎之争早就不可避免。冀洲与中洲常年对峙于一隅,一直这样此消彼长下去,对对双方而言都并非明智之举。当今之世,唯有同去狩猎于更广袤的疆场才是正确的选择。”
      言之灼灼,毫不掩饰对莫龙渊的推崇。
      夏侯珣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心里明白此刻张楚原的宏篇大论只是起兴而已,尚未到问题的核心,点头附和道:“贤侄能有如此见地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常年于人周旋,何时顺势而动,何时挺身立言,他实在是太纯熟了。
      “不过,”张楚原话锋一转:“南通城毕竟是主公浴血奋战、经圣上所赐而得,若是这般轻易地拱手让出,确有不孝不义之嫌疑。”
      夏侯珣心中不由一笑,开始谈条件了是吧,他可是一直在等着呢,当下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地接下话茬,淡淡问道:“贤侄他是怎么看的?”
      “正如瑛王爷所知,公子乃为庶出,如今率众出走、自立门户,以一己之力支撑庞大的开销——”
      冀洲南部多为贫瘠之地,无论是粮食、税收皆不如北部,更何况要随时提防莫定翔就必须负担起庞大的军费支出,莫龙渊觉得吃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哈哈!”夏侯珣大笑:“你家公子的意思是只要价码合适他不介意变卖祖产?”
      “虽是难以启齿,但也是形势所迫。”话虽说得义理双全,可张楚原的脸上却是半分愧色也没有。
      夏侯珣有点意外,按他之前的预料,若是南通城到了自己手中,冀洲便失去了天然屏障,莫龙渊虽想借自己之手削弱莫定翔,但应该更担心此举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所以应该会要求与自己签定攻守同盟,将祸水引至其他番地才对,不料他竟然大大方方地开口要钱了。
      虽是疑惑,却满面春风道:“贤侄若是有不便之处,于情于理,我也该代为周旋,不知所差几何?”
      张楚原豪气干云:“瑛王爷宅心仁厚,我们就不方便兜圈子了,黄金万两吧。”
      一直在旁边侧坐的杨允,闻言,勃然大怒:“南通还未到手,你们不过是承诺不予插手而已,就要万两黄金,我们不如不直接去莫定翔手中买算了!”
      张楚原傲慢地笑笑,满不在乎:“那就请尊驾去试试吧,莫定翔自诩忠孝两全,恐怕不待尊驾说清美意,他已挥刀相向!哪里会如我家公子这般世事圆通?更何况人家可不缺钱使!”
      万两黄金确实贵了点,夏侯珣心中盘算着,他倒是不计较区区财物,不过莫龙渊的态度令他狐疑。
      若是签订一纸之盟,届时自己出尔反尔,想来莫龙渊也无可奈何;相形之下要钱的确实际得多。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倒是如此通透!
      “贤侄刚到束发之年吧?”冷不防夏侯珣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张楚原一怔,有点讶然,稍作停顿:“正是。”
      “自古英雄楚少年,只可惜迄今为止,本王都无缘相见。”
      “若能与瑛王爷交善,他日有缘,我家公子必然登门造访。”
      “是吗?”夏侯珣打量了张楚原一番,不止是他,连身后的侍从都淡定从容,“若能将南通城收于麾下,万两黄金就算是我给龙渊贤侄的见面礼吧。”
      两人闻言,不由抬起头来,面露喜色。
      夏侯珣正好与那侍从四目相对,不知怎的心中一阵惊异,不知是惊讶于他年纪太轻,还是惊讶与他那与清秀稚脸不符的大胆眼神。
      盟约既成,约定两日后,杨允将派人将黄金送至南通城。

      待人走后,杨允轻蔑道:“这莫龙渊倒是市侩的很,就算钱财到手只怕也不过暂时替王爷保管一下而已。”以他对夏侯珣的了解,他要的绝对不会只是南通城。
      “若能拿下冀洲,区区万两黄金实在太便宜了。”夏侯珣也笑道。
      “莫龙渊岂不是已经调入陷阱的野兽?哈哈。”杨允爽朗地笑起来,打仗对他而言就像围猎一样,将对手逼入绝境,享受完他们的惊慌失措后再予以斩杀,其个中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夏侯珣也喜欢看那种绝望的眼神,突然他神色一凝,绷起脸走到廊下,凝视著漫天飞舞的雪景。
      “王爷?”杨允不解。
      “莫龙渊。”
      “什么?!”杨允不解。
      “刚才那个侍从,我没猜错的话正是莫龙渊本人。”夏侯珣沉声道。
      那样的年纪,那般毫不躲闪的锐利眼神,冀洲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人选。只带了十几个轻从,径直进了中洲固若金汤的剑云阁应该就是为了一探自己的究竟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王爷,我立刻派人去追?若不能生擒就当场射杀!”按杨允的谨慎作风,有这等胸襟的对手,还是早点解决为妙。
      “不必了,”夏侯珣摇摇头,“他既然离开了剑云阁只怕已做好了安排,图追无益。不过为避免养虎成患,还是早一点铲除为上。”

