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快别摆烂啦》东遥

45、弑神

　　陈悦齐推着两个行李箱，在距离钟宁几步之遥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见钟宁的元神身着暗红色束袖长袍，黑色长发在身后飘扬，红色的双眸在俊俏的脸上散发着火焰般灼人的光芒，她修长的手指间捻着一支判官笔。

　　“她，她是……”陈悦齐呆立原地。

　　与钟宁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此刻才知道她并非普通人。

　　“她姓钟，你猜她是谁？”孙祎在她意识海中轻声说道，“行了，赶紧过去，别让她起疑心。”

　　陈悦齐这才继续走向钟宁。

　　钟宁站在原地，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好久不见，阿齐。”钟宁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陈悦齐干笑两声：“还劳烦你亲自来接我，真是……”

　　说话间，钟宁的保镖已经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陈悦齐注意到那几个保镖的元神都是面目狰狞的恶鬼。

　　忽然想起之前和徐北光去奚家时见到满屋犬妖的情景，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悦齐和钟宁没有过多的亲密接触，两人看上去只是普通朋友，远未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上车后，她们先是聊了聊近况，孙祎待在陈悦齐的意识海中，让她一直能看到钟宁的元神，狭窄的车厢顿时变得沉闷压抑。

　　陈悦齐的脸色越来越差。

　　“阿齐，你没事吧？是不是长时间不坐车，晕车了？”钟宁笑道，察觉有人在窥视她，既然如此，她索性不再遮掩，将鬼气全部散出，逼对方现身。

　　陈悦齐肉体凡胎，鬼气即阴气，阴气旺盛对她而言是致命的，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当钟宁向她伸出手时，陈悦齐看着弥漫在眼前的阴气，大脑一片混沌。

　　“够了！”

　　孙祎突然出现在陈悦齐身边，一把拍开钟宁的手，将陈悦齐拉进怀里。

　　陈悦齐浑身直冒冷汗，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

　　“没事阿齐，没事。”

　　在孙祎的安抚下，陈悦齐渐渐安定下来，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钟宁支着脑袋看着这一幕。

　　孙祎的长相超乎她的预料，太帅了，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一头金发耀眼至极，那张气质超然的面庞上生着一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就像雪山上绽放的红玫瑰，冷艳交加，堪称造物主的奇迹。

　　一记冰冷的眼刀射来，钟宁吓得往后缩了缩。

　　“她是凡人，还是你朋友，你就一点都不顾惜她的身体？”孙祎寒声道。

　　钟宁尴尬地笑了两声：“早就听说您现世了，张青羽都见过您，我确……没办法，只能用点儿手段了。”

　　钟宁还真是敢想敢干。

　　孙祎挪开凝固在陈悦齐身上的目光，瞟了钟宁一眼：“你再对她动手试试！”

　　钟宁连忙摆手：“上仙，您就当我是鬼上身了行不行？我真的只是单纯想逼您现身……这是误伤……纯属误伤……”

　　孙祎抚上陈悦齐的后脖颈，金光缓缓渗入她的身体，驱散着阴气。

　　过了好一会儿，陈悦齐苍白的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孙

　　钟宁正欲开口，孙祎眼睛睁开一条缝，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回去再说，我现在没心情。”

　　他现在心情差到极点，先是人蛹案被莫名其妙结案，青云观又被查封，还用阴气逼迫陈悦齐，这女人压根没把陈悦齐当朋友。

　　交友不慎，妈的。

　　钟宁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看着窗外。

　　回了浮翠园，孙祎安顿好陈悦齐，便去了书房，钟宁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孙祎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打量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略带好奇地开口：“现在的新神都这样吗？滥用职权……”

　　钟宁的身子僵了一下，苦笑道：“上仙，我们也有苦衷啊，神裔没有人类信仰供奉的力量，只能走走人类的路子……”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孙祎垂眸沉思片刻，“为什么要查封张青羽的道观？你跟他……”他顿了顿，“可是有姻缘的。”

