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涅槃》蓝色琉璃

8、第 8 章

　　当恪尽职守的秘书再不遵守规矩在他午休的时候叩响休息室的门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妙，所以他制止了她的解释，接起电话，那边是汪唯童带着哭腔的声音。
　　说得什么来着？对了，说白柔坠崖了，说何佳琪怕是快撑不住了，这算什么？
　　脑子里嗡嗡响，这俩丫头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即便大哥二姐不责怪他，他自己可能放过自己？
　　坐在办公桌后面，白玉堂已无法思考，惯有的冷静在听着汪唯童讲述时迅速地消退，他的慌乱与焦急需要找个宣泄的渠道。
　　展琰……
　　临行前展琰带着他那温良无害的笑容说着放心，明明对他没什么好感，却又鬼使神差般地相信他说放心就可以放心。
　　这才几天，怎的一切都变了样呢？
　　一路上除了对何佳琪与白柔的担心，白玉堂满脑子只有对展琰的愤恨了，他设想了种种见面时的场面，是拳打还是脚踢，是揪了领子打还是直接一记老拳擂他脸上，想来想去似乎哪种方式都不足以泄愤。
　　挟风带雷地赶到宜良县医院，夕阳映射着有些陈旧的医院，在白玉堂眼中颇有些狰狞的味道。
　　问明了方位，直奔病房，走廊里墙面斑斑驳驳的，白玉堂皱着眉循着房号往前走，忽然看到汪唯童提着开水瓶从走廊尽头拐出来，见着他快走几步道：“白叔叔！”
　　一声“叔叔”倒让白玉堂有了几分冷静，现在不是追究孰是孰非的时候！
　　“童童，辛苦你了，她们怎样了？”
　　“白柔睡了，展老师那边有些不好，佳琪过去还没回来。”于白玉堂而言，现在他关心的是自己的甥女和侄女。
　　跟着汪唯童进到白柔的病房，白柔的情况看上去远比他想象的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医生说坠崖时白柔应该是被保护得很好，外伤不要紧，都是擦划的小伤口，注意不要感染，过个几天痂掉了就好了，也不会有太严重的疤痕留下，只是……”
　　“只是什么？”
　　“她情绪有些不稳定，医生说可能受了惊吓。”
　　“刚才你说展琰那边有些不好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白柔坠崖的时候，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展老师离她最近，想要拉住她，谁知没拉住，就一起跌下去了，然后……”
　　“然后呢？”白玉堂忽然对之前自己的怨愤有些内疚起来。
　　“然后展老师被树枝刺伤了，人到现在都还没醒，我一直在白柔这边，具体的也说不清楚，听佳琪说是刺穿了肺，展老师心脏不太好，手术有些麻烦。”
　　“……”白玉堂阴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叔叔，……还好吧？”见他不答话，汪唯童喊他一声。
　　“哦，我没事，这几天你也累坏了，这里有我，你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柔柔刚睡下，用的药有镇静剂，估计要睡一阵子的，您一路舟车劳顿的，陪护床上躺一会儿吧，昨天秦先生过来了，佳琪也不需要在那边守着，估计过会儿也就回来了。”
　　“哦，我过去看一下。”

　　问明了位置，白玉堂去到展琰的病房，与白柔不同，这边是重症监护室，虽然房间也有些破旧，但基本设备还算齐全。
　　“老舅！”见到白玉堂，何佳琪一声老舅喊出，眼泪可就止不住了。
　　“乖！老舅来了，一切都过去了。”白玉堂看着心疼，把甥女揽到怀里，轻轻拍着。
　　“他怎样了？”白玉堂看到床上躺的展琰。
　　然后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当日出事后，全村能出动的都出动了，山下没找见，便沿着他们坠崖的方位顺着山坡往上找。山林茂密，中间又下了场雨，时间虽不长，但势头却猛。两人生死未卜，情况不明，无论如何这场雨对他们都不是好事，同时对搜救而言也无异于雪上加霜。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在半山腰里把人找到了。
　　当时两人都已经昏迷，展琰斜靠在一棵树下，把白柔揽在怀里。看模样倒像是调整过的姿势，也就是说最初至少展琰是清醒的。
　　刚找到人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展琰情况不会比白柔更糟，因为白柔的上衣基本已经全是凝固的血色，展琰看上去要好一些。
　　待到了跟前才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白柔脸色惨白，但除了几处划痕，并没有明显的严重外伤；展琰的脸色却不是惨白这么简单，而是有几分青灰之色，嘴角胸前都是血，只是被白柔挡住所以不显眼。村里诊所的大夫也跟着，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不好，一检查才发现他背后露着一截折断的树枝，也不知扎进去有多深。
　　村长早托熟人找了县医院的救护车等着了，人一抬下山便送到了医院。
　　白柔倒还好些，只是些划伤。展琰背后的树枝，医生也说不清是怎样扎进去的，但是却可以判断扎到了肺里，还好没取出来，血流的慢，要不怕是早都不行了，即便如此，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奇迹，手术必须马上进行。
　　本来一切还算顺利，不料检查的时候却发现展琰的心脏不好，这无疑加大了手术的难度。两相权衡，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何佳琪颤抖着手签了字。手术成功了，但是人却还没脱离危险。
　　当天晚上白柔便醒来了，却不说话，只是发愣，把何佳琪急得团团转。村长安慰她许是娃娃受了惊吓，缓过神来就好了，等到出了院，带她去山上叫叫魂儿。
　　后来白柔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但就是呆愣愣的不说话，展琰那边一直是老样子。
　　汪唯童倒还好些，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何佳琪就不同了，对白柔，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对展琰，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哪边都容不得她安心，短短三天，着急上火的起了满嘴泡。
　　昨天秦阳来了，说是去年跟着展琰来过一次，特意给村长留了他的电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见到展琰的情况，也是心急如焚，但面对着三个小姑娘总要挑起这担子。对着何佳琪安慰的话没少说，又找医生给配了去火安神的药，昨晚好说歹说劝着她睡了一宿，要不然，怕是白玉堂见到的何佳琪就不是坐着的了。
　　本来事情随着秦阳的到来算是逐渐变好了，谁知今天上午，展琰血压突降，医生忙活了大半晌午才算是稳定住。

　　听何佳琪抽抽嗒嗒讲完经过，白玉堂沉默半晌，他怎会不知道白柔已经是成年人，自己脚下没留神跌到崖下，即便是送了命也怨不得谁，从这方面讲，他是要好好感谢展琰的。但从血亲的角度来讲，他又在内心里不自觉地偏袒白柔，要不是展琰没考虑周全，没照顾好，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当时展琰没跟着跌下去，也许白柔一样会没事。
　　无论怎样替白柔开脱，或者是说替自己找理由，展琰为了救白柔还在鬼门关前徘徊却是不争的事实，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似乎一切理由与争辩都变得苍白无力。
　　无论他曾经怎样不喜欢展琰，无论来的时候他是如何怨恨展琰，在听完何佳琪的讲述之后，在他看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展琰后，他无论如何无法再将之前的情绪带到这间简陋的病房，他有感激，有悔恨，为展琰的付出感激，为他自己不明所以的无端怨恨后悔。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