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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分居 ...

  •   二人又闲话半时,见那灶上蒸锅冒了轻烟,因同步入里,揭盖取菜。公主不喜独食,邀忆晗坐下相陪,二人此间简简用过一餐,又略一收拾盘碗,便回房各自寻衣盥沐。

      彼时云散雨歇,尚余风寒,欣云自浴间归来,觉小冷而欲行添衣,才入得第二中门,便见丫头正于里屋替忆晗更衣梳发。若照寻常,她必要退出回避,今既与对方坦明女身,便省了这些装模作样功夫,因微垂粉颊,轻步入里,又自柜中取了件银纹木兰轻袍套上,后回罗汉床,径自闲翻起先头送来的半册译经。

      只倒是不看还好,一看便觉译写仓促,竟有漏脱。公主素来待学严谨,律己严苛,容不得半点大意粗心,因忖道:翻释有舛误,不如趁这会子记性在,回去改上几笔,免得回头忘了,传读丛生歧义,便是误导他人、横生罪过了!既打定主意,便二话不说拎了那摞纸页直往外走。

      约莫一盏茶功夫,忆晗更衣毕自里间出来,原想请公主就寝,却见罗汉床上无人,矮案上盛经木盒里头也空无一物,因料公主或不满翻释,折返修写。又想她先头淋雨伤身,强行译书必又伤神,故遣了手脚麻溜的清儿煮姜汤予她驱寒,又不忘叮咛嘱咐:“劝劝姑爷,译经之事无需操之过急,身子要紧,早些回房歇息才是。”

      清儿听她清音素语却不乏关切,直露出一脸我懂的笑,“嗳”了一声,旋即离去。只未过二刻,竟折返复曰:“姑爷说稍加修写即回,小姐先歇,无需相候。”

      忆晗忖了忖,无复多言,只独自回里屋歇躺。她今日历了大起大落,早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虽有心候公主回来再睡,只躺下立生困顿,俄顷已合眼睡去。

      山儿与其他三人做了禁声手势,又独自近前替主子掖紧被子、放了轻纱幔帐,后才领着姊妹几个悄悄退出。四人甬道上走着,漆黑中不知哪个最先沉不住气,冷不丁破口而出:“不解风情的榆木书呆!”

      众人一愣,待反应过来,却忍不住笑得前仰后翻,齐声附和道:“谁说不是?!”

      且说欣云于忆晗闺中执笔蘸墨添添改改,好一阵过去才将译文理顺,又觉精神不坏、思路正通,恰适译写,故决意将剩余梵经翻释了去。她凝神静气,研读入心,自不觉时之长短,待将初稿译完,已是夜去昼来、鸡鸣报晓,时已疲极,便收拾书案,就着里间素床合衣躺下,竟睡了个天昏地暗、朝去过晌。林嬷嬷与启絮先后送来饭菜,均恐扰其清眠而退了出来。

      忆晗拂晓起身不见公主,也是微微诧异,待回闺中见了那人床上躺着,才略宽心。又退中屋,瞥得案上梵经下压了一摞厚纸,信手翻来,除先头自己所见半册译经,还有后半册草稿。那纸上增增删删,字迹却工工整整,足见写者用心。想到公主因自己几句话,竟如此费心尽神译翻经书,不免心生愧疚,因忖待她醒来,必要好生劝言:来日方长,译经宜缓,万不可这般熬夜伤身。

      正想着,芮氏贴身侍女静儿忽然快步寻来,见了她在,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叹道:“可算找着小姐了!”又行近,朝她福身说着,“昨儿小姐送的锦缎甚合郎君心意,这会子二娘子请了裁缝过来量身,要您帮着看看。娘子催得紧,烦请小姐快些过去,莫让她等急了!”

      忆晗却只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公主,不置可否。

      赶巧林嬷嬷又送饭来,听了这话,忙劝道:“娘子有事只管办去,公子有我看着就好。”她进屋见忆晗守着主子,已沁出一身冷汗,想这万一识破殿下女身,后果不堪设想,因赶紧顺水推舟,就势支开,免得横生事端。

      忆晗不知彩姨小心思,只忖公主如今身旁有人伺候,二嫂又催得紧,便点着头,随了静儿出去。

      申时至,欣云才醒过来,她昨儿淋了雨,虽饮了姜汤驱寒,此刻还是起了身鸡皮疙瘩,又禁不住小咳几声。嬷嬷忙近前与她披了长褂,又端茶倒水伺候醒神洗漱,继而轻劝着起身用饭,絮絮叨叨道:“今儿在东厨扒拉半日,竟寻不得入目食材,这饭菜是温了又凉,凉了又温,口感差些,殿下且将就将就。”

      欣云边饮茶稳神、闲听念叨,边有意无意环视屋中,见无他人,不免小小失落。又因记挂译经,轻食几口饭菜后,便伏案而书,直至深夜,手腕酸痛,又历了嬷嬷几番苦口婆心劝言歇寝,才作搁笔。只起身之际,还顺手拎了几页译经边走边校正。

      嬷嬷见她毫无歇停心思,直摇头暗叹:这不翻书还好,一翻书就废寝忘食!也不想想万一用神太过,又犯那头痛症如何是好?于是板起老脸,没收纸页,苦谏就寝。

      欣云素来对这乳娘嬷嬷有几分敬重,见她动了真火,又是出于关心,也没好意思反驳,唯宽了衣,径自往里间素床上躺去。林嬷嬷见她听得进劝,也是大喜,忙近前予她披被放帐,继旁头伺立,直至帐内起了匀匀呼吸声,才松了心熄灯离去。

