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快别摆烂啦》东遥

34、你的劫

　　山洞漆黑不见底，冲着山洞喊一声久久听不到回声。

　　张青羽本来想回去，奈何这里布下了巫教的迷魂阵，他没接触过这种阵法，怕强行闯阵会造成一些难以预估的后果。

　　孙祎默不作声观摩了良久，然后说一块进去吧。

　　张青羽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人不会是给人药傻了吧？

　　虽然孙祎厉害，虽然他张青羽天资高，最近的道法也学得突飞猛进，可那又怎样呢？里面的东西是啥都不知道，这么进去不是白给。

　　孙祎却不是这么想的，安眠药对于他没什么用，他只是将计就计，想看看藏在石泉村的终极秘密是什么。

　　他当然不会让张青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是，俩人正进去，山洞口就像有结界一般，一股强势到让人无从抵抗的力量迸发而出。

　　张青羽被这股力量击退了出去，孙祎就惨了，被击飞不算，自己体内一直压制的力量在疯狂翻涌。

　　这股力量和洞内的邪气产生了共鸣。

　　他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金色眼眸血红一片，不敢犹豫，立刻调集全身法力压制这股力量，两股法力在体内互相冲抵，孙祎额角渗出细汗，撑在地上的手青筋暴起。

　　张青羽丝毫没恐惧孙祎的变化，过去扶他：“怎么了，没事吧？”

　　该死的，孙祎在心里暗骂一声。

　　要不是受罚的时候天庭抽走他一半的法力，他如今怎么可能压不住混沌的力量？！还有，那家伙给他的力量也太强了……

　　如果孙祎没压制住，被这股黑暗力量转化，届时他一定会被那群正道神仙归为邪魔，他不想再搞出当年天神凋零的惨状了。

　　“你走……”孙祎闷声对张青羽说。

　　张青羽的手僵在半空。

　　天上的云层变得极厚，已经看不到群星皎月，并且这云层中还伴随着阵阵电闪雷鸣。

　　这是张青羽的劫，自己的劫只能自己渡。

　　孙祎心下了然，转头对张青羽说：“你进去吧。”

　　“啊？”张青羽惊呆了。

　　孙祎这辈子，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可是这次……山洞里的东西，和那家伙的力量一样，它会调动起孙祎体内这股属于黑暗的力量。

　　“没事，你去吧，外面有我们。”

　　我们？

　　张青羽脑海中闪过一道金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郑重地点点头，拎着桃木剑，昂首挺胸地进了山洞。

　　山体的震动一直在持续，绵软的泥土掉到张青羽的肩头，山洞里的泥土特别软，一脚踩上去就像踩进棉花里，本来就难走的路，因为山体的震动，他只能扶着墙走。

　　一股腐臭难闻的味道充斥着大脑中枢神经，每一个器官与细胞都被这股味道侵蚀地没有半点力气。

　　张青羽干脆停下不走了。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软绵绵的支撑物，整个人都仿佛飘在黑暗中。

　　耳边还时不时有百足虫在周围爬过的悉索声。

　　腥臭味经久不散，他双眸紧闭，额间渗出细汗，终究是没忍住，腿脚一软，跪在地上。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

　　他躲在黑暗窄小的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尸骨，鼻息间尽是亲人血液的味道……

　　那次都熬过去了，这次怎么可能熬不过去。

　　况且他从孙祎的言语中得知这是他的劫，渡过去了就能完成自己的夙愿，他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到尽头。

　　张青羽盘腿坐下，将桃木剑插在土壤中，默念着静心神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念完后心绪清明了几分，为了不被外界干扰。

　　张青羽闭着眼睛调动自身法力封闭全身感官。

　　须臾，他睁开清澈如水的双眸环顾四周，双眸间浮动着一层银色光芒。

　　他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听不到那些嘈杂的声音，闻不到腐臭的气味，甚至指尖也无法感受粘腻的土壤，视觉也照例屏蔽了。

　　不过却开了天眼，跟X光一样，虽然视野有限，却能看清周围。

　　拄着桃木剑往前走，山洞的全貌出现在眼前。

　　山洞的形状是圆形的，就像某个大型生物的小肠，脚下的泥土中埋着一具具骸骨，骨头上隐隐约约跳动着光点。

　　那是修道者身上的灵气，已经很稀微了。

　　踩在这些骸骨上，张青羽心绪复杂。

　　这是有多少道士死在里面了啊，每行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不知不觉走出老远，这条山洞就像没有尽头。

