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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纠结的一章(伪番外) ...

  •   焰城常年光线不足,或许是心境不同,蛾罗懵然觉得这个呆了许久的地方无端泛着阴冷的湿气,透人心凉。她裹着狐毛披肩窝在吞佛童子的怀里,再次带伤来到他的居所。
      她不想回公主府,那个青砖绿瓦的亭台楼阁四面环水,从建成起便带着遗世独立的孤独。呆在里头,只会觉得心安静却薄凉。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她曾经心安理得地呆在那片水上,每日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只与屈指可数的人交流,伏案展卷,临窗煮茶,倚栏焚香,对镜描妆。看着菱花镜里百年不变的容颜,梳着用沉重发饰堆积起来的发髻,构筑她内心的空洞。

      直至今日,蛾罗依然保留着这个习惯。女为悦己者容,她却从未为吞佛童子戒掉这些沉重的发饰。它们,已然成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知道吞佛童子偏爱简单的发髻、懒散的挂在脑后,带着居家的慵懒味。他执着于为她拆发饰,为她理顺散开的青丝。这个过程,就像将一块供众人仰视的璀璨钻石收入怀中,变成他个人独有的玩石。这份出于所有男人共同的心理,一度让蛾罗觉得,吞佛童子异常的可爱。

      她放任吞佛捣鼓自己的头发,弄乱自己的裙摆。将自己淹没在他细致专注的对待中,坐在他腿上抚摸他犀利飞扬的眉眼,在心里精细地打着小算盘。关于自己,关于对方,关于整个魔界,她心心算计着,看着他一点点地为自己退让,名曰包容的爱容易使人上瘾,它是比发饰更狠戾的毒药。

      一如当日她没有拒绝妖餮,她选择接受吞佛,就意味着放纵。褪去一切华丽的妆点,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情是她填充内心空洞唯一的东西。

      但有些生物,天性理智得令人恐惧。她享受,却不沉沦,只要离开了吞佛,她依旧不爱在菱花镜中看到自己近乎“一塌糊涂”的样子,就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玉雕崩然碎裂,散落在黑洞中,无迹可寻。

      如此近乎病态的心理,一度让蛾罗归咎于遗传,那个赐予她生命与荣耀的神祗。她不止一次猜测,在九天之上,他是否像她对待自己一样,苛刻地对待世人。病态地创造了异度魔界,固执地要毁灭人间。

      她不知道他创造出自己,是为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没有遗传到他的厌世情结,如此强烈地厌恶人类自相残杀。相反的,她乐在其中,却对自己内心的空洞感到无所适从。

      亦不知吞佛童子是否明了她心中所想。自从他们的关系转变后,他就变得不一样,变得惜字如金,仿若一切巧言善辩都对她无效了。
      从医座到居所,很短的一段路,他一直沉默,只是在风吹起的时候,抱着她的手力道加重了些。或许他本就不爱说废话,当使用心机的对象不对时,一切别有深意的言语都变得无用。

      蛾罗相信吞佛揣度人心的能力,有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跳跃着理智而深沉的火焰,隐藏在汹涌澎湃的情感背后,隐晦且明智。让蛾罗觉得,他清晰地洞察了一切,他看穿了自己内心的黑洞,却不道破。他知道他只是替代妖餮的工具,却容忍至今。

      面对这样的眼神,蛾罗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充斥着内心,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我的剑呢?”
      吞佛童子捏着被角覆在她的肩上,又摊开手心,一道紫光乍现,妖餮安静地躺在他手上。蛾罗的上身瘫软地靠在床柱上,她伸出右手,握住妖餮的剑鞘。镶满链条的剑鞘传递冰凉的血意。

      她的头侧靠着,感受掌下安静流淌的血液,目光散漫地看着它,无端再开口,“它是把有血性的剑,极有可能是我今生唯一的剑。得到它,是一个人为的偶然……”
      蛾罗唇间轻声流淌而出的句子,伴着妖餮的链条晃动而出的碰撞声,听者的思维被带入数百年前的天魔之池。一个百无聊赖的公主,无意在天魔池池底发现一把剑,它散发着迷惑心弦的魔光,驱使所有目睹它的人触碰它,抚摸它。

      她亲手将它带出天魔之池,魔物的天性无法逃脱对战争的渴望。妖餮一如它的名字,贪婪地蚕食着她封印天性的伪装,硬生生地将她扯入杀戮的深渊。
      当鲜血与怨灵开始填充空洞的内心,沉溺战争带来的嗜血快感,迷失自我的彷徨。她跌跌撞撞、带着满身伤痕走向万劫不复。

