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女官VS多面王爷》缘来本色

9、夜探与“坦诚”

　　御花园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却很快被更深沉的寂静吞没。夜色下的皇宫，恢复了它亘古的庄严与森冷。
　　苏叶躺在硬板床上，睁着眼，毫无睡意。
　　白日里萧璟在御前那看似无心、实则石破天惊的一幕，在她脑中反复上演。他那惶恐笨拙的表情，与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形成了无比割裂又令人心悸的对比。
　　他不是废柴。他非但不是，反而隐藏着令人恐惧的深沉和敏锐。
　　那句关于“杏仁香”的嘟囔，绝非巧合。他精准地找到了破局的关键，轻描淡写地就将一场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阴谋扼杀于无形，顺带将刘御史及其党羽彻底埋进了坑里。
　　这需要何等的心智和胆魄？
　　再联想到他之前一次次“品尝”出自己食物中的情绪，甚至昨日直接点破“惊雀”之事……苏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
　　自己在他面前，恐怕早已如同透明一般。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挣扎、愧疚，在他眼里，是不是都成了可笑又可怜的表演？
　　那“必要措施”的指令，像一道催命符，悬在她的头顶。而对萧璟深不可测的恐惧，又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该怎么办？
　　辗转反侧，心乱如麻。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必须再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破绽，一丝能让自己完成任务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得可怜。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苏叶最终没能抵抗住这股冲动。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幽影，避开巡逻的侍卫，熟门熟路地朝着杂役房的方向潜去。
　　杂役房区域早已鼾声四起，空气中弥漫着劳作者特有的汗味与疲惫。苏叶屏住呼吸，如同猫儿一般轻盈地落在萧璟所在那间破旧房舍的窗外，借着窗纸的破洞，小心翼翼地向内窥视。
　　月光微弱，只能勉强看到大通铺上模糊的人影。她仔细辨认着萧璟床位的位置——那里，被褥似乎微微隆起，一个人形背对着窗户，似乎正睡得香甜。
　　他睡了？苏叶心下莫名一松，却又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自己这般冒险前来，究竟是想看到什么？
　　就在她心神微荡的刹那，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磁性的声音，如同鬼魅般，贴着她的耳根响了起来：
　　“苏大人，夜安。”
　　“！！”苏叶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猛地转身，手下意识就摸向藏在袖中的短刃！
　　月光下，只见萧璟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正懒散地倚靠在斑驳的墙壁上。他仅着单衣，领口微敞，墨发披散，带着几分慵懒的痞气。那双眼睛在月色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满满的戏谑和了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你！”苏叶惊得连退两步，背脊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她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握着短刃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你……你没睡？！”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萧璟勾唇一笑，站直了身体，慢悠悠地向她逼近一步，“想着或许会有贵客临门，特地在此等候。果然，等到了苏大人这只……夜莺？”
　　他的逼近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混合着男子身上清冽又危险的气息，将苏叶牢牢地锁在墙壁与他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苏叶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冷静、自持，在他面前都溃不成军。
　　萧璟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恶魔的低语：
　　“怎么，苏大人深夜造访，可是……又来给本王送‘夜宵’？”他刻意加重了“夜宵”二字，语气里的调侃和讽刺毫不掩饰，“这次……又是什么新奇‘情绪’？好奇？试探？愧疚？还是……又加了点什么别致的料？”
　　轰——！
　　苏叶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精准地说出了每一次食物里蕴含的核心情绪！他一直在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表演！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哦，对了，”萧璟仿佛嫌刺激不够，又慢条斯理地补充，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开她最后的伪装，“第一次是好奇试探带点愧疚，第二次试探升级焦虑加重，第三次……啧，‘惊雀’的滋味，可真够烈的。苏大人，真是好手段。”
　　他每说一句，苏叶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她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谁派你来的？”萧璟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那层玩世不恭的伪装褪去，露出了底下属于王爷的冰冷和威严，“目的？”
　　苏叶被他瞬间转变的气势所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她是被逼的？说她的家人被控制在别人手里？说了又能怎样？只会把家人推向更深的深渊！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让她几乎崩溃，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死死忍着不肯落下。
　　看着她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萧璟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又被冷厉覆盖。他需要答案。
　　两人在月光下无声对峙着，一个步步紧逼，一个退无可退。
　　良久，苏叶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你……你既知道……为何……为何还吃？”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却包含了她所有的困惑、绝望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
　　萧璟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惑人。
　　他重新凑近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冰冷的脸颊，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调调：
　　“为什么？”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她苍白的唇上流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带着几分恶劣的趣味，给出了答案：
　　“因为……”
　　“味道不错？”
　　“……”苏叶彻底僵住了。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味道……不错？
　　他把她那些掺杂着算计、愧疚、毒药的食物……称作……味道不错？！
　　这个人……这个人简直是个疯子！魔鬼！
　　所有的恐惧、羞耻、挣扎，在这一刻奇异地化作了某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带着邪气笑容的俊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猛地一把推开他，虽然没能推动多少，却借力从他和墙壁的缝隙中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融入了夜色之中，仓皇逃窜的背影狼狈得如同受了惊的兔子。
　　萧璟没有去追。
　　他依旧倚在墙边，看着那道迅速消失的窈窕背影，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渐渐收敛，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味道确实不错。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尤其是……看你慌了手脚的样子。
　　经此一夜，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