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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阴差阳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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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裴谯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有时候显得太优柔寡断,但如果问裴谯有什么优点,那反而是豁得出去。这两种相悖的性格从始至终都一直存在在裴谯身上不停地搅合,有时候也不失为是一种奇观。
童孟沅没法对他太客观地评价,说来说去也就是很奇妙。裴谯独到的精明之处其实很毒辣,童孟沅并不容易讨好,但裴谯干事每回都恰好处在让童孟沅不耐烦和勉强觉得还能接受之间。
没有不耐烦那就是可以接受,可以接受就是没准会喜欢,如此一环扣一环的,在不知不觉间,童孟沅对裴谯的忍耐已经比神龟。
严格意义上说,童孟沅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事。
从小到大的经验都告诉他,如果太对某个东西沉溺,都会带来不妙的结局。人一旦丧失警惕,那就完蛋了。
吃完饭以后童孟沅就去了附近开着的一个展览会,裴谯要跟着他来,他来不拒绝,等一到展览会,童孟沅就物尽其用,一边从包里掏样品,一边问旁边的裴谯,好看吗?
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得以随驾真正原因的裴谯当即苦笑着干活,前脚跟着童孟沅逛展,后脚就在童孟沅的手上挑来挑去,一边挑一边举到展会中其他的展览品上,就地开始做行业分析。
他俩都公事公办的时候效率就高多了。选品怎么选,未来有哪些趋势,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一二三四列下来。比起非得凑一起谈恋爱说车轱辘话,只是又在一起工作了一下午,等童孟沅再背着包走出展览会时,他连看裴谯都觉得更眉清目秀了一点。
这个时候裴谯再拉住他,说:“反正都这个时间了,再请给我吃个晚饭呗?”
童孟沅也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当场就点点头,裴谯去哪,他就去哪买单。
裴谯望见此状,也不由得跟着笑了一声。绝望的。
吃完饭,裴谯惯例送童孟沅回家,童孟沅一到地就麻溜伸手准备开车门,就是嘴上‘再见’才说了半茬,就被裴谯一把拉回来。
“我最近会在这办作品展,最起码也会在这待三个月的。”裴谯说。
他也快有三四年没再出过新设计,这次能趁着办展回回人气,顺便再号召一下老顾客——应该说是非常不错。童孟沅没什么好说的,当即就点了下头。
裴谯看了看自己抓住童孟沅的胳膊,目光流连了一会,就继续鼓足勇气问他:“你就没有其他想要说的了?”
童孟沅说:“办展顺利。有时间我给你捧场。”
“哥……”裴谯低了会头,没一会又抬眼望向童孟沅,手还在童孟沅的胳膊上抠了抠。
童孟沅想抽胳膊但没抽动,裴谯也从脸上不显,实际上胳膊上已经用了死劲。
“撒手。”童孟沅抬另一只手过来指他。
裴谯说撒手就撒手。童孟沅还愣了一下,接着直接弄开车门,一半无语一半懊恼地出去了:“你真是有毛病!”
“……不是你让我松手的吗?”裴谯悻悻地说。
童孟沅:“……”
如果不是场合实在不对,童孟沅真想直接笑出来。
“回去好好准备艺术展吧。”他没好气地说,“我最近都不想看见你。”
“难道你在期待什么吗?”裴谯问他。
童孟沅径直陷入了沉默,接着诚恳地劝他:“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神经病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在作祟,童孟沅现在一看裴谯的眼睛还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还觉得裴谯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实际上当然不可能。这就是心理作用。
但裴谯总能挑起童孟沅一些有的没的的想法,从本能上童孟沅就应该从现在起就赶紧叫停。可惜就目前来看,他怎么看也像是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童孟沅下车后又盯着裴谯定定地望了一会,直到把裴谯盯得发毛以后才缓缓撤回目光,才说了句‘我走了’上楼。推门进单元楼之前,童孟沅忽然突发奇想,想裴谯会叫住他吗?
