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零星灯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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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亭市艺术圈不大不小的盛事：“裂隙与重构”青年艺术家联展，其VIP预览夜定在了周五晚上。
消息灵通又爱凑热闹的顾蝶然果然搞到了一小叠邀请函，早早就在他们的小群里嚷嚷开了。
【蝶然扑火】：“全体注意！本周五晚七点，‘青蓝艺术空间’，VIP预览走起！
有酒喝，有画看，说不定还有帅气艺术家！@所有人速速报名，过时不候！”
【砚冰不化】：“你眼里就只有帅气艺术家？上次那个留长发的，你说有‘破碎感’，结果人家一开口聊哲学，你听了三分钟就开始玩手机。”
【蝶然扑火】：“沈！砚！冰！要你管！那是他的哲学太催眠！这次不一样，听说有很多新奇好玩的装置艺术！”
【长安忆】：“我去我去！温温@零，你呢？找找灵感也不错呀。”
【零落知秋】：“好。”
零枫伊回复得简洁。她确实有些兴趣。
寻找灵感是其一，其二是……她想起居酒屋那晚莫词渊提到过这个展览，而君沐阳似乎也与艺术空间的主理人相识。
潜意识里，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像投入静湖的细小石子，漾开几乎看不见的波纹。
周五晚，华灯初上。“青蓝艺术空间”门外已是一片衣香鬓影。
穿着时髦的男女持着邀请函陆续入场，空气中弥漫着香水、期待与某种故作轻松的文艺气息。
零枫伊和林枫妍、顾蝶然一同到达时，沈砚冰和莫词渊已经在了。
莫词渊依旧是一副翩翩君子样，正与一位画廊主熟稔地交谈。
沈砚冰则端着一杯香槟，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哇，气氛可以啊！”顾蝶然眼睛发亮，瞬间进入社交模式，拉着林枫妍就要往人堆里钻。
零枫伊则慢了一步，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没有看到那个预想中清峻的身影。
她抿了抿唇，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告诉自己只是随便看看。
展厅内灯光经过精心设计，聚焦于作品，营造出明暗交错的神秘氛围。
观者低声交谈，酒杯轻碰，在画作与装置间流动。
零枫伊很快被几件探讨科技与情感疏离的影像作品吸引，驻足观看。
“零小姐也对这种主题感兴趣？”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零枫伊转头，是莫词渊。他不知何时结束了谈话，走了过来。
“莫医生。嗯，觉得很有现代性。”零枫伊礼貌回应。
“叫我词渊就好。”莫词渊笑笑，镜片后的目光温和，“沐阳刚才还在，好像被陈序，就是本次的策展人，拉去后面看什么新到的藏品了。他可是难得对展览这么‘上心’。”
最后那句话，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零枫伊心中那根弦轻轻动了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君医生对艺术也有研究？”
“涉猎而已。不过他看东西，角度总是很……‘医生’。”莫词渊笑道，“理性剖析，直指核心。有时候挺吓人的。”
两人正说着，顾蝶然风风火火地跑回来，脸颊微红，不知是兴奋还是喝了酒：“枫伊姐！词渊哥！快跟我来！那边有个互动装置超级好玩！是测心跳的！”
她不由分说，一手拉一个，穿过人群，来到展厅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这里有一个半封闭的、仿佛太空舱般的银色装置，入口处闪烁着幽蓝的光。
旁边立着说明牌：“《心渊共震》：请两人分别进入独立舱体，系统将实时监测并可视化你们的心率。
当双方心率在特定时间内达到某种程度的‘共鸣’时，外部灯光与音效将产生联动变化。探索人际间无形的同步。”
装置前已经排了几对跃跃欲试的男女，大多是情侣或好友，对着屏幕上偶尔亮起的变化发出惊叹或嬉笑。
“看起来有点意思。”莫词渊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致。
“我们去试试吧，枫伊姐！”顾蝶然摇晃着零枫伊的胳膊，又转头找沈砚冰，“沈砚冰！你别躲！过来一起！”
沈砚冰一脸嫌弃：“幼不幼稚？测心跳？我心跳稳如老狗，有什么好测的。”
“你就是不敢！怕暴露你内心慌得一批！”顾蝶然激他。
“谁不敢了？测就测！”沈砚冰果然上当，被顾蝶然拖着就往入口走。两人吵吵嚷嚷地进了相邻的两个舱体。
舱门关闭，外面的人可以通过半透明的舱壁看到模糊的身影，以及旁边大屏幕上开始跳动的、代表两人心率的曲线和数字。
起初，两条曲线各自平稳。
顾蝶然那边数字偏高，显示她还在兴奋状态；沈砚冰则果然“稳如老狗”，心率偏低。
忽然，不知道顾蝶然在里面做了什么可能是扮鬼脸或者说了一句什么，沈砚冰的心率曲线猛地蹿高了一下，然后又强压下去。
顾蝶然的心率也跟着波动。两条曲线开始出现短暂的交织和靠近，装置外部的灯光随之变幻出柔和的暖橙色，响起一阵空灵如风铃般的音效。
“哇！共鸣了！”围观的人小小惊呼。
林枫妍笑得前仰后合：“这俩活宝！”
零枫伊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看着屏幕上那两条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彼此影响的曲线，竟觉得比许多晦涩的艺术作品更生动地诠释了某种“联结”。
