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幻境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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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晃站直身体，寻找高以昂的位置。抬眼的瞬间，餐台边那抹白色人影迅速侧过了头。低垂的眉眼让他凌冽的气质变得温和。他的脖颈处似有一道淡淡的红色疤痕，已经是接近痊愈的状态，看不太分明。
尘晃顿了片刻，抬脚朝正在对着餐盘上下其手的高以昂走去。两人交错的一瞬，尘晃发现自己的指尖似乎擦过了对方白色西服的衣角。
“终于结束社交了？”高以昂塞了一个盘子到尘晃手里，上面有一个被切成三角形的三明治。
想了想，高以昂又把盘子抽了回来，对着三明治努努嘴：“吃，我端着。”
尘晃挑眉：“怎么回事，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这不是觉得你这身和这盘子不太搭嘛。快吃吧别废话，再犹豫一秒我可就反悔了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就算菜端上来，估计也就每样一小口，这些有钱人就喜欢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分子料理彰显品味，肯定吃不饱。”高以昂撇撇嘴，开始愤世嫉俗。
“兄弟说得对啊，我也这么觉得。”站在一旁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自来熟地接了句腔，朝白色身影探头道：“队……对吧哥，这三明治已经算是这里比较好吃的了，你要不也来点。”
余光中尘晃分明看到那人脊背几乎崩成了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尘晃的嘴角弯了弯，握住高以昂端着盘子的手腕，朝那人递了过去。
高以昂：？
男人一愣，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掀，又立刻垂了下去，几秒钟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餐盘，低低道了声谢。
“听说这片地之前出过事。”尘晃继续回头和高以昂说话，也不避讳旁人在场。手中的酒杯在他的指尖转动，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李家的保留节目了，也就他们敢拍这种出现过变异体的地，还用来建私宅。”高以昂更是没心没肺地附和。
“我出发前查了这块地之前的资料，什么也没查到。”尘晃从餐盘中移开目光，远远看着李月独自一人朝宴会厅的角落走去。一个托着餐盘的侍者不小心撞在了李月身上，被李月一把捞住揽进怀里。
高以昂没注意到尘晃发沉的视线，越说越大声：“大概是为了保证商业价值，删掉了黑历史吧。说来也奇怪，明明大家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结果一发售还是那么多人买。这开盘价可不低啊，这些有钱人到底怎么想的？就不怕那些被变异体摧残的冤魂半夜变鬼趴在他们床头？”
尘晃安静地听着高以昂义愤填膺的发表感想，直到视线被一只红色马卡龙遮档。“你什么毛病？”尘晃偏着脸躲过被高以昂塞到嘴边的马卡龙，想了想，又伸手接过，塞进嘴里。
“这不是知道你爱吃嘛。”高以昂毫不在意地拍了拍粘着糖霜的手，抬眼就看见间隔两人之外的白衣男人冷得快要结冰的眼神。
高以昂：？
尘晃拇指划过嘴角，朝同一个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走吧，宴会开始了。”
……
宴会厅的灯暗了下来。东道主李照康身穿剪裁得体的定制西服，手握麦克风站在宴会厅中央，精心打理的形象加上对身材形体的重视，让他看去来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一支追光灯打在他身上，让他周身蒙上一层白雾，远远看去，像一位即将羽化的半仙。
李照康并未发言，只扬起手让众人看向他身后的投影屏。为了保持画面清晰，连最后那束射灯也被熄灭。影片是一段关于康建集团的项目介绍，详细阐述了近十年来集团的发展方向和企业理念。尘晃在画面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项目，一部分是第二设计院经手的设计，另一部分则是被时空裂缝摧残过的场地，李照康竟没有刻意将它们从介绍中摘除。
随着背景音乐越来越激昂，台下的鼓掌声也越来越强烈。直至影片在一句感谢观看中骤然结束，屏幕光影熄灭，像电影退场前的几秒，全场陷入了无声的黑暗。
场地中央的追光灯迟迟没有亮起，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灯光师睡着了？”高以昂开了句玩笑。
尘晃没接话，只是问到：“你看到了吗？”
黑暗中高以昂看不清尘晃的表情，却直觉他的语气不太好。于是高以昂也严肃道：“你指什么？”
“那个面具。”
“什么面具？”高以昂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视频，似乎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面具。
尘晃的表情彻底沉了下去。在视频最后那一帧，他分明看到了和招商手册封面相同的图案。那面具咧着嘴唇，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一条蝎子趴在它的鼻梁上，让这张脸失去了人脸的特质，显得阴森可怖。只是这一次，那木头面具空洞的眼睛里不再一片黑森，而是充斥了粘稠的红色液体，像两滩干涸的血。