      “那是我至今,唯一做过的,明知不可为却甘心沉沦的事。”她缓缓叙述着,也不管听的人是什么表情,只是一点点地抚摸着妖餮,陷入回忆,一发不可收拾,“直至道魔大战,我被击出道境大地。苦境是个全新的世界,却不是最好的。”

      吞佛童子的神色平静,第一次听到她的坦白,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她的内心,一颗被剖析得血淋淋的内心。
      蛾罗沉默了,她倏然抬眼,望着吞佛。他的眼里依旧隐藏着洞若观火的冷静。他的理智如一块精打锤炼的金刚石,坚不可摧。燃起了蛾罗的破坏欲。

      她扯开唇角,抽出剑身,泠泠的寒光打在她的脸上,形成光影的交错,“每一次拿起它,都是一次煎熬,一场心理的博弈。它替我戴上了荆棘王冠,我却像一个和魔鬼交易的傻子。我不想被它影响心智,它却能让我的功体发挥到极致。你知道它为什么能影响我吗?”

      她停顿了一下,扯开了唇角,一抹类似于行尸走肉的笑被贴在她的嘴角,她加快了语速,继续说着,“它抓住了我的弱点,当魔者的天性与我内心难以补全的空洞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无法填补的缺陷。”

      “我需要一个替代品,一个能替代妖餮的东西……所以我接受了你。”蛾罗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蛾罗觉得自己的神经有些恍惚,她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她正在把彼此逼向绝路。最后,她近乎执拗地问,“吞佛,我在利用你,你不怪我吗?”

      她的语调很怪异,沙哑而尖利,带着气空力尽的疯狂,像是执意毁坏一件至宝却心含不舍。她看到对面那张如泥浆般凝固的脸发生了变化,她跪起身,右手覆着他的侧脸,抚摸着艳丽如火的鬓角,传至心底的寒冷。
      她开始感到害怕,执拗问出口的问题,却畏惧听到肯定的答案。她的右手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力量。

      吞佛把它拉了下来,冷眸端详着她的脸,她的脸依旧漂亮凌厉,却像被鬼魅笼罩了一般,泛着陌生的堕落气息。
      “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汝其实并不想听吾的答案。”他的声音低沉,语调不复往日的诡谲,字字带着诱导,“汝害怕失去的东西,如果是由汝亲手毁掉,汝的选择是挽留还是索求新的物品?”

      “魔之欲望甚于人类,人心所求无限,何况魔物?但汝可想过汝心之所望究竟何物?”他的目光突然闪动了一下,蛾罗望进他的瞳孔里,宛若看到千里的冰原的尽头倏然升起的一点火光,顷刻又泯灭。他的话在继续,“汝的心里有黑洞,汝意图填补它、掩盖它,却不想正视它,它让汝的心理变得脆弱。”

      “可曾记得吾对汝说过一句话,莫做飞蛾扑火。接受一切能填补黑洞的东西,会让它变得更空洞。很多时候,魔的欲望与内心需要意志去压抑。”

      蛾罗缓缓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她的呼吸渐趋于平静,手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裙摆,听着吞佛童子低沉的声音,低垂的脸上不知是何表情。

      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蛾罗看到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脸,苍白的肌肤被掌上厚重的茧摩挲着,红色的痕迹随着他指腹移动的方向,出现又消失。半响后,他再开口,“有些话,即使你我心知肚明,也不该说出口。”
      它们会是划破你我关系的利刃,而有些裂痕,存在了便不会消失,它会一直保留着残碎的轮廓,直到你我彻底离开对方。

      这些话,吞佛没有说出,却比说出口更深刻地敲击她的心脏,一字一痛,如钻心的锥子,一点点剥离她的心肉,飞快地旋转着,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充斥胸腔,几欲爆裂。

      一滴温热的泪垂落在他的手心,吞佛一怔,他抬起她的脸,她的眼眶弥漫着水汽,清泪溢出,顺着脸庞滑至他的指缝。
      “别哭。”他替她擦拭水渍的手有些无措,泪水流过的地方,如烈火蔓延,有刺心的灼痛感,“我没有怪你。”

      他近乎无措地安慰着她,却迫使她流下的泪水越来越多,水珠沾湿了她的睫毛。她的牙齿咬着下唇,看着他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终于知道那难以名状的感受,其实就是负罪感。

      魔的感情,如艳丽的花朵,开得惨烈迷人,落得不留生机。他意外包容的情感让蛾罗喘不过气。而当花瓣凋谢,落入泥土化作灰烬,谁又能承受如此沉重的回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纠结的一章(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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