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超度 ...
-
孙祎觉得再多看他们一眼,自己都要折损修为!
若是放在以前,他少不了要好好“戏弄”一下这家人,让他们长长记性,但眼下事态已然如此,他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事,只想尽快带陈悦齐离开,尽力保全她不再受这些龌龊事的伤害。
以回老家拿婚书为由,孙祎带着陈悦齐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老家在更偏远的乡下,需要坐班车,车上挤满了操着浓重乡音的乡亲,他们从未见过孙祎这般模样俊俏、气质非凡的男人,一路上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啧,你说说你,都戴着口罩了,怎么还是……”陈悦齐被人群挤得心烦意乱,城里路上行人稀疏,可农村不一样,眼下春耕时节,外出购买种子化肥的人络绎不绝。
“没办法,天生的。”孙祎一手抓着扶手,另一手自然地揽住陈悦齐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免得被旁边的人挤到。
客车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
陈悦齐想去镇上的殡葬店买些香烛纸钱,却被孙祎拉了回来。
“有我在,还用得上这些?”孙祎挑眉。
陈悦齐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于是两人又换乘另一班更破旧、通往真正乡下的班车。
路途不算遥远,却异常坎坷颠簸,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远处的小村庄被郁郁葱葱的草木环绕,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钟灵毓秀,看上去是个安详养老的好地方。
孙祎不由得想起当初走进五合村时,那里的景色也很秀美,但这两个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人烟稀少。
五合村人烟稀少是妖物作祟,可这个地方……
陈悦齐看着孙祎若有所思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里没有妖怪,你别瞎想,只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年轻人都愿意去城里打工挣钱,没什么人愿意回来种地了,好多农田就这么荒着,看着自然就冷清了。”
“可农业才是民生之本啊。”孙祎感慨道。
陈悦齐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踏上去往村里的小路,“这个道理谁不知道呢?现在已经有城市用地和农业用地的规划了,这里早晚也会被划归为农业用地,耕种,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传承,不会被轻易遗忘的。”
三千年读史,无外乎功名利禄。
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眼下正是春深时节,莺飞草长,万物竞发,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先去的是陈悦齐母亲的坟前。
坟茔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坟茔修得不算奢华阔气,却极其精致秀美,上面除了母亲的名字与生卒年月,还有一张照片,尽管是黑白的底色,也不难看出亡者生前是一位极温柔婉静的女子。
孙祎双手一挥,一套完整的祭祀用品出现在坟前。
陈悦齐跪下给妈妈上了一炷香,而后又磕了三个头,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跟妈妈说最近去支教的事,她面无愁容,眉眼间尽是平和。
孙祎站在她身后鞠了一躬。
趁着这个空隙,孙祎动用神力,瞳仁换成金色,看向坟墓,只见坟上笼罩着一层黑气,弥漫在四周,经久不散。
走了过去用手碰了一下,刺痛感让他瞬间收回手。
看见这一幕,陈悦齐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她身上已经没有残留的神力了,看不见这些东西,但是她却能从孙祎凝重的神情中察觉出事情不太妙。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好?”陈悦齐跪在坟前,言语见尽是担忧。
“她还在里面,无法转世。”孙祎脸色越来越沉。
这股黑气他曾在碧灵珠上一世投生的人身上见过,最早的风神,风伯飞廉的后人,风族的少主身上见过,并且现在所见到的黑气这不是刑天的力量,是刑天的反噬力量。
灵光乍现,孙祎瞬间明白了——
这是有人将刑天那霸道无比的反噬之力,强行转嫁到了陈悦齐的血亲身上!
其心之歹毒,天地不容!
“孙祎……”陈悦齐声音颤音,“她……她也没有魂归地府,得到安息吗?”
孙祎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这件事背后的玄妙与黑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他才刚刚触及这巨大阴谋的边缘,而陈悦齐,恐怕从一出生,甚至更早,就已然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别担心,有我在。”孙祎递给陈悦齐一个安抚的眼神,试图让她安心。
随后他合上眼帘,双手合十,低声诵念起往生咒。
刑天的反噬之力极其强悍,连古老的风神后裔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她能凭凡人之躯承受这反噬之力长达十七年,无非是靠着那一腔对女儿毫无保留的、坚韧无比的母爱。
正是这伟大的母爱,支撑着她熬过了十七年的折磨,甚至死后,魂魄仍不得安息,被困于此。
这一路走来,究竟还要牺牲多少个无辜的生命?
孙祎如今的力量虽远不及全盛时期,但他想让陈悦齐安心,想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柔和的金光自他周身散发出来,如萤火虫般环绕着孤寂的坟茔飞舞,仿佛是引渡亡者的精灵在低声吟唱。
陈悦齐仰望着孙祎,他超度亡魂的样子与之前在五合村时截然不同,平滑的下颚线紧绷着,光洁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前,他从未显得如此艰难过。
陈悦齐从地上站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片刻之后,在庄严梵音的引导下,那温暖的金光缓缓凝聚,幻化出一个模糊而熟悉的人影……
那个身影,她的轮廓,陈悦齐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妈妈!
