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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妖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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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老人将金银花泥拿下来,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他终于看见了床边小孙女,喉头一阵哽咽,双眼霎时溢满泪花。
见老人的恢复正常了,陈悦齐也终于放下心,晕了过去……
又是意识海,陈悦齐再次“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光芒,孙祎的身影依旧笼罩在光晕中,身姿挺拔,双手抱胸,正垂眸看着她——
“大仙……”陈悦齐刚想拱手道谢,脱力感袭来,意识体晃了晃,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孙祎盘膝坐下,伸出手,掌心轻柔地覆上她苍白虚弱的意识体脸颊,一股暖流顿时自他掌心源源不断地渗入,驱散着那令人窒息的虚弱感,仿佛冻僵的四肢被浸入温水中,逐渐恢复知觉。
陈悦齐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他那看不清具体样貌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视线。
广博而悲悯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莫名安心。
这就是神明的感觉吗?
“我忘了告诉你,”孙祎收回手,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说出的话却让陈悦齐头皮发麻,“这里离你那个仇家好像不算太远,照你现在这虚弱样子,恐怕你身体还没养好,他就该杀到了。”
“什么?!”陈悦齐的意识体差点跳起来,“你怎么不早拦着我?!”
“看你当时那么热情积极,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呢。”孙祎打趣道。
好好一个神仙,怎么说话这么阴阳怪气!
陈悦齐在心里狠狠吐槽,却不敢真的说出口。
“大仙~”她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体听起来可怜兮兮,甚至试图去抓孙祎的手臂,“您会帮我的,对吧?你不是说你是我的保家仙吗?”
“呐,你看啊,”孙祎煞有介事地分析,“我刚救了那老头,又耗费法力给你疗伤,消耗实在不小,恐怕是力不从心啊……”
他无奈地摇摇头。
陈悦齐立刻“挣扎”着坐起来:“行吧,那咱们赶紧走!”
得到孙祎的法力滋养,陈悦齐很快从昏迷中苏醒,但气息依旧紊乱,胸口发闷,她还没完全顺过气,就见那位老爷爷领着小孙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她的病床前。
这一下差点把陈悦齐吓得气血逆流,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我们凡人有眼无珠,怠慢了真神!多谢大仙救了我们全家啊!”老人和小女孩不由分说,激动地就要磕头。
“别别别!老爷爷您快起来!”陈悦齐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疼,赶紧去搀扶,“我年纪轻轻的,您这样真是折我的寿啊!快起来,快起来!”
好不容易把两人劝起来,陈悦齐刚坐回床边,老人又急切地开口央求:“大仙您神通广大,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这个村子吧!”
看着老人浑浊却充满希冀的双眼和小女孩紧张攥紧的衣角,陈悦齐压下心中的焦虑,认真点头:“老爷爷,您先起来慢慢说,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您放心!”
老人和小姑娘这才彻底起身,陈悦齐也松了口气。
小姑娘给爷爷搬来一张小凳子,老人坐在床前,缓缓道出原委:
这个村子叫五合村,位于两省交界,位置偏僻,交通不便。
大概半年前,村子里开始流行一种怪病。染病的人起初只是头疼脑热,像普通感冒。但谁也没想到,这病极其凶险,往往不出三天就能要了人命。更可怕的是,谁也找不到病的源头。
陈悦齐听得心头沉重。
这病听起来致命又诡异,如果具备传染性,而村民们只是固守村庄不外出还好,万一有人逃出去……
后果不堪设想。
“这病听起来好吓人,”她在心里对孙祎说,“让我想起那种叫埃博拉的病毒。”
“埃博拉?那是何物?”孙祎显然没听过这个现代名词。
陈悦齐努力组织语言解释:“是一种在很远的地方,非洲,出现的烈性传染病,死亡率很高,传染性也强,潜伏期有长有短,听起来和老爷子说的情况有点类似。但他们这个从发病到死亡太快了,所以可能传染性反而不强?”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但这种病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此病起因为何?”孙祎追问。
“据说……是因为当地人吃一种叫果蝠的蝙蝠!”陈悦齐恍然大悟,“这边饮食比较杂,确实有人吃蝙蝠。这村子在两省交界,说不定……”
她立刻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老人。
老人连连摇头否认,说一年前村里就没有蝙蝠了。
原因是村长的宝贝小儿子被蝙蝠咬了一口,村长一怒之下,组织了不少村民,把附近山里的蝙蝠逮得干干净净,连幼崽都没放过,最后在后山一把火全烧了。
自那以后,村子里乃至附近,一整年都再没见过一只蝙蝠,连路过歇脚的都没有。
“村长的小儿子被咬后,怎么样了?”陈悦齐追问。
老人摆摆手,叹了口气:“唉,谁知道呢,村长不让别人看,连夜就把孩子送到城里大医院去了,他老婆也跟着去了,后来……后来就听说他老婆带着孩子在城里跟别人跑了!”
