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快别摆烂啦》东遥

8、一体双魂

　　她哑着嗓子开口：“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热两个包子。”

　　说完，陈悦齐几乎是立刻转身溜出了房间。

　　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孙祎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陈悦齐站在厨房，手撑在灶台边沿大口喘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落荒而逃，她和孙祎这才相识不久，往后相处的时间可能还长，何必把关系弄得更僵？

　　她拿出水壶接满水烧上，转身想去冰箱冷冻层拿之前存起来的饺子。

　　不知道是冰箱制冷出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每一层都结了厚厚的白霜，用力拉也拉不动，只有中间那一层白霜不算太厚，稍微松动一些。

　　陈悦齐浑身发热，心里也莫名燥得慌，加上先前与孙祎之间那点不愉快，她憋着一股气，咬紧牙关非要把下面那层拽开。

　　孙祎一进厨房，就看见陈悦齐一脚踩地、一脚蹬着冰箱，正使劲拉着最底层的冷冻抽屉，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你在干什么？”

　　陈悦齐松开手，叹了口气：“我做饭慢，怕你饿，想煮点饺子。”

　　孙祎没说什么，蹲下身：“我来。”

　　他轻轻扣住冰屉的把手，稍一用力，冰雾扑面而来，抽屉里堆满了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陈悦齐要的那袋速冻饺子被压得严严实实。

　　她顿时有些火大，谁这么没素质，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压在别人的食物上？

　　“这是什么？”孙祎觉得那袋子有些异样，顺手掀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肉显然被处理过，颜色发白，不见一丝血迹，表面附着冰霜，冻得硬邦邦的……

　　“这是什么肉？怎么长得这么怪？”陈悦齐疑惑地问。

　　孙祎浅金色的眸子倏地一沉。

　　这是人的小肠……

　　他没有当场声张，转而抬头对陈悦齐温和地说：“看起来像是一些动物内脏，没事，你去做饭吧。”

　　见他语气如常，甚至还带着笑，陈悦齐也感觉到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便不再多问，伸手想去拿黑色袋子下的饺子。

　　孙祎瞳孔一缩，迅速拉住她的手腕，“做点别的吧，突然不想吃饺子了。”

　　陈悦齐也没坚持，撸起袖子开始洗菜做饭。

　　孙祎面色阴沉地合上冰箱门，却没有离开。

　　这间合租房人员复杂，查起来并不容易，说不定凶手就潜伏其中。留陈悦齐一个人在厨房，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等吃完饭，再慢慢跟她说明吧。

　　——笃笃笃。

　　厨房门忽然被敲响，孙祎迅速侧身躲到墙后，陈悦齐等他藏好才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少年，黑眼圈极重，满脸憔悴。

　　“有事吗？”陈悦齐站在门口问道，并没有让对方进来的意思。

　　少年看见是她，眼中掠过一丝失落：“不好意思，我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我女朋友回来了……打扰了。”

　　他没再多说，失落地转身回房。

　　孙祎等他走了才重新出现，望着关上的门问道：“女朋友是什么？”

　　“就是互相喜欢、以后可能会结婚的情侣。”陈悦齐一边切西兰花一边回答。

　　“那他女朋友是走了吗？为什么他要来找她？”

　　“嗯……”陈悦齐实在不想多管闲事，随口敷衍，“可能是吵架了，闹分手，女方就离家出走了吧。”

　　“如今的人，尚未成婚便可同住一室？”孙祎微微挑眉。

　　陈悦齐切菜的手一顿，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忍不住反唇相讥：“脏唐臭汉，大仙你所处的朝代，听说民风比我们现在开放得多啊？”

　　孙祎眯起眼睛打量她，他觉得陈悦齐今天有些反常，火气格外大，但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淡淡开口：“历朝历代，在无人可见的暗处，肮脏事从未断绝。可因一时之气不顾对方安危的人，也算男人？”