舱门打开，顾蝶然脸颊更红地冲出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屏幕上尚未消失的曲线“战绩”。
沈砚冰紧随其后，表情有点不自然，耳根似乎也有点红，嘴上却硬：“什么破装置，一点都不准。”
“谁不准了？明明就是你心跳乱了！”顾蝶然立刻反驳。
眼看新一轮“辩论”就要开始，林枫妍赶紧打圆场：“好啦好啦，效果很棒！枫伊，你要不要也试试？”
零枫伊刚想摇头说不用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侧后方传来：
“听起来，是个需要两个人参与的项目。”
零枫伊的心跳，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漏了一拍。她转过身。
君沐阳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今天穿了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
外面是剪裁利落的深灰色长大衣，比起居酒屋那夜的温润，更多了几分冷峻的艺术气息。
他手里拿着一杯纯净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心跳装置，然后落在零枫伊脸上。
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中，明明灭灭。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连旁边斗嘴的顾蝶然和沈砚冰都暂时停了下来，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林枫妍眼睛转了转，忽然捂着肚子：“哎呀，我好像有点饿了，蝶然，砚冰，词渊哥，那边有甜品台，我们去看看？”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另外三人，迅速而“自然”地撤离了这个角落，留下零枫伊和君沐阳，以及那个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心渊共震》装置。
零枫伊感到一丝微妙的窘迫，还有一丝……被朋友“设计”了的哭笑不得。
她抬眸看向君沐阳，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哪怕一丝揶揄或尴尬，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真的只是在等待一个关于“是否尝试”的答案。
“君医生对这个有兴趣？”她稳住心神，语气尽量轻松自然。
“医学角度，观察心率变化与情绪、环境刺激的关联，有其价值。”君沐阳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带着专业理性的外壳。
但他朝装置微微扬了扬下巴的动作，却泄露了一丝不同往常的、近乎邀请的意味，“而且，陈序说这个装置的数据模型设计得很精巧。”
零枫伊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像深潭，难以一眼见底。
理性价值？数据模型？她忽然想起他那句“理性也可能是一种更深刻的冲动”。
心跳，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点。她很清楚，这不仅仅是面对一个装置的好奇。
“听起来，君医生是想亲自验证一下这个数据模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连自己都惊讶的“挑衅”。
君沐阳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几乎无法捕捉。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引用了一句无比正确的话，却用在此情此景，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他没有再问，只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零枫伊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率先走向其中一个舱体。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舱门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腕间清晰地跳动。
君沐阳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眼神深邃，随即迈步走向了相邻的舱体。
舱门在身后轻轻闭合，将外界的喧闹与目光隔绝。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柔和的引导灯光，手腕上冰凉的心率监测环，以及自己无法忽视的、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屏幕上，代表两人的光点出现，曲线开始生成。
零枫伊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呼吸。她想起冰川，想起故事里冷静的观察，想起要“绕过”或“共存”。
但此刻，在这个测量心跳的密闭空间里，所有理性的防御似乎都变得薄弱。她能感觉到脸颊在微微发烫。
