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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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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群人来到了觅琼楼,陆姓男子看着楼欺,笑道:“小兄弟,你既然说清微会见你,那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楼欺眉一挑,笑道:“你既然不信,不若我们赌个东道?”
陆姓男子见他如此自信,倒有些怯了,便含糊笑着。楼欺瞟了他一眼,嘴角轻巧地带出一个笑容,道:“算了,反正你也只敢在背后说说给好朋友听的知心话。”
那人一听,马上沉下了脸,他不知道这少年与傅文滔是什么关系,所以也不敢贸然发怒,便深深地盯了楼欺一眼,然后退在一旁。
傅文滔在旁边看的着急,他原本想说些话打打圆场,后来一想,楼欺与他非友非亲,况且他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跟楼欺有太多关系,免得以后被牵连进去。当时便默默垂手,站在一边。
当中有些机灵的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其中一位见正好一个有点交情的女子走过,便凑上去笑道:“晓月,清微在么?”
那女子听他这么一说,顺势靠在栏边,斜斜地看着众人,道:“清微姐真是有福气,几年没有出来,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她。若是我一两天不见人,怕是别人即使见着我,也只会问我:‘清微在么。’”
那人陪着笑脸,指着楼欺道:“小月,你弄错了,不是我要找清微,是那位小兄弟。”
女子看着一旁的楼欺,并不相信,便转过头跟那人说道:“你别骗我了,他明明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认识清微。”
楼欺走前几步,笑道:“怎么,我为什么不能认识清微。”
女子见楼欺衣服称不上华贵,虽然面带笑容,但是神情倨傲,一时间半信半疑,又见他与傅文滔他们一起来,便以为他也是那些豪浮子弟,想或者是他的兄弟亲戚中有认识清微的,他平常见着过,这次偷空出来,拿了家中一些钱财,便仿效父兄的行为,装作是清微的熟人。这么一想,那女子笑了起来,道:“小兄弟,想见清微,光是有钱可不行哪。”
楼欺一听,笑了起来,道:“谁说我有钱。”说罢,他从口袋掏出一锭银子,正好是出门时俞秀山给他的那一锭,楼欺摊开双手,笑道:“我身上只有这些了,还是借的呢。”
那女子看着楼欺手中那锭小银,最多不过二十两。半响作声不得,好一会儿才挤出笑脸,道:“这位小兄弟真爱开玩笑。”
傅文滔在一旁看到,他知道楼欺性子,便赶紧走上去,对那女子笑道:“他是爱开玩笑了点,你莫要见怪。”
那女子见傅文滔这么一说,也放松神情,笑道:“小兄弟真是顽皮。”
傅文滔怕楼欺又要说出什么尴尬话来,便又问:“那请问清微在么?我们陪这位小兄弟,是专程来找她的。”他这番话正好将众人与楼小欺隔开来。因傅文滔不相信楼欺,怕万一这次他又是有什么任务,害得一干人被他牵连进去。所以事先说了这番话,以后有人问起,他可以推作不知,只说是楼欺要来找清微的。
那女子听他这么一说,便道:“清微姐昨天出去的,现在还没回来呢。”
楼欺一听,便知道她还没从连环那儿回来,他当初说要去看清微只是一时斗气,加上顺口,后来在路上想到,卫青衣离去之事,怕是清微还不知道。所以待众人到了觅琼楼,他反而决定要见清微一面。
傅文滔听说清微不在,其实是正中下怀,于是便转身对众人说:“既然清微不在,我们还是先走吧,以后再找个时间来。”
楼欺听了不愿,便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为何不等一等?”
