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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南行,遗珠 ...

  •   却说自萧跃麟与顾行思在顺安分别之后,连君淮便启程带他一路向南走。原本若要沿运河一直南下,入南越境内只需一月余,连君淮却绕了些远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将那些名胜游览个遍。他不为别的,只是想让萧跃麟高兴高兴。

      只因那日萧跃麟在船中翻看父亲的血书,可他看着看着就手脚发抖脸色如死灰一般,大呼几声“冤孽”便呕血晕了过去,哪怕失去意识了手里也紧紧攥着血书,连君淮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把它抠出来,虽说对那血书的内容十分好奇,但那毕竟是萧家私事自己也不好插手,就作罢了。

      萧跃麟醒过来之后十几天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睛里没了往日的神采,只是缩在马车角落里发呆,饭量也大不如前。连君淮看得心焦,特地吩咐马队走得慢了些,想让萧跃麟看看沿途的江南美景,说不定能稍作缓解。可萧跃麟不过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从没瞧过窗外的风景一眼。

      行至朗木河畔时已经是两月后。渐入南越国境,连君淮眉飞色舞地跟他说家乡的种种风土人情,还有朗木河龙君和苗女相恋的故事,不停地讲着俏皮话逗他开心。本没有指望萧跃麟能给他什么反应,今天他却伸手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向着车外看了半晌,小声问了一句:“到哪儿了?”

      只这么简单一句问话,在连君淮听来却像天上传出来的仙乐一般悦耳。听出他嗓音有些哑了,亲自给他倒了一碗茶递到嘴边,细心地给他喂进去:“前头就是朗木河,廖大叔正安排过桥呢。”说罢将车帘子扯开,让马车里见些光。此刻正是日头西斜,夕阳余晖正照在萧跃麟脸上,泛着黄澄澄一层温暖的光晕,让他苍白的脸看上去有了些生气。这张俊气的面容在阴暗的马车角落憋了这么久,终于能看得清楚些了。

      连君淮瞧着他的脸出神,按理说萧跃麟并不是那种五官十分标致漂亮的人,但他就是觉得这男人生得好看。恬淡却不冷漠,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睿智和成熟,唯一可惜得是那双眼睛总是半眯着,像是快睡着了一样。多少次了,自己总是试图从他目光中读出来点什么,却什么都看不到,有时即使看到了,也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萧跃麟斜睨了连君淮一眼,轻轻地蠕了蠕嘴唇。连君淮知道他又要说话了,连忙回过神仔细地听着。

      “淑云身体不好,气血两亏,在下拜托连公子多照顾她。”

      淑云?淑云是谁?连君淮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才回忆起两月来萧跃麟有时半夜梦呓,嘴里念叨的就是“淑云”两个字。听这名字应该是个中原寻常人家的女孩儿,连君淮知道萧跃麟眼光刁钻,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女人,只可能是他的妻。

      “哼,我可没看出你的淑云身子有什么毛病,你老婆在我这儿吃得饱睡的香,小爷可没亏待过她。倒是你,就不能多陪……”

      “当初就是你夜袭船队才害她受惊小月,连君淮,你可欠着我儿的一条命!”

      连君淮闻言不由火起,顾不得他身上还有伤,直接把人按倒欺身压上去,伸手就扯了他的腰带。“干!我欠你儿子一条命,你他妈还偷走了老子一颗心呢!”萧跃麟大怒,刚要还嘴却被连君淮低头吻住,被亲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看着连君淮一副要求欢的架势,卯足了力气把人推开:“明明说过不碰我的,你们南疆人发誓当放屁吗!”连君淮回手抓紧了他的一只手腕,恶狠狠地说:“你连爷喜欢你,想睡你想得发疯。这句可不是屁话!”说罢就去扯萧跃麟的裤子,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说,却感觉有个冷冰冰的东西抵着自己的脖颈。

      连君淮停下了动作,和萧跃麟对视着。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萧跃麟眼中的光芒,是决然的拒绝。

      “兰花飞刀?你身上怎么藏着这个?”

      “这是你下属怀里掉出来的那一把,我一直收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连君淮讪笑一记,问道:“小爷不明白,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浆糊?我自认为长得不比你老婆难看。请问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儿郎,一个是体虚多病的黄脸婆,哪个好?”

      “那我也问问你。一个是心术不正来历不明的异族人,一个是自小定亲成婚五载的发妻,哪个亲?”

