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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判官 ...

  •   夕阳渐渐西沉,橙红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给人一种颓丧的无力感。

      陈悦齐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映照着夕阳的眼睛也冰寒渗人,她启唇,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说得对,那就劳烦你好好‘照顾’他,没事了,挂了。”

      “等等,”陈裕泽立刻叫住她,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姐,除了父亲,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比如说想我啊什么的……你这个态度,真让弟弟我寒心啊。”

      陈悦齐冷哼一声,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你需要我惦记你吗?陈大少爷,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你,当初要不是你‘好心’给我的那封信,说不定我还被陆朝衡蒙在鼓里呢。”

      陈裕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垮了下去:“你……都知道了?”

      陈悦齐的声音像淬了冰,“陈裕泽啊,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当初你告诉我陆朝衡的目的,不就是因为你那可笑的嫉妒心吗?你记恨他喜欢我……陈裕泽,你他妈真够恶心的!”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没给他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不过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陈悦齐顿了顿,语气里的威胁却清晰可辨,“我不想对你动手。你最好收敛点儿。”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少年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而渗人的光芒,当年在深圳,是他挑拨了陈悦齐和陆朝衡的关系,本应坐看陈悦齐和陆朝衡反目成仇,他好渔翁得利。

      可惜事情成功后,他没压制住内心扭曲的感情,强吻了她。

      这件事被父亲陈明知道后,大为恼火,强行将陈裕泽带到了巴西,严禁他再靠近陈悦齐一步。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陈裕泽实在忍够了,便毫不犹豫地将陈明“收拾收拾喂狗”了。

      弑父在他这个活了上千年的恶鬼眼中,根本微不足道。

      “再等等,”陈裕泽再次叫住她,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起来,他拿起酒杯旁边放着的一封精致邀请函,“你最近在哪个山沟里支教,消息可能不灵通,北美那边的一个大财团组织了一场顶级宴会,算是全球企业界的交流盛会吧,父亲也收到了邀请函,但他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俩都去不了……”

      “我知道了。”陈悦齐直接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把邀请函寄回国给我。我会去。”

      说完,她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陈裕泽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消失,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他抬起眼帘,阴冷地看向角落里已经被恶犬啃食得只剩下一半残躯的陈明。

      这老东西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拦着他了。

      真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有孙祎在她身边护着,他暂时恐怕很难对陈悦齐下手了。

      都是陆朝衡这个狗东西坏事!

      常山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走进来,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陈裕泽恭敬地鞠了一躬:“少爷。”

      “大陆那边,最近有什么动向吗?”陈裕泽懒洋洋地问,指尖敲打着沙发扶手。

      常山连忙说道:“属下正想禀报,几天前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关于任琦和白玖霜的确切消息了,最后传来的模糊信息显示……白玖霜似乎……怀孕了。”

      “哦?”陈裕泽立刻两眼放光,桀骜地笑了起来,爽朗却冰冷的笑声将角落里还在啃食的几条恶犬都吓了一跳,“真是天助我也!九尾狐族最纯正的血统终于要后继有人了!她怀孕得可真是时候!”

      “白玖霜的一魄,还在我手里呢,”他右手随意一翻,三条精致玲珑、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狐狸尾巴虚影浮现在他的掌心,“一千二百年了,失传已久的噬神箭,终于要再度被创造出来了!”

      那邪箭以九尾狐的心脏为主料,辅以历代传承的九尾狐灵缔造而成,能够惑乱鬼神心智,甚至能直接抹杀灵魂!

      如果陈悦齐被噬神箭射中,那么她的灵魂会被箭上附带的强大心蛊折磨至崩溃,最终彻底灰飞烟灭!

      好狠毒的计划!真是够狠!

      常山看向陈裕泽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敬畏与恐惧。

      “九尾狐产子,灵力最弱,必定会返回东北祖地寻求庇护,”陈裕泽挥了挥手,角落里的几条恶犬化作黑雾消失不见,只剩地上一滩难以辨认的烂肉,他对着那滩污秽轻笑一声,仿佛在做一个愉快的告别,“别急,我很快就会把你女儿送下去陪你团聚的,亲爱的……父亲。”

      窗外的天空已经浮现出一弯淡淡的月亮轮廓,若不细看,几乎难以辨认。

      邮轮盛宴……徐北光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了。

      站在门口的陈悦齐,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消瘦单薄,几乎要与即将降临的黑暗融为一体。孙祎看着她手中已经挂断的电话,和那封被揉成一团的信,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阿齐……”他开口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陈悦齐缓缓转过身,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一步步走向孙祎,蹲下身,仰头看着他,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杏眼此刻空洞得吓人。

      “为什么太初会在我身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孙祎心上。

      她还是问了……

      孙祎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跳,不知道陈悦齐刚才在电话里究竟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致命的问题!