　　他话中留了情面，没直接点破，却也让陈悦齐一时语塞。

　　“确实，时代发展太快，感情也一样，谁都没资格说谁。”

　　陈悦齐心里憋着气，孙祎又一直在旁边，搞得她连退烧药都没吃，强忍着阵阵头痛给他做完一顿饭。

　　房间里，孙祎坐在桌对面安静用餐，陈悦齐收拾东西时瞥见他刚才看的书——竟是本《线性代数》。

　　数学这门课没几个人真心喜欢，但为了学分又不得不学，她忍不住开口：“你要是想看书告诉我一声就行，这本书我怕你看不懂……”她自己都啃不动，他能看懂吗？她拿起书，语重心长地说：“还是先看些文学类的书吧，现在的字都是简体，等会儿我用手机给你找本繁体字的。”

　　孙祎将筷子“啪嗒”一声搁在桌上，陈悦齐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话似乎太多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孙祎抬眼看向她。

　　陈悦齐一时语塞。

　　孙祎继续问道：“身体不舒服？我听你声音不对，吃药了没？”

　　“吃过了。”陈悦齐把书塞进旁边的柜子里。

　　“当真？”孙祎夹了一口菜，“那为什么不肯吃饭？”

　　“我在外面吃过了。”

　　孙祎没再接话，而是拿起陈悦齐的平板，随手划了几下——昨天看她操作过一遍，他就记住了，他调出一个视频，递到她面前。

　　陈悦齐呆呆地看着屏幕。

　　尽管画面晃动得厉害，但仍能清晰看出其中那人英姿勃发的身影……

　　这……这不是她之前拍的那段吗？怎么传到网上去了？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孙祎朝她微微一笑，眸中星光熠熠。

　　“额……”陈悦齐心虚地躲开他的注视，慌忙解释，“这……这个……你听我说，因为我从没见过神仙打架，一时好奇就跟夜游神商量着拍了……本来答应他有网就发给他，后来就忘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祎合上平板，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悦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难受得紧。

　　但转念一想，这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对，不该在安全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心血来潮拍视频，更不该因为健忘和马虎把手机弄丢……

　　“我现在需要集中精神回忆往事、寻找线索，你别再做让我分心的事。”

　　“我知道。”陈悦齐低声应道。

　　孙祎无奈地看她一眼：“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只是下次务必小心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陈悦齐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严肃，小心翼翼地问：“这件事真的很严重吗？我们该怎么防范？”

　　孙祎侧眸看她：“我的元神不能轻易被凡人看见。但若你灵魂出窍，身体又会变得极其虚弱……”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万一他元神出窍时被妖或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换作陈悦齐灵魂出窍，由孙祎附身行动，事后她身体虚弱，若再遇袭击，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陈悦齐试探着问：“那……您能不能一直用我的身体？”

　　孙祎单手托腮：“先不说我是否愿意以女子之身活着，你的灵魂若离开身体超过一个时辰，就会死。”

　　陈悦齐一惊：“那怎么办？”

　　他低头沉思片刻，眼中忽有一道金光流转：“我们或许可以试试‘一体双魂’。”

　　“一体双魂？”她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孙祎夹了一口菜，缓缓解释：“就是你可以不必灵魂出窍，也能动用我的法力。但缺点是……我们会记忆共享。”

　　她怔了怔，随即又想自己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更没违法乱纪，身正不怕影子斜！除了偶尔贪财好色……总体上还是一身正气的！

　　于是，在两人均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开始了“一体双魂”。

　　通俗来说，这就像是用游戏手柄打游戏，只不过“游戏机”是她自己的身体，而“操控手柄”的人是孙祎。

　　孙祎回到她的意识海后，陈悦齐也闭上双眼，跟随他进入那片深邃之地。

　　陈悦齐仰视着孙祎：“现在要怎么办？”

　　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磁性的声音带着安慰的味道说：“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只是等会儿你会感觉头有点晕。”