“啊?”陈悦齐愣住了。
“就因为被咬一口,便让方圆蝙蝠绝迹?如此伤阴鸷的事,他儿子竟能安然无恙?我看此事绝不简单!”孙祎愠怒道,“决定去看看,还是就此离开,你自己选,我尊重你的选择。”
陈悦齐一时语塞。
这话听起来是给她选择,实则分明是把道德的重量压了下来,数百条人命悬而未决,她怎么可能视而不见,掉头就走?更何况,她现在也需要村里人帮忙才能尽快离开这里。
“大仙,”她定了定神,在心里回应,“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救人要紧。”
时近正午,天气由清晨的凉润转为闷热。
陈悦齐跟着老爷爷和小姑娘,首先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户人家。
那家里只有一位大妈和她儿子,孩子的父亲在外地打工,这是村里常见的景象。
起初,这家人对陈悦齐这个外来者十分戒备,不愿让他们查看病人,但当他们看到老爷爷那双重见光明的眼睛时,大妈激动得语无伦次,抓着陈悦齐的手就不肯放,一个劲儿地求她救救自己儿子,几乎又要跪下。
陈悦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生怕再折寿。
大妈稍微平静后,哭着说起了情况——
她十四岁的儿子三天前突然发高烧,她照顾了一天,烧是退了,可第二天孩子就莫名其妙起不来床了,送进去的饭一口没动,只勉强喝了几口水。
今天她还没顾得上去送饭,正好陈悦齐他们来了。大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当下决定和陈悦齐一起进去看看。
明明是烈日当空的正午,可一推开那扇房门,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床头一盏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线,床紧靠着墙,唯一的一扇小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刚站在门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就扑面而来,像是肥肉腐烂变质后发出的油腻腥臊味,陈悦齐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喉头一酸,干呕了半天,只觉得胆汁都快呕出来了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心里一阵庆幸,还好没吃什么东西。
“有妖气!”孙祎在意识海中骤然出声。
陈悦齐身体一僵,汗毛倒竖,她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个?看着床上那鼓起的被子轮廓,她心里瞬间打起了退堂鼓。
“别怕,只是残留的妖气,已经很淡了。有我在,无恙。”孙祎及时安抚她。
善良的大妈似乎理解陈悦齐的反应,递过来一块用水浸湿的布巾。
两人用湿布捂住口鼻,一步步走向床铺。
越靠近,那股恶臭越发浓烈,即使隔着湿布,也顽强地钻入鼻腔。
床上的人似乎还有一丝生气,被子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大妈连唤了几声,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陈悦齐走到床边,让大妈把煤油灯拿近些。
灯光凑近,照亮了病人的脸,那是一种不祥的乌青色,双眼紧闭,肿得老高。正常人闭眼时,还能看出眼球的轮廓甚至转动,可他的眼皮下……那密密麻麻蠕动的东西,根本不像眼球!
这真的还是个活人吗?
陈悦齐的手僵在半空,她转头想劝大妈先出去,可大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死死咬着嘴唇,强忍泪水,倔强地摇了摇头,不肯离开。
见劝不动,她只好硬着头皮,让大妈举好灯。
煤油灯靠近,病人的脸部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显得有些惧怕热源。他的嘴唇像是被什么粘住了,腥臭浑浊的泡沫从缝隙里不断渗流出来……
不行!又想吐!
“忍住!把事情做完!”孙祎的语气严肃起来,“掀开被子,让我看看。”
“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痛快!”陈悦齐在心里哀嚎,但手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颤抖着掀开了那床滑腻冰凉的被子。
顿时,那股恶臭呈指数级爆发,浓烈的腥气直冲天灵盖!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瞬间抓住了两人的注意力,病人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呈现出那种诡异的乌青色,尤其在他的左腿肌肉处,赫然有两个筷子粗细的深洞,边缘发黑,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
“大仙,看出什么了吗?”陈悦齐在心里急切地问。
“嗯……”孙祎沉吟片刻,“把他翻过来。”
陈悦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人能提出的要求吗?!
“我不要!”她在内心尖叫抗拒。
“说了有我。不弄清原委,你怎么走?怎么救人?”孙祎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们神仙不是有法力吗?不能透过去看看吗?”陈悦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等我用完这法力,你怕是得虚弱得直接晕倒在这儿了。你确定?”
“这……”陈悦齐哑口无言。
孙祎放缓了语气:“我给你施个小法术,暂时封住你的嗅觉便是。”
“你怎么不早用!害我闻了这么久!”陈悦齐简直欲哭无泪。
一股清凉感掠过鼻腔,那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消失了。陈悦齐终于能喘过气,她咬咬牙,双手用力,将大妈的儿子小心翼翼地翻了过来。
十四岁的男孩,本该是骨骼结实、有些分量的年纪,手中的身体却轻飘飘的,像個空心的布偶。
陈悦齐的心沉到了谷底,接过煤油灯,凑近照向他的后背——
就在心脏对应的位置,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赫然撕裂了衣衫和皮肉,洞内的内脏已被蛀食一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残存的皮肤和组织下疯狂蠕动、啃噬!因为翻动的惊扰,成群的蛆虫正从那个可怕的洞口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孩子的身体,就像一棵被白蚁蛀空的大树,徒留一副尚算完整的皮囊,内里早已被吞噬殆尽……
陈悦齐捂住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震惊而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
直到旁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大妈承受不住这撕心裂肺的打击,双眼一翻,晕死过去才猛地拉回她的神智。
陈悦齐连拖带拽,拼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大妈拖出这个人间地狱般的房间。
守在外面的老爷爷看到她们这般模样,连忙上前询问。
陈悦齐脸色惨白,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们将大妈扶到隔壁房间的床上安顿,当陈悦齐帮大妈脱鞋,撩起她的裤管时,只见大妈干瘦的脚腕上,赫然也有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筷子粗细的乌黑洞口!
大妈也遭殃了!
想从她这里问出更多关于她儿子病情细节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陈悦齐强压下心中的寒意,转头问老爷爷:“村里原来有大夫吗?”
“唉,”老爷爷重重叹气,“原来的村医……也得这病没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你们村长没有向上报告吗?”陈悦齐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