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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在看着徐凭砚和任端玉你一巴掌我一拳的扭打过程中,时楹心里就一句话: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好在二位男主并未在她面前上演活春宫——

      等一切归于宁静,她看见任端玉拂袖而出,而徐凭砚在他离开的瞬间就吐出一口黑血,蜷缩在地,不住地痉挛,发出喘息和低吼,宛如失去配偶的孤狼。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态。

      时楹无声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缓慢地飘走了,视野逐渐变得明亮、开阔,在这之后,凡尘间的一切事情都围绕着徐凭砚和任端玉二人上演,剧情以十倍速在她眼前快速播放——

      将她埋葬后,徐凭砚趁机出逃,任端玉勃然大怒,愤而提剑追赶,将徐凭砚囚禁,徐凭砚再逃,任端玉再怒再追……天大一盆狗血泼得淋漓尽致。

      而在这他追他逃里,徐凭砚唯一固定会去的地方就是她的坟前,任端玉发现后,不仅一举捣毁了她的坟,还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医馆和小院,逼着徐凭砚与他结契,结为道侣。

      看着徐凭砚被按在自己的牌位前,时楹终于明白了——她只是这本耽美小说里的炮灰女配,在正文中连正经戏份都不配有,唯一的作用就是拿出来当两位男主的情感催化剂,等二人形成了羁绊后,就被一脚踢开。

      时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心中只有滔天的愤恨,极致的屈辱和不甘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任端玉。
      养好伤后朝她笑着道谢的少年犹在眼前,顷刻间就化成了索命的厉鬼。

      还有……徐凭砚。

      按照那本小说的TAG和后续发展来看,他绝对不是自愿的,任端玉必定用某种东西胁迫了他。

      那个东西……是她的命么?

      时楹缓缓睁开眼。
      似真似幻的景象里,大雪化成了飘渺不清的雾。

      “阿楹,阿楹?”
      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贴在她耳边:“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是谁在说话?
      时楹茫茫然地睁开眼,模糊涣散的视线缓慢聚拢,眼前出现一张清秀的面孔。

      一个女孩弯着腰,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伸手晃了几下,“你怎么了?是梦魇了吗?能听见我说话吗?喂——”

      那女孩脖子上挂着一块小竹牌,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上面隐约刻着一个“徐”字,看不真切。

      “阿楹,你怎么啦,这是烧傻了吗?嘿——回神!”

      一记清脆的响指落下,床上躺着的人猛地睁开眼,眼神明亮似雪,宛如含刀。

      时楹骤然起身,暴汗如瀑,刚好一头磕在女孩头上,喉头一哽,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笔笔挺地倒了回去。

      那刚还弯腰看着她的女孩遭了猛的一记头槌,立刻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地抱住脑袋往后退,踉跄几步,刚好撞在门框上,又是“哎哟”一声,一转头,立刻惊喜道:“徐大夫!”

      时楹闻声,艰难地侧头望去。

      落日熔金,帘外铺开一片氤氲柔和的暮色。
      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逆光立在帘下,轮廓被晕染得模糊,辨不清面容。

      “徐大夫,阿楹醒了,可人瞧着愣愣的,唤她也不应……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那女孩指指呆坐着的时楹,徐凭砚淡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向着身边人点了点头,那女孩“嘿嘿”一笑,接过他手里的药包就跑了出去。

      屋内静了下来。

      见时楹愣着,徐凭砚也未开口,一撩衣摆坐在床边,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去把脉,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

      时楹望着他,只觉得恍若隔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头还疼吗?”

      徐凭砚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脉搏,大半天的人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喃喃道:“凭砚……”

      尾音微微拖长,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性撒娇的语气。

      徐凭砚动作一顿,“嗯?”

      时楹一个激灵,顿时坐正了。

      “……多谢徐大夫,”时楹缩回了还被他搭着脉的手,低声道,“劳你费心了。”

      徐凭砚看着她的手,眉毛轻轻一蹙。

      时楹前夜染了风寒,高热难退,直至昨日才略有好转,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醒了,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种陌生的、说不出的疏离。

      就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徐凭砚收回视线,抽出银针,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又问了一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这话一问出口,熟悉的疼痛一下子窜上脑门,时楹倒吸一口凉气,神游了许久的神志终于清醒过来,她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疼了。”

      徐凭砚不置可否,下一刻,刚才的女孩就端着汤药从门外走了进来:“阿楹!喝药了。”

      看着那常年挂着标志性笑容笑容的,有些肉乎乎的脸,时楹总算想起了她是谁。

      徐凭砚的住所就在医馆后院,他几乎将医馆开成了24小时营业诊所,街坊邻里但凡有些头疼脑热,随时都能寻来,这些随手一看就能看好的毛病,他也从不收取诊金,还时时倒贴给人看病。

      女孩名叫年小满,便是前段日子被徐凭砚治好的病患。

      她病得重,家里本就艰难,为治病几乎掏空了家底。后来听人说徐凭砚医术高,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找来,没承想真被他治好了。只是病愈后实在拿不出诊金,徐凭砚便留她在馆里帮忙,权作抵债。

      “我稍微放凉了会儿,已经不烫啦,趁热喝了吧,”小满笑盈盈的,“等冷了就更苦了。”

      时楹垂眼,看着面前那碗浓得像墨的汤药,沉默了。

      她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犹记得,自己骨头刚养好,前脚撒泼打滚求徐凭砚收留,承诺自己打扫下厨跑腿样样都行,后脚就因为给人送药迷路,大冬天的在小镇子里绕了无数个圈,硬生生感染了风寒,高烧三天不退……