      活了这二十多年,情场春风得意的连君淮,头一次明白了阿妈说过的“心尖滴血”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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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安府街上无故多了些兵勇,顾行思怕惹麻烦,趁着夜色偷偷绕过那些巡逻的士兵往肃王府去了。他本想着,肃王世子既然有本事夜会家主把血书带出来,说不定能知道萧白凤的动向。凭着肃王府和萧家的交情,他肯定会说。肃王府邸就在成安府正中那条主街的东边,可主街上到处都是些烦人的巡逻兵,顾行思不得不绕了个大远,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子,好不容易能看见王府大门的影儿了,却又被唬的一跳,连忙将身形藏在阴影里头。

      王府朱红大门上贴着封条,亲兵呵斥着一群被拷上了枷锁的罪人往囚车里赶,门口一个领头的官员正指挥着劳工们将搬出来的东西装进箱子,也无一例外地打上了封条。

      不用说,肃王府被抄,肯定也是出自信王手笔。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能耐,如今朝廷中有些实权的王爷不过三人,肃王便是其中之一,他势力虽然比不得信王但也不容小觑,信王竟下手如此之快,刚刚害得萧氏骨肉分离,又让皇亲贵胄沦为阶下囚。照这样下去,只怕小皇帝的命也快保不住了。

      看来成安府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早些离去的好。顾行思又将自己隐入暗巷,琢磨着该去哪里打探萧白凤的消息,结果在巷子拐弯的地方迎面撞上个小叫花。这小女娃一身破衣烂衫,哭的泪人儿一般,脸上都是灰土。

      顾行思做侍卫多年,对不大正常的细节看的尤其清楚。他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儿虽然脸和手肮脏不堪,脖子和手腕却是白净的。寻常小叫花子撞了人无不央告求饶,生怕叫人打一顿,这小姑娘却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还是一边走一边哭,看她样子似乎是在找人。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成什么气候?顾行思对此也没多在意,继续在巷子里穿行,却隐约听到后头一声轻唤,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抽抽搭搭地带着哭腔。

      “……王兄……”

      顾行思的冷汗“刷”就下来了。成安府上上下下能叫一声“王兄”的只有一个人。他连忙回头去找那个小女娃,孩子眼看着就要跑到主街上去了,她这要是叫那些爪牙抓住可怎么得了,还不得叫他们折磨死?!顾行思撵上她,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跑进巷子深处躲起来。小女娃被他吓坏了,又哭又闹,挣脱他的手掌,抓着顾行思的手腕就这么狠狠地一口咬下去,鲜红的血花立马溅了出来。顾行思咬牙忍着疼,将这孩子抱到城墙根的一处废屋里面,这才松开了手。

      “你是不是王叔派来抓我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又惊又怕地看着顾行思。

      “小郡主别怕,我不是坏人,更不是你王叔派来的。你小点声,别叫外面那些兵听见。”顾行思给她打了个收声的手势,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旁人在附近才又开口说话。“肃王府怎么被抄了?小郡主是怎么逃过一劫的?世子呢?”

      这一连串问题显然是把小姑娘问懵了,她一双大眼睛里眼泪扑打扑打往下掉,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顾行思懊恼自己刚才太过急躁,只怕是吓着她了。他从怀里摸出萧府侍卫的腰牌递给小姑娘看,说道:“郡主跟着世子去过萧府几回,你可还记得这牌子?”

      小女孩看着那块牌子眨了眨眼睛,伸出小手在“萧”字上摸了摸,又好奇地翻过去仔细看。“我在找人,他是世子的朋友,就是萧家的二公子。小郡主这段时间可听世子说起过他?”小女孩战战兢兢地抬头瞧着顾行思,举止间仍有局促,但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再害怕。她伸手将牌子递回去:“我认得这个木板子,萧家好多大哥哥腰上都挂着它。你要找我王兄的朋友,他是不是阿凤哥哥,长得特别好看那个?”

      “对对,就是他,世子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小女孩摇摇头。“有一天王兄他趁着父王不在,只说要出去找醉春楼的姐姐们玩,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王叔就带着人来把我父王母妃都抓走了,我是我奶娘偷偷带走藏起来的,她让我装成小乞丐找机会逃走。可王叔他一直在找我,到处都是他的兵,我根本跑不掉。”说着说着,她眼睛里又噙满了泪水,抬起脏兮兮的手背要去擦脸。顾行思拉住了她的小手,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把脏乎乎的脸抹干净。

      “小郡主别怕,我能带你逃出去,咱们一起走。我找我家公子,也帮你找你王兄,好不好?”

      小姑娘破涕为笑,用力地点点头。顾行思怕称呼她时会引起人怀疑,便问了小姑娘的名字,原来她乳名是叫桃儿。城里的士兵虽多,但对顾行思来说他们只是些会喘气儿的摆设。他将桃儿抱起来,吩咐她抓紧,便提起真气一跃而起,踩着一棵大树的树枝接力,再一提腿跳上了城墙,带着荣安郡主离开了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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