傅文滔回过头,对楼小欺苦笑道:“清微姑娘既然出去了,也不知她何时会回来,在这儿等的话,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叔父为人严谨,不喜我在外边流连太久,若我回去的太晚了,怕是有一番责备,你就莫要为难我了。”
楼欺听他这么一说,想到他与卫青衣告辞之时没见着清微,也不知道连环与那些人是就此散宴,还是继续游玩。楼欺想了一想,觉得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在觅琼楼的地方他知道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找清微。于是便点了点头。傅文滔见他点头,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由偷偷擦了擦汗,然后朝门外走去。
这时从门外走进两人。楼欺本来低着头,正在想着之后去哪儿玩,一时也没注意到那两人。待他们要走到门边的时候,楼欺听见身后有人道:“请问清微姑娘在不在?”他不由好奇起来,想到怎么这么多人要来找清微。且他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儿听过,然而印象不深。楼欺便停住脚步,抬起头,朝那声音之处看去。
他一见那两人,顿时神色大变。站在阶梯上,正在问晓月的两人之一,其中一人便是任远。
楼欺得他大哥训导,知道不可与任远有些冲突。所以他马上回过头,打算一走了之。待他提起脚步,又想到既然任远这么快地点名来找清微,必定是为了卫青衣的缘故。卫青衣虽然远游,但是清微是卫青衣所倾慕的人,他听大哥说任远这人,行事不按规矩,为了得到卫青衣的线索,怕是要对清微有些为难。楼欺想既然卫大哥喜欢清微,那么任远要是为难清微,他便不能见视不管。从刚才那一瞥看去,任远背对着他们,姿势平常,如果他突下杀手,说不定能够得手。事后他一走了之,不仅帮了卫大哥,而且也为大哥出了口气。至于傅文滔他们那些人会怎样,楼欺根本没想过。
楼欺动了心念,便悄悄将手伸进怀中,正要摸出那把匕首,他听见身后有一个懒懒的声音,说:“你好。”
楼欺一惊,便迅速放下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准备走出。那声音又懒洋洋响起,道:“穿白色衣服,外面一件黑色外衣的小兄弟,麻烦停一下脚步。”
楼欺见不能装傻了,便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他心中暗生警惕,然而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装作一脸迷糊地回过头,见任远靠在楼梯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便指了指自己,然后露出疑问的神情。
任远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下楼欺,然后笑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真面善,我们是在哪儿见过吧。”
楼欺做出苦思的神情,皱着眉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笑道:“想不起来了。”
任远盯着他的眼睛,道:“那我们就是一见如故了,既然难得有缘,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结交一下可好?”
楼欺笑道:“你对我一见如故,我见你却是如同陌路,有什么好聊的。”
任远微笑道:“形同陌路,就是说你我曾经见过。既然你我曾经见过,现在你要装作不认识我,是为了什么缘故呢?”
楼欺叹了口气,说到:“唉,我读书不多,用错了词,你不要抓我这个漏子了。”
任远逼近一步,道:“你读书不多,那你是做什么的?”
楼欺抬起眼,笑道:“你又是做什么的,看你问东问西的,莫非是个官差?”
任远顿了一顿,又笑道:“你问我是不是官差,莫非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官差?”
这时旁边有人插话道:“我看你恐怕是误会了,这位小兄弟是傅兄的同乡,不会是什么坏人。”
傅文滔一听,暗中叫苦,他即使知道那人是一片好意,心中也恨恨地诅咒不已。
任远听他这么一说,便将眼光转向傅文滔,傅文滔知道这人必定和官府有些牵连,他想若是不将话说清楚,以后怕是难以和这件事情脱身。但他又怕断然否认,楼小欺会遽下杀手,当时急得额头冒汗,只是苦笑不语。
任远见他神情,又凑前一步,正好侧对着楼欺,堵住了他可能出手的路。然后他又问:“你和这位小兄弟,是同乡?”