　　钟宁别过脸去，尴尬地轻咳一声。

　　这件事，要怪就怪张青羽不接受她的示好，她确实滥用职权了……

　　“那个……我会尽快把青云观解封，您放心。”钟宁心虚地说。

　　孙祎朝她扬了扬下巴，“坐吧。”

　　“好的，”她在一旁的会客椅上坐下，姿态端正得像个等待老师发糖果的小学生，全然不见方才那副嚣张模样，“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孙祎。”

　　“好的。”

　　“我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孙祎问。

　　“我父亲，这事是由天庭，”钟宁指了指天，“直接授意的，没有经过他人，避免您的消息被泄露。”

　　“陈悦齐跟张青羽通电话，人蛹案结案了，这件事是你办的吗？”

　　钟宁局促地点点头，艰涩地开口：“是我办的，但我也没办法，这是……呃，我们也有难言之隐，不方便透露，请您见谅，因为我跟陈悦齐走得近，能够直接见到您，所以天庭委派我帮助您。”

　　她刻意想把话题引开。

　　“生存之道嘛，我理解，那陈悦齐呢？我查她的生辰八字的时候，发现她的人生是空白的，是你们在生死簿上做了手脚？”孙祎侧眸看着她。

　　“是的。”钟宁如实承认。

　　“是为了保护你们少主？”孙祎冷哼一声，“这么看来，小齐，是黎倾的转世？”

　　“不是……”钟宁摇了摇头。

　　“嗯？”孙祎惊讶的皱眉。

　　“少主转世对于地府而言极其重要，如果按照正常计划推进，十九年前陈悦齐降世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应该被抹杀掉，可是……”钟宁面露难色，“当时出了问题，她的灵魂没有被抹杀，反而和少主共用了一具躯壳。”

　　孙祎：“？”

　　脑中猛然响起陈悦齐质问自己算什么？

　　现在看来，陈悦齐她……她体内不仅有太初，还有黎倾的魂魄，还有他孙祎自己的元神……这他妈，到底算什么？！

　　她连容器都算不上，完完全全就是个炮灰！

　　“陈悦齐和其他轮回转世的灵魂不一样，一百年前的战争导致人间死伤无数，有很多灵魂都在战争中灰飞烟灭了，可是世间的平衡没有被打破，因为有新的灵魂诞生了，陈悦齐就是新时代诞生的灵魂，她的灵魂很强大，并且……她既然已经存在了，就不能随意抹去……”钟宁惋惜不已。

　　孙祎听得头都要炸了。

　　“上仙，你现在是元神......能待在陈悦齐的意识海，难不成您就是太初真正的主人？”

　　孙祎点了点头。

　　钟宁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

　　“那您没告诉阿齐您的真实身份吗？”钟宁有些担心。

　　孙祎烦躁地抹了把脸，闷声回道：“你也当不知道，别说漏嘴，我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钟宁心里有些感慨，孙祎刚现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有多重顾虑，可老神谁没见过他？甚至大部分神裔都听说过他的故事。

　　孙祎这么做，有点儿自欺欺人了。

　　恐怕到最后，只有陈悦齐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依照陈悦齐的性子，知道真相后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我听说前段时间，陈悦齐的外公去世了？他为地府付出了很多，我们会安排他投一个好胎，或者安排一官半职......”

　　孙祎眼中划过一抹危险的光，声音也冷了下去：“所以，他对地府而言，是有功之臣咯？陈悦齐的灵魂是无辜的，我想知道你们的打算。”

　　五千年前，逐鹿之战九黎族战败，蚩尤一方存活下来的神进了地府，成了第一批冥界诸神，黎倾更是战神一样的存在，实力很强，当初就连天庭都忌惮她，她当之无愧就是地府的少主和希望。

