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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人之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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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爷沉思了一会儿,恍然道:“村长?村长他也病倒很久了,村里的事都交给他侄子打理了。听说他侄子前几天去省城请医生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村长病了之后,有人见过他吗?他的症状和其他人一样吗?”陈悦齐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老爷爷身体一震,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交给他侄子后,时间一长,大家光顾着自家的事,谁……谁还记得去管村长怎么样了啊……”
陈悦齐立刻起身:“走,去村长家看看!”
他们快步赶到村长家,急切地敲了半天门,门内却死寂一片,无人应答。
果然有情况,陈悦齐严肃的说:“这不是小疫病,大妈腿上也有两道新成不久的伤疤,估计是妖物作祟,村长嫌疑极大,人妖合谋害命。”
老爷爷慌忙将孙女护在怀里,“大仙,妖怪在哪儿啊?”
“应该是那个后山吧,”孙祎在意识海里说,“事情的起因是恐怕是焚烧蝙蝠而起,我们去后山看看。”
晚上说不定那个妖怪就要出来狩猎,头号目标就是大妈,陈悦齐想来个守株待兔,可这次的妖怪估计要孙祎元神出体去降它,到时候让别人看见他的元神可不太好,不如他们来个先发制人。
也算造福一方百姓了。
方才在意识海中,孙祎说颜凯可能正在往这个方向来,这个时候陈悦齐绝对不敢硬碰硬的,只能先解决掉当前的麻烦。
陈悦齐答应下来,对他们二人说起去后山的事情。
老人面色凝重,“大仙你不知道,后山是我们村埋死人的地方,一年前村长将蝙蝠烧死,那地方就开始闹鬼,有几个人还亲眼看见坟地里有鬼影,我们这心里发怵,有点儿不敢啊。”
埋死人……
坟地……
有鬼……
陈悦齐咽了下口水,心里有点发毛,她不怕妖怪,唯独怕鬼。
孙祎感受到她心里的顾虑,“不是有我在吗?别怕。”
陈悦齐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我是怕拖你后腿,你用太多法力,万一出事怎么办?”
“没事,让他们带你去后山,你就叫他们回去,这样的话我不用费太多的心力。”
这样也好,陈悦齐硬着头皮对老人说:“能带我去后山看看吗?”
见陈悦齐恳目关切,老人下定决心,坚定地说:“我带你去后山,这么多人命不能白白折在这里!”
老爷爷款待着陈悦齐吃了个饭,本想让小姑娘留下照顾大妈,小姑娘却有些害怕,陈悦齐只好也带上她。
太阳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一行三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后山去。
夜色如墨,冷风刮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越靠近后山,空气越发阴冷,陈悦齐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冻得瑟瑟发抖,老爷爷在前头打着手电,光束在黑暗中摇曳,照亮前方那座圆鼓鼓像个巨大坟茔的山包。
零散的树木矗立在山顶,半轮皎月悬在山后,投下清冷诡异的光。
“大仙,你会保护我的,对吧?”陈悦齐忍不住在心里哆嗦着问。
“废话!”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树丛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三人猛地停住脚步,紧张地盯着那簇发出声响的黑暗,小姑娘吓得紧紧抓住爷爷的衣角。
一只小刺猬从树丛里钻出,飞快地掠过陈悦齐的脚边,窜进了对面的草丛。
虚惊一场。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大仙,前面就是那山了。”老爷爷举起手电,光柱指向黑黢黢的山体。
“让他们回去,我们自己上去。”孙祎在意识海里指示。
陈悦齐好说歹说劝回了爷孙俩,接过备用手电,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独自往山里走,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声,连续的经历和缺乏睡眠让她又困又乏。
“有人来了。”孙祎突然提醒。
陈悦齐心里一紧:“谁?是鬼吗?”
“你的老熟人。”
陈悦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慌忙四下张望,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大团幽幽的绿光正在向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孙祎刚想提醒她别用手电去照,却已经晚了——
陈悦齐手中的光柱,直直地照在了那团绿光的中央!