傅文滔见楼欺一直没有发难,心中开始有点明白,想楼欺应是不敢随便出手。既然能让他不敢随意出手,定是面前这人有些过人之处,他思量一番,决定赌那么一把,便清了清喉咙,又看了一眼楼欺,见楼欺虽然神色平常,但是眼睛微微眯起来,他不由将身子稍稍朝后躲了躲,正要说出:“不是,他是一个杀手。”这时听见身后有女子惊喜叫道:“哎呀,清微,你回来啦。”
众人回头,见清微正从一顶轿中走下。楼欺见过清微,所以觉得无甚。倒是傅文滔一干人,见一素衫女子从呢轿中走下,这时正好有风吹过,拂乱了她的头发。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抿了抿头发,光是这个动作,就是说不出的妩媚,又带了一番愁绪在其中。傅文滔虽然心有所属,当时也看着清微目不转睛,只恨不得能多看几眼。
这时晓月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娇笑道:“谢天谢地,清微你总算来了,你要是再晚来那么一步,那两个人就要为你打起来了。”
清微转过头,她看见楼欺,神色一变。楼欺立即几步走上前去,跪倒在她面前,哭道:“清微姐,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偷偷拿你的东西了。”
清微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她见楼欺跪在面前,便本能地弯腰要扶起他。楼欺趁她伸出手,马上在她手上放一个物件,然后又哭道:“我不该见它模样好看,又见你非常珍爱,便一时鬼迷了心窍,便偷了出来,想拿去卖几个钱。没想到当铺老板说这东西根本就不值钱,我知道错了,清微姐你不要报官抓我。”
清微低头一看,见手中是一个淡粉色的扇坠,正是卫青衣之物。她又见面前这少年昨日与卫青衣一起出现,知道定是有些蹊跷。于是便顺水推舟道:“原来是你拿去了,我找了好久,竟然在你这儿。”
楼欺只是低首,哭道:“我知道错啦,你求求旁边那个官老爷,让他不要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拿东西啦,这扇坠我现在送还回来了,既然物归原主,官差大人应该不会再追究了吧。”
清微听他话中意有所指,似是暗指旁边那人是为了卫青衣来的,当即便笑道:“唉,你不要哭了。东西还回来就算了,我不会报官的。”
任远这时走了过来,微微弯腰,道:“清微姑娘?”
清微赶紧回礼,道:“这位大人……”
任远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楼欺,道:“他是?”
清微笑道:“他跟我一个朋友很熟,平常见他挺机灵,没想到手脚不大干净。”说罢,她盈盈拜倒,道:“这位大人,既然他已知错,而且这扇坠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若就饶他一次吧。”
任远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便笑道:“我刚才是从这人身上察觉到一阵戾气,又见他见我出声叫他之后,马上有回避之意,所以才有些生疑。既然是清微姑娘的朋友,想必是正当人家,那么应该是我多虑了。只是他怎么行事不大规矩呢?”
清微笑道:“小孩子嘛,手脚顽皮一些,倒也没有什么。”
任远微微一笑,又道:“不知你那朋友,是做什么营生的。若是读书人家,那可得劝他们看紧一些,免得传了出去,虽然不关你朋友的事情,但脸上也不好看。”
清微叹道:“大人开玩笑了。清微身卑,只求席间宾主尽欢,哪敢过问别人的事情。”
任远又道:“那你那朋友呢?现在何处?”
清微颦眉道:“我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想必是他逢场作戏,早已忘记我了。”
众人见她神情忧伤,都不由心生怜惜,又见任远步步相逼,众人虽不言语,但是眼中也有了指责的意思。任远见问不出什么,便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多有打搅,就此告辞了。”说罢,便瞧了楼欺一眼,然后面带笑容,和另一人离去。
傅文滔见任远走了,原本想跟上去,但他正待迈步,又不自觉地朝楼欺那儿看去,只见楼小欺虽然依旧跪在地上,但是眼光却斜斜地看了过来。众人虽未察觉,但是傅文滔却见楼小欺嘴角微微勾出一个笑容,当时便知时机已过。他思量再三,叹了口气,又站在原处不动。
清微见任远走远了,便对楼欺说:“你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楼欺笑嘻嘻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说:“清微姐,你要是再不叫我起来,我的腿可真的要麻了。”
清微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你跟我来。”便盈盈朝前走去。楼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朝傅文滔展颜一笑,道:“傅大哥,我有事先走了,以后再去你家找你玩。”
傅文滔听了这话,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作声,只是唯唯诺诺。清微离开后很久,众人仍站在那儿,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只觉伊人虽去,尚有余韵。
清微仔细关上房门,然后回过头,看楼欺已经找了张凳子坐下,然后瞅着她笑。她不由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楼欺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清微也坐了下来,叹道:“你既然是青衣的朋友,还能是做什么的。”说到卫青衣,她怔了一怔,才道:“他走了么?”