当然也没有。一切风平浪静。连童孟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几天之后,事情又慢慢回到正轨。MATIO仓库的东西陆续被打包好开始发货,选品也有了新进展,童孟沅直接把那下午裴谯提得建议用上,而后又出了几次差。等再回来的时候,裴谯的个人作品展已经开始铺海报宣传了。
童孟沅在机场投屏前经过时,才隐隐有了点裴谯真的重新出现了的恍惚。
虽然——
现在才出现恍惚实在是有点反应迟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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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童孟沅是用专业排名第一,还有国内外某某奖项二三等奖外加在面试中对面试官的一切问题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对答如流进得PEI,但在刚进PEI的前半年童孟沅依然过得不太好受,这一点主要就体现在并不宽厚的薪资和格外昂贵的房租之上。
童孟沅进得是PEI的中华区分部,能拿到的薪水在当年的那一届毕业生里已经算是高的那一档,但谁让童孟沅不想忍受每天上下三小时的通勤,于是在咬着牙租进城中后,他的那点工资从此就是精卫填海中某一颗小小石子。不管怎么花,都还差点什么。
在PEI里,珠宝设计且不说内里其实是多么多么的败絮其中,但表面肯定得人模狗样。童孟沅没有独立作品,进PEI只能设计师助理开始,给所有人跑腿。
可就算这样也得每周一三五定时定点参与客户的维护情况。PEI在其他方面都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只有一点极其的让人无法理解:
只要是拿了offer的正式员工——就都得学怎么和客户打交道。在界内堪称社恐的地狱。
而且维护维护,一维护就得隔三岔五地开如何制定年度愿景销售目标的各种会不说,就算哪天不写追踪不做客户生命周期汇报,只是维持vip客户晚会的秩序,那参加宴会晚会的西装钱也是一大片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掏啊!
童孟沅秉着‘不怕苦不怕累,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熬完了进PEI后的前六个月培训。六个月后和他一批的毕业生已经有一半因为受不了PEI前期投入高产能低的折磨遁走。
六个月后,虽然童孟沅的工资比初始时略微高了一点,但比起他真正投入的精力和金钱来说,依然杯水车薪。比起真的被当场斩首来说,这种慢刀割肉的痛苦无比更让人折磨。
真正上手拿客户他们是等不到的,结果每天还要做日复一日鸡毛狗碎的各种小事,如果在培训里问起,那就是培养多项能力,如果坚持不下来,那就是梦想不坚定。
摆在童孟沅面前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就此放弃之前所有的付出成本,考虑重新换家中小设计公司但没准可以自己上手,另一条也没招了,就只能生熬。
不过童孟沅更觉得他自己也就只是‘看似有选择’,谁有梦想谁买单,PEI就算手续再多要求越严,但界内也依然算得上梦中情司,起码晋升是透明的,养老制度也还算可以。万一哪天PEI的老板就从人群之中把他给赏识了出来呢,童孟沅说得是‘万一’。
等童孟沅又秉着‘万一’的心态,继续在PEI里兢兢业业地干了一年后,他终于等到了一次机会,PEI的大老板要回来亲自开拓中华区市场,同时,他要在PEI内弄一次有主题的公开招募。
他来之后会在公司原有的基础上裁掉一部分人,再提拔一部分人。
这消息是真的是假的还有待考究,不过几乎在瞬间,PEI的中华区办公室内一下子就变得山雨欲来,人人自危。
在此之上又过了三个月以后,裴谯人还没到,但有主题的公开招募的确开了。
童孟沅立马凭借自己在过去一年虽然生活鸡零狗碎,但依然咬着牙隔三岔五地还在下班后加班画图的手速赶了几张设计过去,此时此刻要说梦想那是已经微乎其微了的,硬要说一点的话,那就是不死心。
等结果的那一周童孟沅嘴上说不关心,但心里没有一刻不怦怦跳。
裴谯在那一周连续推了三个联名,ip满世界地飞来飞去,童孟沅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就狂刷裴谯行程,一来他怕裴谯不回来,二来真是心躁难安。大概等到童孟沅感觉自己即刻间就要被自己心中的那一团无名鬼火烧化以后,他终于收到了一封来pei的通知邮件。
他说,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