　　为了接黎倾回来，必要的时候，地府是可以随时牺牲掉陈悦齐的。

　　“呃……”钟宁犹豫了，垂眸沉思片刻之后，开口道：“您觉得，陈悦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孙祎愣了两秒钟，“她小时候被绑架过，长大之后又在寄宿学校读书，和亲人的关系疏远，感情冷漠，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并且她是个善良的人，不过，你跟她处的时间更久，你对她应该更了解。”

　　钟宁沉思片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我奉命去守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十四岁，刚上初二，那年徐北光二十二岁。”

　　“为什么突然提到他？”孙祎有些疑惑。

　　钟宁说起了一段陈年往事——

　　当年每次放学陈悦齐都会回家，钟宁照例陪着她，可有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月黑风高下，她们俩被人堵在巷子里了。

　　那些人之前跟徐北光有仇，想着他现在去当兵了，就想拿陈悦齐出气。

　　陈悦齐跟钟宁被堵在巷子里，四下无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俩缩在角落里，那些人拿着电棍就要冲过来。

　　钟宁正犹豫着要不要用原形把这些人撂倒，陈悦齐就已经先她一步，抄起旁边的钢管打了过去……

　　“等等，等等，”孙祎连忙止住她，震惊无比地开口，“都这样了，你还不上吗？”

　　钟宁啧了一声：“你先听我说完啊。”

　　陈悦齐那个时候才十四岁，打起架来十分灵活，手中的力道也很强劲，刚开始的时候，她面对着几十个人愣是没落下风。

　　但是很快，她就因为年纪太小，扛不住几个人高马大的青年。

　　钟宁也不敢耽误，准备出手的时候，突然亮起了远光灯，把小巷子照得亮如白昼，一大群人冲了进来。

　　徐北光走了出来，抱起跌坐在地上的陈悦齐，仔细检查了一下，她受了轻伤，脸上有五个手指头印，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扇的。

　　徐北光当时就瞪了一眼还在发懵的钟宁。

　　眼底的嫌恶让钟宁现在想起来都浑身不舒服。

　　他对倒在地上的那伙人说，五根手指头印，一个人剁一根。

　　谁知陈悦齐立刻拉住了徐北光，满含深意地对他摇了摇头。

　　徐北光才说，看在阿齐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要是让我知道她在这一片出了一点儿事，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都得死。

　　说完，他就带陈悦齐离开了，留下钟宁愣在原地。

　　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我后来才知道，当初徐北光被他妈妈逼着去当兵，他一直在外面躲着，陈悦齐对他摇头的意思是不想让他犯事，要他去当兵……”钟宁说到此处，抬眸看了一眼孙祎，他的眼神让钟宁瞬间哭丧起了脸，“你怎么也这样看着我啊？！”

　　孙祎嫌恶的眼神，和当初徐北光的眼神一样。

　　并且他眼睛又深邃，嫌弃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都快跟眉毛长一块儿了。

　　“所以，你为了试探陈悦齐，当时就没有出手？”孙祎咬着后槽牙，“就像现在这样，为了逼我现身，不惜对她使用阴气？”

　　“不是哥，”钟宁慌了，“我当时那是有点儿懵，毕竟平时看她柔柔弱弱的，我真没想起来她打架那么厉害，再说了，这件事发生得快，结束的也快，我都没有发挥的余地啊！”

　　孙祎烦躁地搓了一把脸。

　　陈悦齐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真是操蛋！

　　“这件事，我留着跟你爸算，说不定我有空的时候也会去见见阎王爷，不过你刚刚说得有一点儿，不对劲。”

　　“您也发现了是不是？”听见孙祎转移了话题，钟宁有一种如临大赦的幸运感，“您说，陈悦齐的家人告诉您，她小时候上的是寄宿学校，可是我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一直是走读生，那她每天晚上都回到了哪里？并且您见过她的家人，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陈悦齐恩威并施，遇事临危不乱，泰然处之，这种家庭能培养得出陈悦齐这号人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孙祎眉头紧锁。

　　“我想说的是，陈悦齐为了活下去，对几个人下手不算什么，倘若她杀了神呢？”

　　“你说什么？！”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