      欣云自是佯睡的,待得屋门“吱呀”一声合上、嬷嬷脚步声渐自消远,便从床上坐起,又借窗外月光行至案边,打算重新掌灯,从头校正。只案上摸索一会子,才知原放灯下的纸煤竟不见踪影,料定是被那精明无比的林嬷嬷顺手收了去,如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燃灯无望,谈何写经?因颓坐案边,生了些许闷气来。

      此时窗外夜色沉深,屋中又黢黑寂然,她身子不适,独坐久了,不免腾升孤感,又夹了几分自怜。想到自己日以继夜翻释经书,无非图让忆晗舒心。可忆晗却对她不闻不问,白天不相探,入夜亦未遣人来请,分明是知了她女身就变了心,再不如从前一般相待!如此一想,顿觉神殇,叹自己一番痴情错付负心薄幸女,因负气躺回床上,怨了几句:“没心没肺!没心没肺!”又口齿绵缠,眼眉饧涩,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且说忆晗原以为只帮着看看裁缝予安人、梓轩量身裁衣,谁知芮氏夸她画艺好,点了几款花样让她勾勒出来,道是要让师傅回去就图刺绣剪裁。忆晗依之。芮氏便择了其中的木槿与青竹,与那师傅交代一番,又送其出府。只随后忽感身子不快,竟面色发白、腿脚发软、下身沁血,吓得梓轩赶紧将她抱回房去。安人更是骇然惶恐,边后头跟着,边颤巍巍祈祷西方神佛、列祖列宗保佑大小平安。忆晗也甚担心,只她素来极少心绪外露,因是面色淡淡,吩咐静儿速将启絮请来,又令其他三个伺候芮氏的丫头烧些热水送去主子屋里,以备不时之需,后才跟了过去。

      好在启絮及时赶到,探脉道是动了胎气,又施了针,开安胎方子熬了药来。芮氏饮完小憩,面色渐自恢复,众人这才稳了心神。只忆晗仍未放心,一直从旁小心翼翼护理,直至夜深,才与启絮一道退了出来。

      二人又去了小轩请公主歇寝,行至那方,见得屋中已熄了灯,又闻得里头传来微微睡眠呼吸声,因知公主已睡,不宜惊扰。二人唯相互告辞,各自回房休息。此夜无话。

      次日清晨,忆晗如常与娘亲请早。只过穿堂,遇得佟、惠二位嬷嬷,才知娘亲大清早去看了嫂嫂,因与她等一道转去芮氏那头。

      郑氏担心了一夜,今见儿媳气色如常,也是宽心,又叮嘱道:“从今多躺床、少走动,有事吩咐丫头婆子去做了得,万万顾好身子才是!”

      芮氏躺床上颔首称是,又见忆晗与两位嬷嬷过来请安,不禁松眉一笑,要小姑子近前说话。忆晗就床而坐,握着芮氏的手,轻声询问:“嫂嫂今日可好些?”

      芮氏笑道:“无事无事,喝了药就好多了,老人家说是‘孩童巡花’,骗惊一场,看把你给吓的?”

      忆晗淡淡一笑,只道:“我不着急,倒是兄长怕要一夜无眠了。”

      芮氏摸着肚子笑嗔:“竟有这事?一倒头睡得风吹雷打不醒,大清早又火急火燎打理他那生意去,哪还理得我娘俩来?”

      惠嬷嬷旁头笑道:“瞧娘子说的!徐管事昨儿拿了账本请二郎过目,二郎就看着您,哪有心思理会去?这会子见您没事,账本的事又不容他人经手,可不得尽早亲力亲为了去?再说了,娘子您这‘娘俩’二字可别说得太早,奴才瞧您这架势不比寻常,指不定不止‘娘俩’呢!”

      芮氏闻言面色微热,嘴角翕动又止,分明难掩欢喜颜色。郑氏也乐得心花怒放,问道:“真的?这你也看得出来?”

      “可不就是!您瞧娘子有身孕不过三二月,这肚子却跟人家五六个月似的,吃的也多,”惠嬷嬷笑嘻嘻说着,又凑近主家,低声道,“没准怀的是双生儿呢!”

      郑氏咯咯笑道:“若真给你这‘圣公嘴’说中,日后必要封个大礼送来!”

      惠嬷嬷喜道:“安人这话奴才可全听进耳朵里,到时就等您来赏啦!”

      众人皆笑。佟嬷嬷却故意泼冷水道:“好话才说一半就光顾讨赏,你这可不厚道!”

      “哦?我怎就好话说一半了?”惠嬷嬷一愣,又见对方笑瞥了忆晗一眼,登时了然,直拍了脑袋道,“瞧瞧我这记性!该打!该打!”

      忆晗见她二人架势,已隐隐觉着不太对。果不其然,惠嬷嬷已润了喉咙,装模作样整着衣领袖口,干起一番喜娘老本行来,朝主家笑吟吟祝颂道:“安人今年先抱两金孙,来年再抱两外孙,这喜事一桩又一桩地来,到时金孙四个抢着唤阿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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