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誓约：月光与枷锁》空山居士

3、祭司的敌意

　　桂树的影子被月光剪碎，落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破碎的银箔。云岫正坐在桌边，用炭笔在纸上推演双星石板的星象逻辑，门轴“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她抬头望去，只见璃华披着绣满缠枝月纹的银白法袍，由两名侍女搀扶着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四个持剑的神殿卫兵。月光落在她面纱上，折射出冷冽的光，让她整个人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像。
　　“祭司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云岫放下炭笔，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破灵钉——她从不相信这位最高祭司会有什么善意。
　　璃华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桌边，目光扫过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疯子的臆想，也值得你这般费心？”她抬手拂过桌面，那些画满星图的纸张瞬间散落一地，“研究这些异端之物，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云岫猛地站起身，想去捡地上的纸，却被一名卫兵拦住。“祭司大人凭什么毁掉我的研究？”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这些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是历史的真相！”
　　“真相？”璃华轻笑一声，声音像碎冰撞击玉石，“月神的意志，就是唯一的真相。你这些污秽的文字，不配出现在王庭里。”她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朔夜——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朔夜将军，这些异端之物，该如何处置？”
　　朔夜的目光落在散落的纸上，又扫过云岫泛红的眼眶，最终定格在璃华冰冷的脸上。“按神殿规矩，当予以销毁。”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在走向书桌时，指尖不经意间碰了一下桌下的暗格——那里藏着云岫真正的手稿，而桌上这些，是他昨天“检查”时故意留下的废纸。
　　云岫看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以为他上次替换她的拓片是心存动摇，没想到在璃华面前，他还是那个只会服从命令的傀儡。“朔夜！”她嘶吼着，“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些不是异端！是真相！”
　　朔夜没有看她，只是将纸拢在一起，走到院中的石炉边，点燃了火。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张，将那些虚假的星图烧成灰烬。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觉得那双眼睛比夜色更冷。
　　璃华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走到云岫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记住你的身份，异端。”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云岫的皮肤，“朔夜将军是月神最忠诚的战士，不是你这种货色能拉拢的。再敢痴心妄想，我不介意让你和你父亲一样，化为灰烬。”
　　云岫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盯着璃华：“你怕了。”她的声音嘶哑却坚定，“你怕我揭露真相，怕朔夜看清你的真面目，怕整个神权统治崩塌！”
　　“放肆！”璃华猛地松开手，云岫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桌角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卫兵，把她看好了！”璃华整理了一下法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朔夜一眼，“将军可要好好‘看管’她，别让她再做出什么亵渎神权的事。”
　　说完，她便带着侍女和卫兵转身离去，留下满院的灰烬和沉默的两人。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云岫才猛地冲到朔夜面前，抬手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混合着下巴上的血珠，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些纸就算了，可你明明知道暗格里的手稿……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朔夜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感受着手背上温热的泪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我若阻止，她会亲自毁掉暗格里的手稿。”他松开她的手，声音低沉，“甚至会立刻处死你。”
　　“所以你就看着她羞辱我？看着她毁掉那些东西？”云岫歇斯底里地喊道，“朔夜，你就是一把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武器！是赛勒涅和璃华的走狗！”
　　“够了！”朔夜猛地将她按在墙上，手臂撑在她的头顶，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禁锢。两人的距离近得可怕，他能闻到她发间的墨香，能看到她眼底的绝望与愤怒，能感受到她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活下去，才是你现在的唯一任务。”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冰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找到真相，才有机会为你父亲报仇。若是死了，一切都没了意义。”
　　云岫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突然止住了。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隐忍，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是啊，活着才有希望。她刚才太激动了，差点忘了这个最基本的道理。
　　可随即，她又别开脸，语气带着一丝别扭：“那你也不能任由她掐我。”
　　朔夜的目光落在她下巴上的红痕上，眼神暗了暗。他抬手，想用指尖触碰那道伤痕，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转而放下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以后她不会再轻易动手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我会盯着。”
　　云岫看着他转身走向暗格，取出里面的手稿，小心地放进箱子里锁好。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竟有几分柔和。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不像她想的那么冷漠，只是他的温柔，藏在厚厚的铠甲和冰冷的命令之下。
　　而此刻，院墙外的阴影里，一名侍女正单膝跪地，对着璃华留下的传声玉符低声汇报：“祭司大人，朔夜将军确实销毁了那些纸，但属下看到他从暗格取出了别的东西，似乎是云岫的手稿。”
　　玉符另一端传来璃华冰冷的声音：“我就知道他会心软。”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阴狠，“找个‘意外’，让那个异端消失。朔夜将军是月神的战士，不该被这种污秽沾染。做得干净点，别让任何人怀疑到我头上。”
　　“是，祭司大人。”
　　侍女收起玉符，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小院里的两人对此一无所知，云岫正看着朔夜将箱子放进床底，而朔夜则在思考如何更好地保护她——他知道璃华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危险。
　　云岫突然开口：“朔夜，你到底为什么帮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
　　朔夜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可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从在沉默图书馆看到她抱着石板不肯放手的样子，到审判殿堂她据理力争的倔强，再到刚才她流泪的模样，这个女人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太深的印记。他不知道这种印记是好是坏，只知道他不能让她死。
　　云岫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他不会说实话，但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从囚徒与监视者，到如今这种微妙的平衡，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
　　只是她没想到，危险已经悄然降临。夜色中，一双眼睛正透过院墙的缝隙，死死盯着房间里的动静，手中握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那是璃华给云岫准备的“意外”。
　　而朔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院墙外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心中警铃大作：有人来了。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而这一次，他能否护住云岫？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因为这场危机，发生怎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