      夏侯珣猜的一点没错,这次来的真是莫龙渊。
      一出海口山,南通城的千余骑兵相迎,张楚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责备地抱怨道:“公子你今番也太莽撞了!要真有个什么闪失,恐怕我等难以脱身。”
      莫龙渊,面色白皙,笑容爽朗,虽带些稚气,但已落落洒脱,颇有主将之风了。
      雪地中,一双灵秀的眼睛笑成弯弯的豆角,露出好看的牙齿,满不在乎地说:“我若有什么不测,冀洲的事情就交给仲父你吧。”
      张楚原闻之大怒:“公子休得胡言!人各有志,各安天命,岂可乱了纲常!此话如被无知小儿听去,指不定掀出什么风浪,岂不是乱了军心!”
      “仲父何必动怒,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莫龙渊无奈道,仲父事事严谨,实在是有点无趣。
      “军中主帅岂能信口雌黄!”之前他软磨硬泡逼得他不得不带他以身犯险,张楚原已经是一肚子火了,这下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岂肯善罢甘休,“成大事者莫不谨言慎行,公子‘轻浮’二字不除,何以立身处世?”
      莫龙渊收敛了笑容,满脸忧虑,正色道,“说起来,如果真有随时可以为了大义将我舍弃的部下——”
      “公子——”,张楚原不悦地打断他。
      莫龙渊笑道:“算了,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吧。”
      他自有打算,如今算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夏侯珣,果然人如其名狡猾异常,不过也并非全无弱点。如果中洲的一切都是以夏侯珣为核心的话,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中洲何以自处?换成自己的话……
      果然,主帅的重要性稍微轻一点会好很多。
      莫龙渊陷入了沉思。

      千余人浩浩荡荡,行至铁索桥前,转过前面的山崖,南通城就在不远处。
      突然对面山崖堑道上窜出数骑人马,劲蹄疾扬,腾起阵阵雪雾,至铁索桥前,纵马一跃,如离铉之箭急射而下,,阵外的□□手尚来不及反应已被马蹄踏过,这一行人以一骑当千之势从这撕开的阵队缺口闯入,直冲本阵核心。
      张楚原大叫:“保护公子!”隐藏在军中的死士立刻策马拱卫在莫龙渊的周围。
      这些人全无盔甲,一律轻兵打扮,且头戴斗笠将头和脸都遮了起来,短兵相接,近身力战,他们利刃于手气势惊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模糊,足见奇强。
      尤其是为首者,身形高大,从马背上长身而起,横持长戟,竟在枪林剑雨中疾走如飞,直向莫龙渊飞扑而来。只见他身形暴起,一个利落的纵身闪开死士的暗器,翻落时长戟以雷霆万钧凌空劈下,气势之强足以将暗器发难的死士连人带马劈开!
      千钧一发之际,张楚原挺身而出,双刀相迎,兵刃相接,,金戈嘶鸣。
      火光电石间,张楚原只觉斗笠下的下颚似乎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来人借他格刀一力,就势再次跃起,单手挥动长戟竟越过他直接将近旁的一个死士斩落马下,另一手取出短剑直指莫龙渊喉下,不足一寸时陡然住手!
      “住手!”他和张楚原同时大喝。
      死士们的利刃亦停在离他身体不足一寸的位置。
      与他通行的蒙面人们亦彼此后背相托,暂停下来与形成包围之势的将士对峙。
      这千钧一发之际唯有莫龙渊色不稍改,带着惯有的爽朗笑容,眼睛弯如豆角。
      “果然良将!”他抚掌而喜:“若能与之一较高下,也是快意!”
      那人一愣,顿觉腰腹一凉,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腰腹上的布料被削下了一截,而那一截正挂在莫龙渊半入刀鞘的匕首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莫龙渊所用的兵器是一双匕首,一长一短,之前攻击他的是短的那一把。善匕首者,工于近身肉搏,险象环生下,必速度极快,以至于他都没看清对放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念及于此顿生懊恼之意,只道:“某等有事求见于公子,并非刻意行刺!”话一出,收回了长戟。围在他近侧的死士亦不放松,只待群起攻讦。
      莫龙渊镇定地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形势,这群人身陷重围,周围也无异动,可见并无埋伏,下令道:“放开他。”
      张楚原皱了皱眉:“公子,来者不善,还是小心为上。”
      “无妨。”莫龙渊手一挥,主将之风,落落大方。
      死士们闻声这才后退了半步。

