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女官VS多面王爷》缘来本色

10、合作的开端

　　夜探之后的苏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她将自己关在值班房里，整整一日未曾出门。窗外天光由暗转明，再由明转暗，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萧璟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那带着戏谑嘲讽的“味道不错”，如同梦魇，反复在她脑海中盘旋。每一次回想，都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无所遁形的羞耻。
　　她完了。
　　任务彻底失败。不仅失败，还被目标看得透透的。她无法想象“神秘人”得知这一切后，会如何震怒，又会如何对待她那远在宫外、生死皆系于他人之手的家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上来，几乎让她窒息。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时，那个熟悉的、令人恐惧的传递信息的方式又来了。一份看似普通的晚膳被送了进来，在米饭底下，压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苏叶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无法展开它。
　　上面的字迹依旧冰冷，却透着一股极度不耐烦的杀意：
　　“时限已至，结果何在？主上耐心耗尽。最后通牒：明日此时，若再无明确结果，尔亲族之手，将先行奉上。”
　　“哐当！”苏叶手中的食盒猛地掉落在地，饭菜洒了一地。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了。
　　明日……一只手……
　　那画面血腥而恐怖，瞬间击垮了她最后的精神防线。她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干呕起来，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却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她该怎么办？去杀了萧璟？她做不到，也根本不可能成功！不去？明天这个时候，她的至亲就要因为她而变成残废！
　　无路可走……真正的无路可走！
　　……
　　翌日，御膳房。
　　萧璟明显感觉到，苏叶送来的早饭，情绪“味道”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些复杂的试探、愧疚、焦虑的大杂烩，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死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那绝望如此深沉，甚至掩盖了食物本身的存在，吃起来如同在咀嚼冰冷的灰烬。
　　看来，那边的最后通牒下来了。萧璟心下明了。把她逼到绝境了。
　　他一边慢吞吞地吃着那“滋味”糟糕的早饭，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远处的苏叶。
　　她依旧穿着那身青衣，依旧在履行女官的职责，指挥调度，检查膳食，但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空壳。她的动作僵硬，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那层冰冷的外壳还在，但内里已经被彻底掏空了。
　　偶尔有宫人犯错，她也只是机械地指出，甚至忘了惩罚，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连胖管事都察觉到了异常，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萧璟吃完最后一口，拍了拍手。
　　他不能再等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苏叶这种性子，真到了绝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要么她自己崩溃，要么她可能会铤而走险，无论哪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而且……那条“绝望”的鱼儿，已经快要咬钩了。
　　午间歇息的时候，机会来了。
　　苏叶大概是需要透口气，独自一人走到了御膳房后院那棵老槐树下，望着高墙外的天空发呆，背影单薄而脆弱。
　　萧璟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他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但苏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察觉。直到他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她才猛地惊觉，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骤然转身，看到是他，瞳孔瞬间收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紧绷，充满了戒备和恐惧。
　　“苏大人。”萧璟开口，声音平静，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和嘲讽。
　　苏叶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怪物。
　　萧璟没有继续靠近，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了旁边的柴堆上，目光也投向那方小小的天空，仿佛只是来闲聊的。
　　“这宫里的天，”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四四方方的，看久了，真没意思。”
　　苏叶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个。
　　萧璟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有时候吧，明明不想往前走，后面却有鞭子抽着。不想往左，右边又是悬崖。站在原地？嘿，脚下的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
　　他的话，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针，精准地扎在苏叶此刻的心境上。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萧璟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眼神平静而深邃：“苏大人，你说，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苏叶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璟笑了笑，不再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我知道你身后有人拿着鞭子抽你，也知道你脚下可能就是悬崖。巧了，”他指了指自己，“我后面也有人推着，旁边也有人等着看我掉下去。”
　　他顿了顿，看着苏叶的眼睛，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你我目的或许不同，甚至可能相反。但眼下，似乎都不想按你背后那位‘主人’写的剧本走，不是吗？”
　　苏叶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再次收缩。他……他连“主人”都知道？！
　　“所以，”萧璟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暂时休战？谈笔交易怎么样？”
　　“……”苏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什么交易？”
　　“很简单。”萧璟道，“你偶尔呢，给我提供一点小小的‘情报’——比如，你那位‘主人’又下了什么新指令，或者……你经手的某些食物里，有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情绪来源。而我呢……”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苏叶那双骤然亮起一丝微光、又充满警惕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或许可以帮你……应付一下你那位催命的主人。比如，让他觉得你还在努力执行任务，只是我这个人比较棘手，需要更多时间？或者……别的什么办法，让你和你的家人，能暂时喘口气。”
　　这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苏叶耳边！
　　他不仅知道她被控制，甚至猜到了她的软肋是家人！他还提出了……合作？一起欺骗那个可怕的神秘人？
　　巨大的诱惑伴随着巨大的恐惧同时袭来！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他是不是想套出更多关于“主人”的信息？事后会不会过河拆桥？
　　可是……如果不答应，明天……明天……
　　家人的惨状和萧璟此刻看似坦诚的眼神在她脑中疯狂交战。
　　她的内心剧烈地动摇着，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扁舟。答应？还是拒绝？每一个选择都仿佛通向地狱。
　　看着她眼中激烈的挣扎，萧璟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鱼儿已经闻到了饵料的香味，正在做最后的心理斗争。
　　良久，苏叶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我需要……考虑。”
　　她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断然拒绝或恐惧逃离。
　　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萧璟见好就收，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苏大人慢慢考虑。不过，”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天色，“时间好像不太多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溜溜达达地走了，留下苏叶一个人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浑身冰冷又莫名地渗出一丝汗意。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苏叶过得浑浑噩噩。
　　傍晚，该给杂役分发晚饭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亲自盛了一碗普通的菜粥。看着那寡淡的粥水，她犹豫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某种妥协，拿起勺子，默默地、极其认真地将碗里几块稍微大一点的、煮得软烂的菜叶，仔细地拨到了碗的一边，让粥看起来……似乎丰盛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她亲自将粥端到了萧璟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挣扎，有恐惧，有一丝孤注一掷的试探，还有……一点点极微弱的、近乎哀求的东西。
　　放下碗，她立刻转身离开，脚步依旧匆忙，却似乎少了些绝望的死气。
　　萧璟端起那碗粥。
　　他看了一眼碗里那被精心拨到一旁的、微不足道的几块菜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依旧是那寡淡无味的粥水。
　　但这一次，在那无尽的绝望底层，他清晰地尝到了一份崭新的、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情绪——
　　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