      就在她胆战心惊地害怕被徐凭砚一脚踹走的时候,后者竟什么也没说,而是一直照料到她病好,还特地画了一张全镇地图给她。

      ……

      浓黑的药汤中浮现出她有些扭曲的倒影。

      时楹皱了皱鼻子,突然有点想哭。

      “哭也得把药喝完哦。”年小满很贴心地补刀道。

      时楹:“……”

      眼下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有一块被薄纸包好的蜜饯。

      时楹闭了闭眼,一仰头灌完了整服汤药,苦得龇牙咧嘴之时,蜜饯适时递到唇边,她想也没想,张嘴咬了过来,嘴唇碰到徐凭砚微凉的指尖,感到后者动作一顿。

      年小满在旁边配上背景音效:“啊,你们——”

      时楹立刻意识到此刻的徐凭砚和她还不熟,立即低下了头,却听徐凭砚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收回手,用针包在年小满脑袋上轻轻拍了下:“走了,外头还有病人在等。”

      年小满:“哎——”
      她跟在徐凭砚背后走出几步,又回头,笑嘻嘻地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塞到时楹手里。

      待人走了,时楹低头一看,镜中人面孔苍白,眼下青黑,唇色惨淡,一点黑糊糊的药汁挂在嘴角,旁边还有一点蜜饯上的白霜,活像是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索命的女鬼。

      ……怪不得徐凭砚憋不住笑。

      她叹了口气,默默地躺回去。

      身旁依旧是熟悉的竹木桌、古铜镜,桌上还散着两本杂书。
      一切设施都让她熟悉得仿佛从未离开过。

      前尘旧梦被一道惊雷劈得烟消云散……她竟又回到了从前。

      任端玉是她与徐凭砚成婚之后才遇见的人,而眼下距离他们真正走到一起,还有好长一段时日。

      这一次,她得好好谋划。

      绝不能再让任端玉,闯进她的生活里来。

      *

      徐凭砚脚步奇快,年小满捂着脑袋,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偏房里密不透风,光线昏暗。徐凭砚俯身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桌上晃动,勉强能够照明。

      她晕乎乎地扶着脑袋坐下,听着背后传来淡淡的声线:“手放开,我看看。”

      油灯昏黄的光晕幽幽拢过来,照亮了她后脑上的一道凹陷——长发披散时还不易察觉,此刻被轻轻拨开,就能清楚看见方才撞击处陷下一个深坑。伤口边缘凹凸不平,皮肉外翻,依稀见了骨。

      年小满听见身后的人极轻地“啧”了一声,紧接着后脑一凉——徐凭砚的手指就这样探进了伤口之中,指尖在骨与皮肉间搅动了几下,尚未等她感到疼痛或异样,那手已抽了回去。

      “这具身子刚塑成不久,还不够稳固,”徐凭砚擦着手,声音平淡无波,“轻微的磕碰也可能让你粉身碎骨,平日动作须得仔细些。”

      “多谢徐大夫。”

      年小满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
      幽暗的灯影里,她悄悄抬眼看向徐凭砚。微弱的火光昏黄而柔软,落在他低垂的眉眼间,却反将他的侧影衬得愈发清冷料峭,仿佛与她隔着无形的边界。

      她无端地打了个寒噤,纠结再三,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徐大夫……那我原本的身子,到哪儿去了呀?”

      年小满垂下头,嗫嚅道:“我、我想给自己立个坟……”

      “你不是好好活着么,”徐凭砚侧过脸,对她轻轻笑了一下,“立坟做什么?”
      他语调温和如常:“照顾好这副身子,便够了。”

      年小满愣愣道:“噢……我只是……”

      “外头还有病人需要照顾,你先去忙吧,”徐凭砚打断了她的话,“记得,务必小心。”

      送走了年小满,徐凭砚提着油灯,转身去了后院地窖。
      昏暗中,他立在铜镜前,缓缓解开衣襟。

      镜中映出他胸口一片大片大片、淡而淤结的青紫痕迹。

      他的身体正在日渐腐烂。
      年小满的身体上盖着一张草席,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像是睡着了。

      新鲜的肉身可以让他的身体保持与常人无异,但每一次的吸收,如饮鸩止渴般,会加快下一次的腐烂速度。

      徐凭砚沉默地合上衣服,又会想起方才时楹的眼神。

      上一世……时楹绝不会用那样陌生又恐惧的眼神看他。

      那个雨夜,她浑身是伤地倒在泥水里,求他救她,他救了。本以为不过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偶然善举,没曾想这人却从此赖了下来,一天到晚唱一些荒腔走板的歌谣,对着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日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甚至……甚至还说喜欢他。

      他并不在乎娶妻成家,但是时楹如果真的想要,他就当是施舍她也无妨。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时楹于他,和凡人闲暇时逗弄的猫狗并无二致。

      可她终究是肉体凡胎。他修鬼道,寻常肉身自然难以承受与他长久相伴的侵蚀。

      不过无妨,他可以给她造一个新身体,一个足够健康、可以长长久久陪伴他的新身体。

      结果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任端玉。

      一个吊儿郎当的半吊子修士,满口仁义道德,发现杀他不成,竟试图告诉时楹他的真实身份,要带她离开。

      若不是任端玉从中阻拦,时楹怎会死在他面前。

      他给她雕好的新身体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时楹死后,任端玉还不肯罢休,日日纠缠,直到他死于任端玉剑下,方觉解脱。

      浑浑噩噩的前尘旧事随着那一剑烟消云散,再睁开眼,他又回到了从前。

      油灯终于寿终正寝,火苗在空中倏忽一颤,彻底灭了。

      徐凭砚在黑暗中长久地静立,闭了闭眼,指腹下时楹鲜活跳动的脉搏犹在耳边。

      真好。

      这一次,他定会好好护着时楹,不给她半分从他身边离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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