      “你到底是谁?”他笑意盈盈地询问。
      那人冷哼一声:“若方便相见,又何必将脸蒙起来?”
      莫龙渊哈哈大笑,笑毕转向张楚原:“先时,仲父部署再三,然如今出了剑云关还是有人冲我而来,莫不是主帐之内有奸细?”
      张楚原面色一变,“公子若是生疑,属下愿人头做保!”
      “呵呵,笑言耳,何须紧张?”莫龙渊谈笑自若,“不能相见也罢,你们如何得知我的行程?”
      蒙面人倨傲地回答:“这有何难?既无战事,瑛王却突然驾临剑云关,他必是有要人相见,且与冀洲有关。以莫定翔的骄傲定不肯屈驾,来的自然是公子了。”
      原来是由瑛王府的异动推断出的,莫龙渊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看来尊驾是对中洲的情况了若指掌,既是如此必然也猜到我此行目的了,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在下只愿公子与中洲盟约相成,特意送上一份贺礼,还望笑纳!”
      他手一挥,那被围的同伙,扔来一个暗色的包袱,被一死士用长刀挑住。
      只见暗红的血水顺着刀身流下,那死士手微动,包袱的布料裂开,跌出一颗人头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好些圈才停下。
      “弥松!”张楚原望着人头失声道,接着莫龙渊也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原冀洲的密探之一,常常出入甲郡城,他们都曾见过他。只是后来莫氏兄弟分庭抗礼,此人追随了莫定翔,与他们素无往来。不料竟被派来刺探莫龙渊的行踪!
      “这就是甲郡城的探子,我们已经替公子动手了。”蒙面人冷静地说:“公子的一举一动,身在甲郡城的莫定翔也非常关注,至您前脚刚踏进剑云关,这探子就准备回去报告了。”
      一句话令冀洲南的人都变了脸色,莫龙渊看了看他,平静地说,“尊驾在消息似乎比甲郡城更灵通些。”
      “哈哈——”那人大笑起来,“在下知道的东西确实不少,若公子有兴趣的话,日后可详谈,不过我们既然在刀尖上走,这代价可要的不低。”
      张楚原低头一沉思就明白了:“我早听说各藩中都有被称作‘饵食’的人,专门出卖各种消息,看来你也是‘饵食’之一。”
      身逢战乱,一些颇有身手之人不愿受雇于任何一方,就凭出卖消息、伺机暗杀等行径坐收渔人之利。偶尔也干些受雇于人放假消息迷惑对方的勾当,但一旦败露,他们都会遭到残酷的报复。
      虽是如此,各藩还是有很多用得上他们的地方,所以一边鄙夷地称为之为“饵食”,一边继续与他们交易。
      蒙面人嘿嘿一笑,莫龙渊隐隐觉得他笑起来的眼睛似乎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这次只是想卖个人情给公子,不知公子是否满意。”
      莫龙渊不由暗暗欣赏,自己刚刚自立就被盯上了,但是他们的确身手强悍,消息灵通,若能加以利用倒是大有裨益。
      于是爽朗一笑:“各位的实力我已经见识了,若将来能为我冀洲南效力,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他微微一顿:“‘饵食’者诱饵也,为利所驱无无信义可言,只怕我冀洲南消受不起。”
      诱饵就是小利,谁知道其后的陷阱是什么?不是谁都有这个实力一口吞下小利,对日后的危险视若无睹。
      蒙面人见莫龙渊如此提防,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甚为得意:“自古强者无惧,值不值得信赖,但凭公子定夺吧。”微微侧身似乎打算离开,“有件事情还是先提醒公子,我们虽然斩杀了甲郡城的密探,但只怕事情早晚也会传导莫定翔的耳中,公子还是早做打算吧。”
      言罢翻身跳上之前被斩杀的死士的马匹,缰绳一勒,策马欲走,其他的同伙见状也纷纷调转马头。莫龙渊示意左右不加阻拦,于是数人绝尘而去。
      然而在为首的蒙面人转身的那一瞬间,他隐隐看见他胸口微微敞开的胸襟上似乎有什么珠子的闪光。

      待人走后,“公子?”张楚原关切地询问,“您觉得这个‘饵食’说的话可信吗?”
      莫龙渊将弥松的脑袋打量了一番,死了一段时间的脑袋,面容开始坍塌,加上磨损和泥污,与其说可怕,不如说有些凄凉。
      他思虑一番,淡淡地说:“以兄长大人的骄傲,会这般看得起我,派密探跟踪我?”莫定翔自恃强力,虽然继承了父亲的密探之师却一直慎用,“而且什么时候我拙笨到连被人跟踪都不能察觉?”
      张楚原皱了皱眉道,“会不会中洲特意安排的?”
      “很难说吧。”要自己谨慎,对中洲可没什么好处,他以为这些人是受中洲的指派,“也许,只是‘饵食’们想要和我们攀些交情罢了。”
      那颗变相了的人头弥散出熟悉的血腥味,令他直觉地戒备,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心间,甲郡城的信息十分灵通,此事只怕早晚要穿帮,还是早做打算为宜。
      “立刻回去!”莫龙渊斩钉截铁地说道:“准备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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