楼欺奇道:“你怎么知道?”
清微叹道:“他曾经说过,这个时节,若是去他的家乡,骑马走在街上,风吹在脸上,暖和地让人不知不觉睡着。他跟我说了好几次,我怎么不知。”
楼欺笑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说的了。只是刚才那个人,看样子他是盯上了卫大哥。他找不到卫大哥,想必会来找你的麻烦,你自己多加小心。”
清微轻声笑道:“这你放心,没有认识青衣之前,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楼欺见没什么事,便起身要走。清微叫住了他,然后将那扇坠递了过去。楼小欺摇头道:“既然是卫大哥的,你拿着也无妨。”
清微轻叹道:“少年情事老来悲。既然已经不见面了,我要这个做什么呢。”
楼欺见她不肯收,便接过扇坠,然后收好。他打开窗户,看了看没人,便要跃出。在他要离开之际,他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若是有人找你的麻烦,你可来找我。我住在……”
楼欺话音未落,清微打断他的话,道:“多谢好意。”她见楼欺有些不解,又道:“你的麻烦不比我的少,我看那个人好像对你也有着疑心。你若是把找到你的方法告诉了我……”清微苦笑了一下,道:“可能对我们两个都不好,不如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楼欺也不坚持,便笑道:“那你多保重。”挥了挥手,便从窗户跃出。清微走到窗前,见他身影远了,才低声说:“你们也是。”
任远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对身边的人笑道:“你刚才就想说话的样子,你想跟我说什么?”
那人低着眉,他听任远说话,也没有抬起头,道:“在下只是奇怪,大人您明明知道那少年和女子都可疑,怎么不都抓起来?”
任远笑道:“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么,那少年就是当日在韩府闹的那人。黄绍蹇跟我说了他的相貌,只是我开始没料到他这么大胆,居然大摇大摆地跑来逛妓院。真不知是该夸他艺高胆大,还是说此人不知天高地厚才好。”
任远虽这么说,但是语气倒是听不出厌恶的意思。那人听他这么一说,便道:“这样的话,在下实在是猜不出大人的用意。”
任远停住脚步,然后笑道:“苏诺,你虽然是黄绍蹇派来助我的,而且名义上是助我,其实是监督。只是他不知我们早就相识,所以没什么认识的人在场的时候,你就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了,我难道不知你在嘲笑我?”
那人抬起头,此人双目细长,模样颇为文秀,他眼中满是笑意道:“我哪敢取笑大人,只是我想起任兄当年何等意气风发,说决不进六扇门,做个又要受气、又要被江湖上好汉瞧不起的人。没想到任兄今天被别人叫官差大人,看来任兄虽然身不在六扇门,但到底是脱不了六扇门的槛。”
任远大笑道:“刚才那少年哭着叫我官差大人的时候,我就想哭着跟他说,只要他莫要叫我这个称呼,我情愿装作没瞧见他这个人。”
苏诺想起当时场景,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他想到什么,又叹道:“任兄,我知道你是玩笑话,只是这话被黄绍蹇听到了,又要落他的口实了。”
任远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叫我来,不过是做个打杂帮忙的。这次韩府的事情,他只跟我说那少年的特征,要我防止那少年易容混进,却未想过可能有别的人要杀韩石文,”说到这儿,任远傲然一笑:“如果我是杀手,我有的是办法混入韩府,难道我只会想到乔装带着礼物混入宾客,然后伺机刺杀?只是黄绍蹇既然只叫我看着门,我自然也懒得管那么多。”
苏诺道:“既然如此,任兄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任远想了想,笑道:“你帮我查查,看那位少年住在什么地方,听说他还有兄长?你都帮我瞧瞧。”
苏诺问:“除此之外呢?”
任远道:“除此之外,你就暂且不要做什么动作。”他想了想,又道:“这些事情,你都悄悄地一个人去做,不要惊动了黄绍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