　　张青羽心下有些烦闷，伸出手算了算，他现在已经走到温泉的位置下面了，身边的土壤氤氲着水汽，变得更加粘腻。

　　刚准备继续走，眼前的山洞突然出现好几个分岔口。

　　张青羽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这是迷宫吗？他气得锤了下旁边的泥土壁，漆黑的泥土粘了他一手，他把手收回来，嫌弃地甩了几下。

　　结果身子一个没站稳跌在地上。

　　他赶紧爬起来，手刚撑着地面，掌心就被扎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土壤中的肋骨插在他的手掌心。

　　虽然他封闭了自己的触觉，可是脑海中的想象力也放大了无数倍。

　　张青羽顿时头皮发麻，定了定心神，心有余悸地看向那具骸骨。

　　这具骸骨和其他修道者的骸骨不同，上面氤氲的光芒更加耀眼，并且这层光芒附着在骸骨上，不是骨头本身蔓延出来的。

　　看上去……是被人赐予的灵气。

　　难道这个人不是道士？

　　张青羽连忙用手拨开骸骨上的泥土，他锵锵挖出几块，判断出这是一具女性尸骨，白骨上的光芒接触到他掌心的那一刻就像有了生命一般，绕着他的手腕向上生长。

　　张青羽连忙解开触觉禁制，光芒缓缓渗进他指尖。

　　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李思意捂着嘴被绑起来，丢进山洞，身边还站着许多面若寒霜的村民……

　　这具尸骨是李思意的！

　　张青羽蹲在原地，脸色变得苍白。

　　第一次见到李思意时，他就知道李思意不是人，是鬼魂。只是他和孙祎都不知道李思意是怎么死的，又是如何以这种方式继续“活着”。

　　他叹了口气，不再继续挖，反而将泥土重新盖了上去，指腹传来土壤粗砺的触感，李思意的骸骨静静躺在深处，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戚。

　　正当他准备抽手时，一丝微弱却纯净的暖意忽然从泥土深处渗入他的指尖，那感觉轻柔而哀婉，仿佛一缕不甘消散的魂魄正无声地向他祈求——

　　帮帮我。

　　张青羽怔了怔，收回手，注视着那座小小的土堆。

　　心中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他站起身，再次看向前方幽深的分岔口，这一次，迷雾仿佛散去，该走哪条路清晰得如同有人在前方指引，他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周身禁制，任由体内蕴藏的天师灵力奔涌而出。

　　纯净而强大的力量如涟漪般荡开，瞬间惊醒了沉睡于此的某种存在。

　　洞外，原本懒散坐在石头上的孙祎神色一凛，猛地抬头。

　　整个仙主峰上空，浓浊如墨的黑气骤然腾起，带着腐蚀万物的污秽气息向外蔓延，山石触之即化为齑粉，草木瞬间枯萎消融，发出刺鼻的焦臭。

　　孙祎脸色沉了下来。

　　这力量……不对劲。

　　混沌之力虽邪，却不至如此暴戾污浊，这洞里除了混沌，难道还藏着别的东西？

　　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腿坐下，闭目凝神，低声诵念经文。

　　庄严肃穆的佛音自他唇边流淌而出，随风扩散，化作一道无形的纯净屏障，将肆虐的黑气牢牢禁锢在仙主峰范围内，不再向外侵蚀分毫。

　　梵音袅袅，也携着他的讯息，传至九霄云上。

　　云端，黎境元负手而立，垂眸聆听着风中传来的私语。

　　他身旁雷鼓低鸣，诸神静立，等待着他的号令。

　　黎境元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电光闪过他望着脚下被黑气笼罩的山峰，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不急。”他轻声道。

　　他想看看，下面那个小子，究竟配不配得上他的五雷大法。

　　山洞深处，张青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

　　巨大的洞窟宛如倒扣的碗，顶部盘根错节的根系如幕布般垂下，而占据洞窟中央的巨兽，则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其形如虎，壮如牛，一双残破的肉翼无力地耷拉在身后，长尾末端蝎钩般的尖刺闪烁着寒光。

