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哀怨的媳妇脸

6、寒夜

　　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终于燃烧到了尽头，嘶的一声应声而灭了。黑暗之中，楼月卿端坐在合鸾床头，丝毫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它熄灭，然后又被侍女换上。

　　很快重新又有了光，楼月卿眨了眨眼，又将目光聚集在窗纱上摇动的竹影上，淡淡开了口，语气平缓而和善，不曾显现一丝一毫的不耐。她的声音较寻常人家女子，多了一分中气，亦是多了一分气势，柔而不弱，贵不显扬。

　　“叹竹，什么时辰了？”

　　叹竹未答话，远远的就有人打更经过，叹竹浅叹，劝道：“娘娘，都这般晚了皇上怕是不会来了，要么娘娘先歇下吧”

　　楼月卿摇了摇头，将手换了个交叠的姿势 “没有这个礼数。把宫灯再去点亮些吧。我想应该快了。”

　　话音是刚落，就听宫门处有太监唱到“皇上驾到”。

　　楼月卿看着叹竹的哑然，微微一笑也不道明，起身领了她跪在房内接驾，片刻就见着了那双九龙朝天靴，俯礼丽声拜道“臣妾恭迎皇上”。却是许久不见答应，便稍稍抬了头望去。这一抬头便对上曌云路正也低着头看她，目光交错间，一时两人都愣了。

　　曌云路本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她难看，昨日托故未去，今日又便是在御书房折腾来折腾去，到了这个时辰才过去。偏还做足了式样，宫女太监一行众人，浩浩汤汤，体了气势，也尽张扬之能事。
　　远远就见着瑶光门口挂上的那两盏大红的宫灯，一时彷如又回到了昨日，还有人为他点灯守夜，一时百感交集。又见着“瑶光宫”那三个烫金的大字，才恍然，这不是坤宁，她也不是锦瑟。便是更加恨了起来，愈发坚定了想法。

　　转过竹林小廊就正对着内殿的门，只见她低着头跪伏在地，着得是一身粉色的正统宫服长裙，从左右振绣至于后摆绣的是鸾鸟衔春，配以明珠钗，金步摇。不见面容，只觉得她身形于苏锦瑟有八分相似，一旁漆台烛影闪烁，迷蒙中看不真切，只觉得此情此景依稀眼熟。

　　便是一直寻思着，听着请安却也忘了平礼，只直直望着，直到看到步摇轻颤，才想起原是上元灯节的苏锦瑟着过的衣衫，却与她四目相对。一时也尴尬起来，连道

　　“锦妃免礼。朕忙于国事，今日不曾有闲。不知这帮子奴才越发没得规矩了，竟拿了些旧物给锦妃穿。若是让楼相知道锦妃在宫里受屈，朕就于心不安了”

　　楼月卿依言起身，又是拜谢后才言“倒也不怪他们，臣妾今日初进宫来，念家中带了的衣服上不得台面，才去内务府借的。”

　　口中自是对答如流，心内却是苦涩。这处处藏针的话，破灭了那一分他能牵连的幻想。不过也无妨，自己早就知晓。不怨他亦不怪他……

　　“倒是不知是旧人之物，惹皇上不喜，是臣妾的疏忽。新的旧的，臣妾本是不介意，皇上若是不喜欢，臣妾今后定会多加留心。”

　　曌云路本就不擅长寻事，这会也一时也找不出话儿来，又觉得难堪，只对身后一干众人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朕今晚就休憩于瑶光了。”见众人便退了下去，又不知该怎么办，只闷不做声的坐在八仙桌边，别过头去不看她。

　　楼月卿站在一旁却是不禁莞尔笑了。当年在闺阁中常有姊妹闺聊说，锦王俊朗，却最是多情样貌，对女子定是极好。若是有幸相伴，定不会相恶言半句。如此看来，他是真的“不会”呀。一时也明朗了些，身形一动，便款款走近了他身旁，巧笑嫣然。

　　曌云路回过头来正是看到这样的笑，更是觉得郁卒又有些丧气，只想着不能让楼家人看轻。只得正视其，拿捏出了一份不伦不类的风流神态“朕也不是甚为在意，只是可惜锦妃冰肌玉骨，让旧物遮挡了岂不可惜。”

　　楼月卿并不言，稍顿须臾，尽然抬手，沿着脖颈一颗颗将扣处解了开来，那锦缎的外袍顺着背部直直落到地上，落出浅藕色抹胸罗裙。宽衣解带，本是轻薄之举，与她，不知为何却显得如出淤之莲，清而不妖，贵而自重。

　　曌云路一惊于她举动中的傲气，又感于她性子如此柔中带刚。回神来却不禁觉得方才那件外袍比之她略显小家之气，确实是遮挡了她的光辉，掩盖了芳华。

　　又不禁恼怒，之暗怪自己乱想，锦瑟的衣衫难道配不上她。

　　楼月卿站在他面前面上不动声色，可脖颈连至胸口已然是因羞涩而绯红一片，她咬了咬下唇“既然皇上不喜欢，那臣妾今后就再不着着。”语有微微哽音，却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傲气，又有羞于方才举动的娇态“请皇上宽恕臣妾此举……皇上的想法是臣妾最在意的事……”

　　曌云路本是有些动容，却一时想起当年，也有人对他说过“臣妾只在意皇上……”而那人却只能常伴青灯，耗一任芳华。他顿时觉得受不住这般在意，只也听不得这些话语，一时管不得什么态度，也周旋二字，只觉得胸口发闷，一个箭步逼上了她的跟前，逼得她倒退几步至于铺着合鸾绣被的床边，坐在床沿，逼她直视自己
　　“你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