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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宴会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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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出去抽根烟，但直到尘晃办了离院手续，高以昂也没回来。尘晃打开通讯软件，高以昂果然言简意赅地留言：老张抓我回去画图，先撤了。等尘晃在医院附近解决了一顿晚饭，再驱车回到设计院，天已经完全黑透。
尘晃打了一把转向灯，黑色SUV不疾不徐地驶入园区的专用停车场。保安大叔按开闸门，从防盗小窗探出头和尘晃熟稔地点头：“尘总，这么晚还过来加班呐。”
尘晃从后来座椅里挑了些高以昂工费报销的水果递过去，大叔乐呵呵地接了过去，嘴里不停道谢。
第二设计院所在地段是在一处工业园区，本来是荒废的厂房，后来被改造成了颇具特色的办公用房。园区远离闹市，地租便宜，办起工来颇为幽静，只是一旦过了下班时间，园区便几乎变得漆黑一片，连间隔十几米的路灯都显得寂寥阴沉。
尘晃拎着夜宵上了电梯，按亮8楼的按钮。他和设计院的主创设计师们共用这个楼层中的办公空间，一人一位的大通铺，没什么隐私可言。刚刚站在楼下时看见楼层里亮着灯，他就知道高以昂大概是还没回家。只是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楼层却是出乎意料的一片漆黑。
尘晃正想开灯，就见远处配电间不知为何开了门，两盏红色警示灯如同鬼脸上的一对嗜血的眼睛，幽幽泛着光。
尘晃屏息在原地站立几秒，就见一个黑影摇摇晃晃朝红色光源处走近，黑影头部凑近光点，再一转头，一张森白的人脸被红光笼罩，惊恐的双瞳大睁，连眼白也泛出血色。
黑暗中，一番画面诡谲异常。
“啊——”高以昂的尖叫声伴随尘晃“啪”的开灯声同时响起。
楼层突然一片明亮。
高以昂在突然变换的光线中眯着眼打了个趔趄，颤抖着双腿朝尘晃走来：“干——干什么，你怎么出电梯都没个声，吓——吓死我了。”
尘晃有些好笑地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
“看——看什么？”两人从小玩到大，高以昂小时候被野狗吓尿裤子的黑历史尘晃总是记得一清二楚。高以昂不自然地伸手夺过尘晃手里的夜宵转移窘迫，特地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灯突然就灭了，还以为电闸跳了，正想去看看来着。”
“我可什么也没说。”尘晃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朝设备间的方向走去。突如其来的断电的确有些麻烦，虽然电脑上的软件几乎都设置了自动保存，但因为断电造成的图纸丢失还是常有发生。
红灯依然在闪烁，尘晃靠近电闸，眼神上下扫视设备开关，所幸一切正常。正当他决定关门离开，却忽而被脚边的东西吸引了视线。在黑暗的角落处，一叠不起眼的纸页静静躺在那里。
“怎么了？”高以昂在座位上一边吸溜着米线，一边问。
尘晃举了举手里的册子，转身来到高以昂身边的工位。
两人的工位挨着的，高以昂已经提前替他开了机。尘晃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册子很干净，即使被遗漏在那样的角落也没有积灰，仿佛是刚刚才被精心保存在那里一般。册子的封面上，一个栩栩如生的蝎子匍匐在一张表情狰狞的木质面具上，图象被刻意放大，占据整个版面，只在最上方留了一行花体字：“创世神再临。”
高以昂的表情也惊讶了起来：“这宣传册怎么在这儿啊？”
尘晃挑眉：“你见过这个？”
高以昂将书册翻了个面，指着封底上的文字信息：“康建集团新地皮的招标企划书。这次说是要搞新概念，在时空裂缝留下的废墟里造个宗教建筑。这项目刚落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还和所长讨论来着，问他这个宗教到底是的指什么，总要说个明白，我才好开始画草图。结果所长告诉我，这甲方自己也说不清楚，人家只说了，这次既不想做传统寺庙，也不想要什么西方教堂。这不是扯呢嘛？结果我愣是拖到现在也没开始构思，就等他先给我造个神出来。”
尘晃目色微沉，思索片刻后道：“康建集团的董事长是李星的父亲李照康。”
高以昂一愣，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原来李星他爸是李照康啊！李照康每次活动带着出席的儿子都是李月，我一下都没想起来。”
尘晃点头：“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李阳，李月排第二，李星是老幺。”