如果这帧画面无法被普通人类看到，那么它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变得别有深意——它只展示给场内能看到这个图案的人。
宴会厅依旧没有亮灯。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打翻了酒杯，发出低声惊叫。
高以昂的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这么重要的活动怎么没有找嵌合体小队来啊。万一出了什么事……”
尘晃玩味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自配餐区飞速闪过。人群中像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一簇微小的火光自黑暗中亮起，照亮了尘晃嘴角极细微的一抹弧度。
“不要在室内抽烟！”一位宾客以为这是有人在打火，于是大着胆子提醒道。
火苗瞬间散在了空气中。
紧接着，追光灯终于再度亮了起来。
李照康依旧站在场地中央，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他清了清嗓子，表情没有丝毫歉意或惊慌，只是毫无波澜地开始他的演讲：“刚才其实是我与各位贵宾开的一个小玩笑。大家都知道，我们康建集团，也是从黑暗中走来的……”
高以昂松了口气，侧过头去确认好友的方位。尘晃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向场地中央，似乎刚才的插曲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尘晃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三个刚刚在餐台边遇到的年轻人。其中的白衣男人正垂眼盯着手心的马卡龙，表情微妙。
高以昂这才发现他的脸其实非常好看，甚至因为过于完美而带了些侵略性，只是那俊朗的眉眼被他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金丝边眼镜遮盖住了，这才使他的五官再第一次看到时，显得有些模糊。
高以昂觉得自己可能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还没等他细细打量，身边一动不动的尘晃却突然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嘶……”高以昂正要表达不满，就被尘晃开口打断。
“慢慢吃，别着急。”尘晃的语气带着些戏谑。高以昂看见尘晃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那人的动作，而那白衣男人脸上克制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晴不定。
高以昂有些疑惑地收回视线。
李照康的演讲还在继续，他举着话筒的手纹丝不动，语调平缓却极具亲和力：“那个时候，集团的情况就和刚刚各位所体验到的那样，艰辛，绝望，看不清方向。好在有大家的帮助……”
李照康话里的情绪突然有了起伏，像一首逐渐高亢的交响乐，奏响了最重要的音符。
“……我们前方的灯，才慢慢亮了起来。”
“啊！！——”
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静谧的空气。
演讲突兀地停下，停在这个短促的休止符上。好似有人踩下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折磨耳膜的尖利声响。
“啪……”紧接着是一个短促的拍打声。一道鲜红的血液溅落在雪白的投影幕布上，像一组放错了场地的烟花。
惨白的追光灯照射着那抹鲜红，也照射着李照康没有血色的脸。他的身体依旧笔直地站立着，而他的头颅却直直掉了下去。
此起彼伏的尖叫自四处响起，一瞬间宴会厅的混乱炸成了一锅粥。
在场的保安正在训练有素的封锁现场。尘晃沉默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不远处的无头尸体。被切割过的脖颈留下血红却平整的切面，这样的速度和力量并非人所能及，然而事发时他却没能感受到变异体的气息。
一些工作人员迅速围在尸体附近，以防有人破坏现场。尘晃垂眸看向地上的狼藉，皮肤碎块、聚成小潭的血液、失去血色的头颅。
突然尘晃瞳孔骤缩。李照康衬衫领口处的皮肤上，坠着一串不太显眼的项链。
那项链尘晃非常眼熟，因为几个月前黄丽媛还在视频里给他展示过同样的款式。弯曲的虫身，细长的步足，通体金黄，好似一只被神化过的爬行动物，说不出的违和。黄丽媛说她在商场门口遇到了一眼道破她平生际遇的大师，大师把这项链送她以保平安。于是从那天起黄丽媛不顾尘晃的嘲笑，一直把项链带在身上。
尘晃向后退了一步，摸出车钥匙塞在惊疑不定的高以昂手里：“你先拿着，应该很快会有警察和嵌合体小组过来封锁现场，如果配合完他们的调查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先走。”
“哎。你去干嘛？这里有你什么事啊？”高以昂看着尘晃的背影，有些着急地开口。
尘晃抬眼盯看向尸体的方位，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浓重的阴霾。他没再开口，只匆匆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幻境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