　　穷奇！

　　上古四大凶兽之一！

　　张青羽头皮发麻，身体僵在原地。

　　穷奇乃风神后裔，惩善扬恶，以人为食！它怎么会在这里？

　　腥风扑面！穷奇显然也嗅到了他身上那令人憎恶的属于天师一脉的气息，它睁开猩红的巨目，咧开大嘴，露出森然利齿，粘稠的唾液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它毫无预兆地暴起发难，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带着千钧之势直扑张青羽面门！

　　张青羽瞳孔骤缩，求生本能让他猛地向侧方跃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扑，然而还未等他站稳，剧痛便从胸口炸开！

　　穷奇那蝎尾般的倒刺如同钢鞭，狠狠抽打在他胸前！

　　“呃啊——！”

　　他整个人被重重砸在泥壁之上，胸腔内气血翻腾，眼前阵阵发黑，剧痛几乎让他晕厥，道袍连同皮肉如同被烈酸腐蚀，冒出丝丝黑雾，他强忍剧痛，迅速念诀封住胸口几处大穴。

　　穷奇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再次扑来，戏耍般地挥动着利爪。

　　张青羽咬紧牙关，脑中闪过孙祎所授的腾云术口诀，身体瞬间变得轻盈，再次惊险躲过，他在偌大的洞窟内腾挪闪避，身影飘忽，而穷奇则如戏鼠的恶猫，不急于杀死猎物，享受着猎杀的乐趣。

　　腾云术极耗心力，加之身受重伤，张青羽很快感到力不从心，呼吸愈发困难。

　　更糟糕的是，洞顶因打斗而震落的泥土越来越多，空间正在缩小，氧气也变得稀薄。

　　绝望渐渐攫住他的心脏。

　　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就在他再次竭力躲开一击，身形踉跄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纯净而温暖的光芒骤然从穷奇体内迸发而出，瞬间将昏暗的洞窟照得亮如白昼！

　　那光芒竟硬生生将庞大的穷奇掀飞出去！

　　穷奇恼怒地低吼一声，抖擞身躯，警惕地盯着那团光晕。

　　光晕缓缓凝聚，化作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他身姿挺拔，气质清峻，宛如月下青松。

　　张青羽认出来，是陈悦齐提到过的那个道士——

　　沈承洲！

　　沈承洲的灵体飘至张青羽身边，拾起掉落在地的桃木剑，声音沉稳却清晰地传入张青羽近乎涣散的意识中：“凝聚念力，元神出窍。”

　　说罢，他手持桃木剑，身化流光，径直刺向穷奇！

　　没有肉身的束缚，他的动作更快更疾，剑法精妙绝伦，竟与那凶兽缠斗在一处，丝毫不落下风。

　　张青羽不敢犹豫，立刻依言盘坐，闭目凝神，尝试剥离元神。

　　这法术孙祎教过他，意在摆脱肉身桎梏，神游太虚。

　　可远比腾云术更难掌控。

　　意识逐渐模糊、抽离……

　　仿佛沉入一片温暖的深海……

　　“喝了这杯茶，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徒儿了。”鹤发童颜的老者捋着长须，笑容慈祥，宽大的袖袍随风轻摆。

　　“我不……我要奶奶……我要回家……”年幼的张青羽脸蛋哭得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兽，死死抱着门框不肯进去。

　　旁边的道童不屑地撇撇嘴：“哼，你还想回去？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你奶奶恨不得……”

　　“住口！休得胡言！”老者厉声呵斥。

　　道童不服气地指着小青羽：“师父您看他嘛！都说张天师的灵力在他身上，可他哪有半点继承人的样子？畏畏缩缩，哭哭啼啼……”

　　“再要多嘴，便去领板子！”他瞪了道童一眼，转身走到张青羽面前，温和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珠，“青羽乖，你奶奶只是托我照顾你，并非不要你……”

　　小青羽眨着泪眼，看向那个说话刻薄的道童，他知道，道童说的是事实……他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父母被那些穿着诡异的人杀害……后来到了奶奶家，奶奶看他的眼神只有恐惧和怨恨……

　　父母因他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