　　难道就是这样？也太简单了吧！

　　很快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不，不是她想错了，是这个臭神仙在哄她！

　　灵魂相融的过程疼死了，她的灵魂在承受一股根本无法承受的力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就像那天，新月之下的海里……

　　她忽然看见了海中的自己：长发如墨，被海水荡漾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的黑色合欢花，月光透过幽深的海水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如画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氧气正迅速流失，濒临极限……

　　这是……孙祎的记忆？

　　海面燃起熊熊大火，陈悦齐记得这是她最后看见的一幕……

　　那么这个时候，孙祎应该要来救她了吧。

　　一抹金色的身影犹如刺破黑暗的光束投入大海，孙祎没有片刻停留，径直朝她游来。

　　没有一丝排异反应，他们的灵魂直接相融。

　　附在她身上后，孙祎借助她的身体游上海面，抱住一块浮木，闭上双眼，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等等，陈悦齐敏锐地发现孙祎用她的身体浮上去时，她没看见自己的灵魂有出体的现象！

　　难道第一次附身，两人就已经可以共用一个身体？

　　那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好好商量、郑重其事地再做一次？

　　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还能打什么主意——

　　上次她睡着时他就没找到想找的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查看她的记忆，当然要把握住！先前絮絮叨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让陈悦齐放下戒备，心甘情愿被他窥探记忆。

　　谁知看了老半天，啥也没有。

　　她的记忆单调得很，非黑即白，天上还不断往下飘黑白色的钱……

　　还真是贪财好色啊！

　　孙祎简直想骂人，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他转身想走，忽然察觉背后的景象和前面完全不同，连色调都形成强烈对比，虽然是一片黑暗，可黑暗深处有光，一道灰色高挺的背影正朝光源走去，越走越远，没有丝毫停留或回头的意思。

　　这谁啊！

　　这个背影看上去特别落寞，反正绝对不会是他！

　　也不是他想找的东西！

　　藏在心底的人……

　　难道是她喜欢的人？她有喜欢的人了？！

　　心里掠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悦，她这是故意让他看到“撒钱”那一幕？还挺能控心的嘛，是在防备他吗？

　　“感觉好点儿没有？”孙祎在意识海中问道。

　　陈悦齐也开始不爽了，但想着还有正事要办，又打不过孙祎，还是隐忍为上，便和颜悦色地回答：“可以了，接下来怎么样呢？”

　　孙祎将她从意识海中送出，陈悦齐眼前的场景又变回房间。

　　“你试试用法术将面前的书飞到你手里。”

　　孙祎用陈悦齐的身体跟她说话，陈悦齐顿感尴尬，没想过有一天居然“雌雄同体”了！

　　她模仿孙祎当时救老爷爷的动作，发力半天，那本书纹丝不动……

　　“失败了吗？”陈悦齐小心翼翼地问。

　　他用她的身体无语地抚额：“不，是你资质太菜了……”

　　孙祎不是不想出手，是根本没心情出手才让陈悦齐自己来。

　　奈何……她是真的菜啊……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导致那天晚上看错人、救错人……

　　但怎么可能呢，他还这么年轻……

　　要不让陈悦齐试试能不能用眼睛看见妖怪？看见鬼怪对道家修炼者是入门级的，应该比较好练。

　　孙祎一提，陈悦齐直接答应了。

　　“会有点疼，你忍住。”孙祎轻声细语。

　　“来，我忍得住！”陈悦齐深吸一口气，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

　　普通凡人的眼睛想承受神仙的能力真的很难，过程痛苦煎熬。

　　陈悦齐眼睛发烫如同高温灼烧……那感觉……

　　就跟待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似的……

　　她忍得浑身发颤，额角渗出细汗，感觉眼睛都要瞎了的时候，终于停下了，她缓缓睁眼，发现眼前景物并没有太大不同，“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