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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本能的守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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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晶石的碎裂声像冰棱断裂,尖锐地刺破实验室的寂静。下一秒,液态般的光芒骤然炸开,化作无数道锋利的能量流,贴着地面横扫而过,银质枝蔓在狂暴能量中寸寸崩断,带着火星的碎片像暴雨般漫天飞射。
“小心!”
朔夜的吼声与能量爆发的轰鸣同时响起。云岫只觉得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猛地按向冰冷的地面。她的额头磕在青铜底座的边缘,一阵眩晕袭来,鼻尖却先一步闻到了熟悉的冷冽气息——是朔夜身上的,混合着淡淡的剑穗香与硝烟味。
后背传来沉重的压迫感,一只手臂死死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扣在身下,另一只手则撑在她的肩侧,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飞射而来的金属碎片砸在他的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劲侧滑落,滴在她的颈窝,烫得她心脏猛地一缩。
“别抬头。”朔夜的声音贴着她的耳际响起,带着明显的闷痛,呼吸灼热地扫过她的耳廓,“抓紧我。”
云岫下意识地攥住他腰间的劲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每一次碎片砸在背上,他的手臂都会收紧一分,将她护得更紧。实验室的天花板已经开始塌陷,碎石块“轰隆”一声砸在离他们不足三尺的地方,扬起的灰尘呛得她咳嗽不止。
“你受伤了!”云岫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能摸到他背上的湿意越来越浓,那是血——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是为了护她流的。
“别乱动。”朔夜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力道重得几乎要嵌进她的头皮,“能量流还没散,现在起身就是活靶子。”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更粗的能量流擦着他的肩侧掠过,将身后的观察台劈成两半。璃华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刻意装出的慌乱:“快!快启动紧急防护!”可云岫透过朔夜臂弯的缝隙看过去,却见那抹银白身影正缩在观察台的残骸后,指尖悄悄按向了墙壁上的逃生通道按钮——她根本没打算管他们的死活。
“璃华要跑!”云岫咬牙喊道,想挣扎着起身,却被朔夜按得更紧。
“她跑不了。”朔夜的声音冷得像冰,手臂突然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扛到肩上,踉跄着站起身。他的后背显然伤得不轻,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却依旧稳稳地托着她的腿弯,避开地上的能量流与碎石,朝着逃生通道的方向冲去。
云岫趴在他的肩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的颤抖,温热的血顺着她的小臂往下淌,在衣料上晕开大片深色的痕迹。她伸出手,轻轻按住他流血的伤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闭嘴。”朔夜的呼吸越来越重,额角的冷汗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抓紧我的脖子,别掉下去。”
逃生通道的门已经被璃华打开,外面是陡峭的石阶,月光顺着石阶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朔夜刚冲出门,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实验室的屋顶彻底塌陷,巨大的气浪将他们掀得向前扑去。
“小心!”
云岫下意识地搂住朔夜的脖子,两人一起滚下石阶。混乱中,她的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却死死地护着他流血的后背,不让他再撞到尖锐的石块。
不知滚了多久,两人终于停在石阶底部的平地上。朔夜撑着手臂想站起身,却因为失血过多,刚直起一半就又跌坐回去,闷哼一声,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云岫立刻爬起来,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染血的劲装后襟——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延伸到腰侧,还在汩汩地流着血,边缘泛着诡异的焦黑,显然是被能量流灼伤的。
“怎么伤得这么重……”云岫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又怕碰疼他,手指悬在半空中,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朔夜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喘着气,抬头看向她,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云岫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的伤口边缘,“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管我做什么?”
她的眼泪滚烫,落在皮肤上,像火一样烧着朔夜的心。他别开脸,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只是职责。你是我看管的犯人,不能在我手里出事。”
“职责?”云岫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看着自己,“用身体挡碎片也是职责?为了一个‘犯人’差点被炸死也是职责?朔夜,你敢说你刚才的动作,只是因为职责吗?”