被绿光包裹的东西猛地转过头来——
是颜凯!
但他的脸在绿光映衬下无比骇人:两眼翻白,双眉倒竖,怒目圆睁!
陈悦齐吓得呼吸都忘了,脑中一片空白,彻底懵在原地。
下一秒,颜凯就像一只被无形线扯动的木偶,以一种极其扭曲诡异的姿势,双脚离地,朝着她飞速冲来!他的牛仔裤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膝盖瞬间被磨得血肉模糊,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啊——!”
陈悦齐终于找回声音,尖叫着转身就跑!
没跑两步,脚踝就被一截凸起的树根死死绊住,整个人迎面摔了个大马趴。
她慌忙翻身想去解开缠住脚踝的树根,可已经来不及了,颜凯那张散发着绿光的狰狞面孔已经飞扑到她眼前,近在咫尺!
陈悦齐汗毛倒竖,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鸡皮疙瘩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
就在那张脸距离她只剩不到五厘米时,颜凯停住了,僵在半空不再前进。
陈悦齐诧异地歪头看去,这次换成绿光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松松地拎住了。
和意识海中所见的身形一样,身形修长挺拔,肩宽腰窄,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晕,这一次,不再是意识海中模糊的光影,陈悦齐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样貌——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斜飞入鬓的黑色剑眉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那双眼眸如同最纯净的琉璃,清澈明亮,灿若星辰,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磨灭的沧桑与倦意。
殷红的薄唇在雕塑般完美的鼻尖下微微勾起,嘴角线条锋锐却并不显得冷漠,反而因这一抹极淡的弧度,化生出无尽的温柔。
他还有这一头金色的头发!
金色长发用一顶玉冠束起,几缕发丝被微风吹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身修身的明黄长衫更衬得他身姿笔挺,风姿卓绝,微敞的领口下,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周身有淡淡的金光流转,带着几分放肆桀骜的气息。
这……就是天人之姿吗?
陈悦齐看得呆了,连害怕都忘了片刻。
孙祎双眸微凝,注视着被拎住的绿光,沉声道:“还不解了你这破法术?”
绑住陈悦齐双脚的树根应声而解。
他睫羽低垂,星眸看向还瘫坐在地上的陈悦齐,薄唇轻启:“起来吧。身子还没好利索,再受了寒气。”
陈悦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只觉得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好看,视觉冲击力过强,她晃晃脑袋,勉强找回理智,指了指被制住的颜凯,小心翼翼地问:“这……还是颜凯吗?”
“早不是了。”孙祎语气淡漠,随手将那团绿光丢开。
颜凯的身体顺势跪倒在两人面前。
颜凯缓缓张开嘴,像个刚学说话的孩童,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嘶哑,声音刺耳得像锯木头:“我……是树……我……要报仇……”
“他是要找我报仇?”陈悦齐下意识以为冲着自己来的。
孙祎无语地转头瞥了她一眼,“他现在是被雷劈中的那棵树精附身了,说话的是树精的意识。”
随着他开口,那清晰凌人的下颌线正好落在陈悦齐眼中,看得她又是一怔,哪里还管他说了什么,目光几乎黏在他侧脸上。
“哪里来的小毛神!”孙祎忽然转头,对着旁边的树丛冷斥道,“看了半天戏,还不滚出来!”
陈悦齐一惊,循声望去。
一个约莫半人高、全身皮肤赤红、戴着一个金色云纹项圈、双眼鼓胀如青蛙的小人儿,怯生生地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他那双硕大的眼睛骨碌碌转着,谨慎地扫视在场众人。
“你是夜游神?”孙祎打量着他,似乎想确认身份。据他所知,夜游神通常十六位一组,与日游神轮值,监察人间善恶,很少单独行动。
那小人儿连忙抬头,脖子歪了歪,恭敬回道:“对,小神正是负责巡视此地的夜游神。恕小神眼拙,道行浅薄,未曾见过尊驾这般……高深莫测的神明,敢问尊神名讳?”