      “孙祎,我从来没问过你,”陈悦齐垂下了眼帘,声音飘忽得像随时会断掉,“我,是别人的转世吗?还是说,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是一个……”

      她跌坐在地上,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孙祎完全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妈为什么死了都无法转世?为什么我爸会在信里说他不会让陈裕泽影响我?为什么太初会选择我?”她垂着脑袋,不肯抬头,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割在两人心上。

      孙祎开口,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阿齐……”

      他抚上她的面颊,却摸到一手冰凉的泪水,他猛地将陈悦齐用力抱进怀里,手臂收紧得像是要将她勒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你不是别人的转世!也不是容器或者什么祭品,我曾经答应过你,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可以去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现在就可以!只要我在……只要我还在你身边!”

      他的怀抱就像最坚固的枷锁,紧得让陈悦齐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孙祎却收得更紧,大有一种要将她彻底嵌进自己身体里的架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她消失。

      陈悦拽着他胸前的衣服,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别问!”孙祎眉眼压低,瞳眸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泛起骇人的金光,霸道强势的气压不受控制地向四周扩散,“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也只有我能给你!”

      四周瞬间寂静一片,连风声都消失了。

      他近乎蛮横的语气让陈悦齐彻底失了神,她在孙祎的怀里幽幽地仰起头,拽着他衣服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同时落下的,还有一行清澈冰冷的泪水。

      ——太晚了啊。

      ——你来得太晚了。

      屋外,草丛中飞起几只零星的萤火虫,荷塘里偶尔传出一两声蛙鸣。

      即便已是春天,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依旧带着几分凉意。

      陈悦齐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眉头紧蹙,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孙祎的目光落在旁边那堆散乱的信件上,他伸出手,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略微不同的红色纸笺——那是他在那堆信里找到的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就是一封格式普通、却寄托着美好祝愿的婚书。

      陈悦齐之前只匆匆看了一眼,甚至指着上面模仿的瘦金体说了一句“不喜欢这个字体”,就随手丢开了。

      这份婚书,是她外公临死前,对晚辈所能给予的、最苍白无力的祝福。它弥补不了他对陈悦齐和她母亲造成的任何伤害。

      就好像……孙祎此刻也没有办法,真正地将陈悦齐从既定的命运轨迹中拯救出来一样。

      一切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无功!

      那些面对罪恶而选择沉默、甚至推波助澜的人,是不是……也算得上是帮凶呢?

      夜色深沉,孙祎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无力与迷茫。

      飞机掠过蔚蓝色的天幕,留下一道长长的云迹。

      春风微暖却强劲,吹动着机场来往旅客的衣角,。

      陈悦齐刚打开手机网络,就看到了张青羽的留言。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忙对身边的孙祎说:“我得给青羽打个电话,你跟紧我,我们去取行李。”

      孙祎乖巧安静地点了点头。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陈悦齐迫不及待地问道:“人蛹案怎么就结案了?主谋有三个,康峰死了,曹文广跑了,王舒她爸呢?连曹文广都没抓回来,就这么草率的结案了?”

      孙祎跟在她身后,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身影,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

      电话那头的张青羽叹了口气,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我也觉得结案太仓促,但这是上面的命令,王奎安……王舒的父亲,还没被抓就畏罪自杀了,为了不让事情继续发酵,结案也是无奈之举。”

      陈悦齐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晨光初现的天空,“四十七个学生,四十七个家庭,就这么草率结案……我记得在地下室时,你向曹文广提到过鸿远,这个鸿远到底是什么来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张青羽才缓缓开口:“阿齐,我只问你一句,如果这件事另有隐情,你会不会申请翻案?”

      陈悦齐脚步放缓,长睫低垂,“我会,我向你保证。”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继续查,昨晚我已经买票回天师府了,这件事和鸿远有没有直接联系还没有确凿证据,查起来会很麻烦,而且已经耽搁太久了。”

      陈悦齐愣住了:“你已经回去了?我们今天才回江城,你怎么不等我们回来?”

      “青云观被查封了,我得回天师府。”

      “为什么查封?谁干的?”

      “钟宁……”

      陈悦齐停下脚步,孙祎也随之站定。

      “不是,你们俩……打起来了?”陈悦齐难以置信地拍了下额头,封控那段时间,张青羽说他和钟宁相处的不错来着。

      张青羽无奈长叹:“我不想提她,人蛹案我会继续查,有消息就通知你。”

      两人道别后挂了电话。

      进入机场大厅,孙祎找准时机,一把将她拉进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母婴专用卫生间。

      “你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我还要赶着去拿行李。”陈悦齐无语地撇嘴。

      “我要回到你的意识海。”

      “啊?”陈悦齐愣住了孙祎已经半年没进入她的意识海,连她自己都快忘了那种被人监视内心的束缚感,她迟疑了。

      “外面人多眼杂。”

      孙祎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化作一道金烟消失在陈悦齐面前。

      陈悦齐感到脑仁传来一阵刺痛,有种被外物侵蚀大脑的感觉,她扶着洗手池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时电话响起,是钟宁催她快点出去。

      陈悦齐应了几声,离开母婴盥洗室,取了行李,一路走出机场。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劳斯莱斯旁,波浪长发在风中飘扬,显得既漂亮又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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