“妈!”陈悦齐激动地喊了一声,声音哽咽。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身旁“扑通”一声,孙祎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而刚刚凝聚的母亲魂魄也随之应声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
陈悦齐的心猛地一揪,连忙跑过去,冰凉的手指抚上孙祎同样冰凉的脸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为了强行抗住刑天的反噬之力,也为了压制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黑暗力量,孙祎几乎耗尽了心力,此刻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他伸出双臂,将眼前的人儿紧紧抱进怀里,脸颊埋进她温热的颈窝,深深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只有这样紧紧抱着她,感受到她的存在,他才觉得那颗惶惑不安的心稍稍落定。
可他这般模样,反而让陈悦齐更加不安心了,她连忙用手安抚般地顺着孙祎的后背,声音都带了哭腔:“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孙祎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呢喃:“已经送她往生了……你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陪我在这儿歇一会儿,就好。”
陈悦齐用力地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谢谢……谢谢你。”
此时已是正午,艳阳高照,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荷塘里,光线穿过荷叶间的缝隙,被水面折射成淋漓破碎的金光,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他们在坟前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孙祎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放开了陈悦齐,和她一起默默离开了这片承载着太多悲伤的土地。
“现在是春天,荷花还没开,要是夏天来就好了,满池塘的荷花,接天莲叶,映着蓝天,漂亮得不得了。”陈悦齐望着那片略显萧瑟的荷塘,感慨道。
他们走过弯弯绕绕的田间土路,来到荷塘边。
池水上漂浮着几片硕大的莲叶,偶尔有蜻蜓飞过,立在尚未完全舒展的小荷尖上。
“你想看吗?”孙祎低头看她,轻声询问。
陈悦齐疑惑地看向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孙祎修长漂亮的手指微微抬起,优雅地在空中画了个圈,下一刻,荷花与荷叶的幼枝仿佛被无形之力催动,迅速从水里钻出,摇晃着身姿,竞相绽放!
粉白相间的莲花娇艳欲滴,绿油油的荷叶瞬间铺满了整个池塘,馥郁的清香扑面而来,花蕊处甚至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几种颜色交汇融合,将这里变成了如梦似幻的仙境。
陈悦齐先是惊艳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连忙拉住他的手:“别!你刚才才……才那么累!”
“没事,”孙祎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轻松,“我天生地养,和那些需要香火信仰的神仙不一样,我的力量源自天地本身,只要汲取些天地灵气,很快就能恢复,更何况……”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体内有太初,那本就是我最初的力量本源,离你近一些,我恢复得反而更快。”
“这是两种不同的生存方式?”陈悦齐惊叹不已,眼中充满了好奇,“就好像……你有两个不同的元神?”
孙祎挑了挑眉,一张帅脸上瞬间写满了傲娇和得意,仿佛在说“那是自然”。
两人漫步走到了老宅前。
眼前是一栋用青砖砌成的老房子,没有围墙,庭前空荡的院子直接和波光粼粼的荷塘连在一起,视野极其开阔,堂屋两边带着耳房,还外接着厨房和卫生间,格局有点像简化的北京四合院。
孙祎不由得感叹:“真是一处好地方,清静安宁,用来养老很不错。”
“我也觉得,”陈悦齐脸上漾起一抹带着憧憬的灿烂笑意,眉眼弯成了月牙,眼底的光芒比星辰还要耀眼,“那你的事情全部结束后,我能来这里养老吗?”
他曾经答应过她,等他找回金身之后,会为她求来长生不老药,他许诺过她很多事,但此刻,如果答应了她这个愿望,是不是就意味着……最终将要分离?
“你之前不是说,只要长生不老药吗?”孙祎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舍。
“我想重新选,”陈悦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我想和普通人一样,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就好。”
孙祎沉默了片刻,牵起她的手腕,看着她眼睛问道:“那……到时候,我能来看你吗?”
陈悦齐眨了眨眼睛,满是疑惑:“你说什么呢?你想什么时候来看我都可以啊,也可以在这里住几天,这里房间够的。”
孙祎嘴角这才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点头道:“好。”
陈悦齐拿出舅舅给的钥匙,打开了老宅的门锁。
一股陈旧木质家具特有的、混合着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一切都保持着过去的模样,舅舅每年会回来打扫一次,家具倒也干净,只是蒙着一层岁月的尘埃。
凭着记忆,陈悦齐带着孙祎走到外公的书房。
里面放着一张可折叠的藤椅和一张狭窄的小床,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窗前的书桌上铺着一块玻璃,下面压着几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
“舅舅也没明确说那张婚书具体在哪儿,只说是留在老宅了,估计得找上一两天了,”陈悦齐对孙祎说,“时间还长,我有点饿了,先去村里买点菜,做了饭再说。”
孙祎表示赞同。
这个小小的村子还剩下几户老人家,他们热情地给了陈悦齐一些新鲜的蔬菜和一点腊肉,她又顺便去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了些油盐酱醋,忽然,她瞥见货架底部堆着的一些小包装零食,立刻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正东张西望的孙祎。
“诶,吃辣条不?”
“什么东西?”孙祎好奇地低头看去,只见下面摆着一堆油汪汪的小包装零食,里面是裹着红油的豆制品,看上去颇为诱人,“好吃吗?”
“我买两包你尝尝。”陈悦齐说完,顺手拿了几包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牌子,就去结账了。
要说这辣条,果然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孙祎尝了一口后,眼睛一亮,不一会儿就把那几包全吃完了。
等陈悦齐做好了简单的饭菜,他早就被辣条喂饱了,只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陈悦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说说你,都两千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忌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