“哦,”孙祎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你无须知道我是谁。我游历至此,见有妖物作祟,恰逢你在,叫你出来问话。你在此巡视,就没察觉此地有异样?”
夜游神摸不清孙祎的底细,但看他通身气派和那自然流露的威压,心知必定是位来历不凡的大能,态度愈发谦卑:“小神虽道行浅薄,但向来恪尽职守。若真有疏忽之处,还望上仙明示,海涵。”
孙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不再纠缠身份问题,扬了扬下巴指向五合村的方向:“那个村子,有妖精作祟害人性命,已非一日。你当真毫无察觉?”
夜游神心里一惊,冷汗都快下来了:“竟有此事?是否需要小神立刻召唤其他夜游神前来相助?”
孙祎神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睫羽低垂,避开对方的视线:“不必。我能解决。叫你出来,是要把此事来龙去脉弄清楚。”
提前破封已是违约,若再引来天庭注意,只怕麻烦更多。
并且,夜游神直接隶属天帝管辖……
“我……我知道……”
被树精附身的颜凯,突然用那嘶哑刺耳的声音开口说道。
“说!”孙祎不耐地踢了他一脚,“说得清楚,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谁料,颜凯竟呜呜地啜泣起来,发出的却是婉转凄厉、犹如女子的哭声!
“我冤枉,可怜呐~”颜凯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我在此地修炼四百年,一直安分守己……只待两年后功德圆满,便能修出人形,至少也能做个逍遥地仙……可谁知道……”
他猛地指向村子方向,声音充满怨毒:“都是那个人!丧尽天良,他鬼迷心窍!杀妻埋子!”
陈悦齐立刻想起老爷爷说过,村长的老婆孩子跟人跑了的事果然有蹊跷。
她轻轻拽了拽孙祎的衣袖想提醒,孙祎反手轻轻将她的手拉下握住,感受到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和分明骨节,陈悦齐抬头看他,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他微敞衣领下延伸出的一道红痕。若不是他此刻化形现世,根本看不见。
这是挨打了?
“他就是那村子的村长!”颜凯……啊不,现在变成树精了,继续哭诉打断她的思绪,“他的原配生下儿子后抑郁而终,那孩子从小体弱多病。他耐不住寂寞,又花钱买了个被拐来的女人!那女人被打怕了,不敢跑,后来也给他生了个儿子……”
听到此处,陈悦齐难过地别过头。
“他大儿子一年前病死了,他就把孩子葬在这后山。结果那天,他原配的冤魂竟来找他索命!他吓得屁滚尿流,逃进一个山洞里,被一只老耗子精给救了!那老耗子许诺可以让他延年益寿,交换条件是用活人的五脏六腑来祭祀!那个自私鬼如获至宝,连夜就把后来买来的老婆和小儿子送去给老耗子做了盘中餐!”
“因为事发突然,为了掩人耳目,他就将妻儿的尸骨……埋在了我的脚下!”树精的声音充满绝望和愤怒,“他们怨气冲天,生生污了我的灵根,断了我的仙路啊!”说完,他掩面痛哭,哭声凄厉。
“断了别人仙缘,还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孙祎咬着后槽牙骂道,眼中已有怒意。
“我看他原配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陈悦齐气愤地补充。
孙祎冰冷的目光瞪向夜游神:“这就是你们失职!”
“上仙明鉴!这附近小神真的没有察觉到半点异常的气息啊!”夜游神急得满头大汗,慌忙解释。听完树精的叙述,他更是后怕不已,若真闹大了上报,他绝对脱不了失察之责。
“那老耗子不知从哪学来一道厉害禁制,”附在颜凯身上的树精解释道,“若非上仙您这般神通,寻常小神根本察觉不到异常,看起来就跟平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