看到高以昂一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八卦表情，尘晃也不多瞒，直白到道：“我的确有些好奇康建集团，所以才接了李星的项目，不过这主要是因为前阵子尘雨棠和我提了一嘴，说最近时空缝隙出现的位置，恰好都是在康建集团的地皮上，所以她最近经常和他们集团的负责人打交道。”
尘晃还在那个奇异的梦中清晰地听到过这个集团的名字，但是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闭口不提。
然而高以昂的关注点全然不同，他立刻警惕地问：“负责人男的女的？”
“怎么？”尘晃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是谁在半夜两点哭着和我说放下了？”
高以昂不自然地撇过视线：“就是怕她被坏人骗！她整天待在实验室，一下子分不清外面人的好坏。我这是作为朋友的关心！好吗！”
尘晃也不戳穿：“看来我这个弟弟给你当更合适。”
说着便晃着鼠标查看好几天没登录的邮箱。尘晃几乎很少用工作邮箱，一般的业务接洽都是张所长直接处理，他只需要关注邮箱中是否有工作流程审批卡在自己这个环节需要通过。
谁料这一看，却发现一封及其正式的邀请函躺在邮箱顶部，打开后还伴着喜庆的背景音乐。
高以昂凑过头去看，看到了扉页上一行正式精致的邀请语：“康建集团项目竣工晚宴”，邀请人是李星。
“曹操曹操到啊这是。李家这么正式的晚宴，居然邀请你？啧啧，这李星对你挺认真啊。”高以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尘晃关掉页面，什么也没说。
高以昂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推过去一盒巧克力：“那个新来的实习生给你送的，昨天你不在。我替你收了。”
尘晃对实习生没什么印象，不太在意地抬手又把东西推了回去：“你吃吧。”
“你不是爱吃甜？”高以昂惊讶。
“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尘晃没再多说，低头去摸手机。
手机的界面停留在他无意识打开的朋友圈上，顶上第一条就是尘雨棠对着他送的拼图来了一组九宫格，配文：“还是弟弟好，不像黄女士，大晚上又没影了，谁家好妈妈不说一声就自己跑出去玩啊？”
办公室冷白的灯光下，尘晃孤度利落的嘴角不自觉崩出一条弧线，他不由得再次想到梦中的场景。
旁白正在暴力拆解巧克力包装袋的高以昂突然嗷的一声，露出了嘶哑咧嘴的表情。尘晃抬眼去看，一张薄薄的锡纸划开了高以昂的食指，瞬间扯出一道细小却鲜红的伤口。
尘晃眯了眯眼，园区外已是一片漆黑。
……
直到第二天傍晚，尘晃才拨通了黄丽媛的电话。
“哎呀不就是去小姐妹家住几天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妈妈了？平时一两个月没消息，这两天怎么天天给我打电话？你再这样我可嫌你烦了啊。”黄丽媛对着镜头扑闪着根根分明的假睫毛，看着儿子的表情一言难尽。
一旁正在费力系领结的高以昂寻声而来，凑到摄像头前和女人打了个招呼。
女人立刻眉开眼笑：“哎呀，小昂乖乖也在啊！小昂好久没来我家玩了，下次找阿姨喝下午茶啊，阿姨请客。”
画外音里几个女人正在讨论新买的首饰，说有几样特别漂亮，问黄丽媛要不要，黄丽媛转头看了一眼，对着屏幕到：“你刚刚不是说离出发还有10分钟嘛。”她抬起手腕看了看价值不菲的腕表催促道：“赶紧出发吧，可别迟到了，多不礼貌。”说着便匆匆挂了电话，继续姐妹聚会去了。
尘晃无何奈何地收起手机启动车子。
“你自己去不好吗，到底为什么叫上我啊，怪紧张的。”高以昂不停在后视镜里波弄着自己打满发胶的头发，对自己现在的人模狗样不太适应。“那话怎么说来着。”他扯了扯卡着脖子的领结道：“山猪吃不了细糠。”
康建集团近年来拍了不少被变异体撞成废墟的地皮。政府眼见着损失惨重的烫手山芋被李家接手，立刻给足了好处，几番运作，李照康作为情怀企业家的身份也立了起来。此后他的每一次公开露面都颇具影响力。这次晚宴李照康也照理邀请了不少社会名流和媒体出席。
光是这点，就让高以昂好一阵紧张。
尘晃有些好笑地看着高以昂三秒钟一个的小动作，踩下油门道：“只是去和甲方混个脸熟而已，没那么严重。”
高以昂心想你一个大少爷当然不慌，却又觉得尘晃说得也没错，于是照着尘晃的思路给自己催眠，就当自己是去蹭饭，到时候只顾吃好就行。结果高以昂还没调整好心态，车子已经停在了康建集团最新开发的一片私人别墅区。
尘晃将车钥匙交给泊车小弟，长腿一迈下了车。高以昂紧随其后。两人跟着工作人员的引导走向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尘晃一身纯黑休闲西服，领口带着点中式风格，儒雅得体，锋芒净收，甚至还有点不沾阳春水的慵懒气质。明明只随便一穿，却依然带着藏不住贵气。
高以昂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觉得刚刚的泊车小弟肯定在想，这家怎么是少爷开车管家坐副驾。
……
晚宴厅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侍者身着黑白制服，走过古希腊柱头花纹的地毯，手里稳稳当当地托住几只镶了金边的餐盘，动作是经过极严格训练的沉稳谨慎。