她的眼神太亮,太锐利,像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他心里最隐秘的地方。朔夜的喉结动了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反驳的话——刚才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时间思考“职责”,只知道不能让她受伤,不能让她死。那是一种本能,比“服从神谕”更强烈,比“守护王庭”更迫切的本能。
“别问了。”他抽回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先离开这里,璃华肯定会派人来搜。”
他的脚步虚浮,刚走一步就踉跄了一下。云岫立刻扶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尽全力支撑着他的重量:“我扶你走。前面有片松树林,我们可以先躲在那里。”
朔夜没有拒绝,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前走。月光透过松树枝叶照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将地上的血迹拉得很长。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她的头发被汗水和灰尘弄脏,却依旧倔强地竖着,肩膀很窄,却撑着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这个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女人,此刻却像一株坚韧的藤蔓,缠绕着他这根快要折断的枯枝。
“你为什么要护着我?”云岫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你明明是来监视我的,明明该对我动手的,为什么一次次破例?”
朔夜沉默了很久,直到两人走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躲好,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不知道”。不是敷衍的“职责”,不是冰冷的“服从”,而是带着迷茫的坦诚。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被璃华刁难时会不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研究星图时会好奇,更不知道为什么爆炸瞬间,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下。
云岫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紧抿的唇,心里那道“他是敌人”的防线,终于彻底裂开了一道缝隙。她从行囊里翻出仅剩的一小瓶伤药——那是她父亲留下的,能止血消炎的草药膏,她一直舍不得用。
“别动,我给你上药。”她拧开瓶盖,用指尖蘸了一点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药膏碰到伤口的瞬间,朔夜的身体猛地一僵,倒抽一口冷气。云岫的动作立刻放轻,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忍一忍,很快就好。”
她的指尖很软,带着淡淡的墨香,擦过伤口边缘时,竟比药膏更能缓解疼痛。朔夜闭上眼睛,任由她给自己处理伤口,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气息,心里那片冰冷的角落,像是被这温柔的触碰焐得渐渐发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卫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仔细搜!一定要找到云岫和将军!”
朔夜猛地睁开眼睛,按住云岫的手:“别涂了,我们得走。”
“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云岫急道,“至少先包扎一下!”
她不等朔夜反驳,就撕下自己的裙摆下摆,用尽全力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布条勒得很紧,朔夜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裙摆上露出的小腿,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走。”他扶住她的肩,两人一起躲进更深的树林里。
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在树林里扫来扫去。云岫屏住呼吸,紧紧贴着朔夜的后背,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和她的一样。
“这里没有!去那边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云岫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转头看向朔夜,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怎么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沾了什么东西。
朔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一片落叶。他的指尖很凉,触碰到皮肤时,云岫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
四目相对,月光落在两人的眼睛里,映出彼此的身影。树林里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越来越近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朔夜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云岫的心跳更快了,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唇——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可他最终还是别开了脸,收回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天亮再做打算。”
云岫的心里掠过一丝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向树林深处走去,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贴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顶上,一个穿着黑衣的卫兵正举着望远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悄悄摸出腰间的传声玉符,压低声音汇报道:“祭司大人,朔夜将军和云岫在一起,他……他为了护着云岫,受了很重的伤。”
玉符另一端传来璃华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知道了。盯紧他们,别打草惊蛇。等他们落单,立刻动手——这一次,我要他们两个,一起死。”
“是。”
卫兵收起玉符,目光阴鸷地看着那两道并肩离去的身影,像盯着猎物的毒蛇。
树林深处,云岫扶着朔夜走到一处干燥的山洞前。她扶着他坐下,刚想转身去捡些枯枝生火,手腕却被他再次攥住。
她回头,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只听他低声说:“别走远。这里不安全。”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云岫的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我就在附近捡,很快回来。”
她转身走出山洞,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像一层银色的纱。朔夜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伤口还在疼,可心里那片因为她而发烫的地方,却比伤口的疼痛更清晰。
他知道,从刚才将她护在身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只懂服从的神眷将军,她也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被监视的异端。他们之间,已经被鲜血和本能的守护,系上了一道再也解不开的羁绊。
只是他没想到,这道羁绊,会将他们拖入比实验室爆炸更危险的深渊。而璃华的杀意,已经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向他们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