隔壁舱体里，君沐阳看着屏幕上那条属于“舱体A”的曲线初始频率就比平均水平略高，且呈现轻微的不规则波动。
他靠在舱壁上，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惯常平稳的心率，也因意识的集中和对隔壁状态的“监测”而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起初，两条曲线像两条平行线，各自起伏，试图维持稳定。
零枫伊想着今晚的偶遇，想着他刚才那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想着他黑色衬衫下清晰的锁骨线条……心率曲线又不受控制地攀升了一小段。
几乎在同一时刻，君沐阳的曲线也出现了一个同步的小峰值。
装置外部，灯光微妙地闪烁了一下，从幽蓝转向了一种更暖昧的深紫色。
零枫伊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几乎融入背景音效的闷笑，来自隔壁？还是她的幻觉？
她咬了下唇，强迫自己去看舱内屏幕上显示的、关于“深海鱼类发光原理”的科普文字，大概是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吧。心率稍微回落。
君沐阳的曲线也趋于平缓，但基线似乎比进入时略微提高了。
时间静静流逝。几十秒的时间，在沉默的、被监测的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漫长。
忽然，零枫伊想起顾蝶然和沈砚冰刚才的样子。
她突发奇想，对着两人之间那面理论上隔音的舱壁，其实她知道可能不隔音，用气声很小声地、快速地说了一句：“君医生，你的‘数据模型’，验证得怎么样？”
说完，她自己先脸红了。这简直不像她会做的事！
屏幕上的曲线，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冲上一个高点。
而几乎同时，旁边那条属于君沐阳的曲线，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也猛地向上蹿升，幅度甚至更大！
两条曲线前所未有地接近、重叠，在屏幕中央勾勒出激烈共鸣的图案。
装置外部，灯光骤然变得明亮而绚丽，暖橙、玫红与金色交织流转。
同时响起一阵空灵又带着悸动节拍的音乐，比之前顾蝶然他们触发时要强烈数倍，瞬间吸引了不远处不少人的目光。
“哇！好强的共鸣！”
“谁啊？这么厉害？”
“不知道，灯光效果太棒了！”
窃窃私语声传来。
舱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零枫伊脸颊绯红地走出来，眼神有些躲闪，根本不敢看周围。
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君沐阳也从隔壁走出来。
他看起来依旧镇定，只是呼吸似乎比平时稍重一丝，黑色衬衫的领口下，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大屏幕，上面两条曲线正从峰值缓缓回落，但依旧紧紧挨着，显示出方才那场“意外”的激烈程度。
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到零枫伊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拿起放在旁边台子上的纯净水，喝了一口，喉结再次滚动。
“数据模型，”他放下水杯，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一分，清晰地传入零枫伊耳中，“验证结果……出乎意料的显著。”
零枫伊终于抬起眼看他，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
那里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深潭，而是翻涌着某种被她刚刚那句“挑衅”和随之而来的剧烈心跳所搅动的、灼热的暗流。
理性？验证？标准？
去他的理性。
在这一刻，在绚丽未散的灯光和逐渐平复却依旧清晰的心跳余韵里，零枫伊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确实被“共振”了。
不是仪器，不是数据，而是某些更深层、更难以言喻的东西。
林枫妍端着个小蛋糕，远远看着这一幕，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莫词渊：“词渊哥，你看，我就说这个装置是‘神器’吧？”
莫词渊推了推眼镜，看着远处那对隔着微妙距离站立、空气中却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噼啪作响的男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嗯，效果拔群。”
预览夜还在继续，艺术、交谈、酒香弥漫。
但在这个角落，一场由冰冷仪器测出的、滚烫的心跳共鸣，已然成为了今夜最隐秘也最生动的艺术品。
而零枫伊知道，她故事里的“冰川”，或许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维度，经历着一场微小却不容忽视的“热力扰动”。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零星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