“在看什么啊落哥？让我也看看。我快无聊死了。”周九依旧带着黑框眼镜，他不懂为什么他们非得乔装出席这种无聊的晚宴。
一旁的施柯毛毛躁躁地抓了一把头顶的蓬松黄毛，补充道：“无聊也就算了，关键这里的东西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吃，舍得住这么好的房子，就不舍得找个水平高点的厨师吗？”
“就是啊，肚子都要饿扁了。”周九嘟起嘴扯着施柯的手臂左右乱晃，“你带零食了吗？”
“没有。没袋子装。”施柯抹开他的手，扯了扯被揉出褶皱的西装布料嫌弃道：“你都多大了还吃零食。”
落闻刀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队员颇有些抱怨的一唱一和。刚才他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自从回到这里，他时常会陷入恍惚，分不清自己处在哪个世界。
落闻刀看着两个年轻的队员，沉默半响才道：“这次的任务我没有向观星局报备。”
两人带着惊诧的目光看他，很难相信这是他们一向严谨的指挥官会做出的事。
落闻刀继续冷静道：“因为这里可能有原一声的线索。”
刚才还带着不可置信表情的两人立刻冷下了脸。原一声是他们的队友，半年前在时空裂缝中失踪了，一开始所有人都耐心等待观星局介入调查，然而半年过去了，他们的队友一直不知所踪，而观星局似乎也撤走了相关人力，不再费心追踪此事。
“这就是我让你们乔装的理由。”落闻刀带着指挥官特有的严肃口吻，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们觉得无聊，也可以先离开。”
此言一出，两人立刻收起了懒散的姿态。无声的沉默在三人间蔓延，直到周九小心翼翼地开口：“落哥，我没看错吧，那……那不是……”
落闻刀循着周九惊讶的目光看去，人群中那个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懒洋洋地倚在宴会厅角落的墙边，像一柄还未开刃的黑色长剑，却已经带着不可忽视的尖锐锋芒。
周九有些吃惊地看着落闻刀动了动睫毛，然后很快地移开了视线，垂眸看向自己微微蜷起的手。他从未见过指挥官露出这样的表情，刚想问落闻刀怎么了，就见他轻声道：“注意伪装。”语气一如既往地严厉，声音却闷得像一尾快要溺水的鱼。
……
高以昂果然遵循着自己给自己的心里建设，一进门就直奔食品区。尘晃看着宴会厅中被利益驱使着觥筹交错的人群，表情有些玩味。一个穿着不同制服的侍者向他走来，托盘里罕见地只放了一只酒杯。
尘晃垂眸看向对方裸露在胸前的大片皮肤，伸手取下呈在高脚杯中的香槟。
杯底的位置露出一张雅致的名片，一道注视的目光从不远的餐台边投来。侍者恭敬地向尘晃摊手示意，尘晃抬眼看去，人群中一位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朝他做了个举杯的动作。
男人身后，几个年轻人正随意地靠着餐台聊天，只有其中一位纯白人影站得笔直，似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威严，在他轮廓完美的侧脸下，一截细长的白皙脖颈暴露在水晶吊灯的光影之下，如同气质逼人的优雅天鹅，丝毫不在意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猎人的视线之中。
尘晃垂眸一笑，只静静站在原地，插在西裤一侧的手迟迟未有动作。
“在看什么？”带满装饰戒的手指夹起名片，毫不留情地对折捏皱，李星一张被化妆品精心修饰的脸出现在眼前，怒目瞪视递来名片的男人。
见东道主儿子直白的挑衅，男人十分识趣地收回了视线。
然而被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尘晃眼神在男人身后的人群中扫过一圈，不动声色地转头与李星碰杯。
李星脸颊微红，显然已经被灌了不少，几句寒暄后，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地想要往尘晃身上靠。尘晃握住李星的手臂，适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在李星不满的眼神中轻声提醒：“你大哥似乎在找你。”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星闻言身体一僵。他警惕地回过头，在李阳意味不明的目光里缩了缩脖子，然后对尘晃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朝李阳走了过去。李阳朝尘晃微一点头，带着李星转身离开。
尘晃唇角微挑，低头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片刻后，反射在杯中的白色颀长身影，随着那道若有似无得目光消失在了涟漪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