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贱下天山》王思齐

2、接上

　　她想着这女娘子第一次把她当朋友，说给她自己的难处……
　　李静训小小的脑袋里这时还不知道有爱情这回事，她和王言冰走在一起只是因为书友，都喜欢夫子不喜的志怪杂谈，互相换着看。不是他们玩笑里李静训以后的驸马爷。
　　得知这件事这位女娘子的难处，李静训拉上王言冰就带着他进青楼找赵兄了，之所以带着王言冰，因为为防母老虎大闹，青楼单个女客不让进。
　　那天王言冰难得穿的一身白衣，手持一把桃花折扇，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也去过青楼，怕遇着熟人，进门就拿折扇死死挡住脸。
　　李静训要上楼，王言冰迈了两步就死也不肯上楼了。在一楼大堂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慢悠悠吃着说是等李静训解决完了在这里等她。
　　李静训蹬蹬蹬拿脚就上二楼了，一间间找过去，隔着窗子循着声响听到赵兄正在和床上的女子就着昨夜的兴头在床上吴侬软语，李静训自持公主身份，觉着在这里推门而入不能小心翼翼，抬脚才有气势。
　　于是一踹而开，面对空旷看不见人的房间就喊：赵兄----，
　　床上的赵兄听着是她的声音吓得翻身坐起，这要是叫咸安宫学的那帮子人才知道李静训寻他寻到这里来了，他到朝堂都没人帮他讲理，他在床头寻了衣裳就要套，套完外面长衫却寻不见绸裤，急得像被堵住洞口的耗子团团转，这下李静训的脚步声绕过假山石和屏风就要将将要过来了。
　　刚绕上兜裆布绸裤都没穿上的赵兄遮住脸面就往外跑，被迎面而来的李静训一把拉住却没拉住。
　　哎，赵兄你去哪---
　　这下子一个跑一个追赵兄慌不择路下一楼楼梯上摔了奶奶大个熊跤趴在地上，老实汉子只好趴地装死。李静训还踩在他背上推推看他有出的气没，她的事还没完呢。
　　噼里啪啦的一阵动静。
　　睡到这时的各种光着膀子，套一只袖管寻一只裤管的男人昨晚睡了个好觉今晌午起床来正好瞧上了热闹。
　　王言冰看见的就是这副图景，桌上的薄胎瓷杯掉地上摔碎了哐啷一声响都没发现，一筷子菜喂到嘴里时看见光屁股趴在地上的赵兄他惊讶到简直想把手里的筷子折了去。
　　李静训此时无话，眼睛盯着隔着几张桌子悠哉吃酒的王言冰，王言冰反应快下意识马上抬折扇挡脸。
　　各位三三两两成群活泼到嚣张的窑姐儿打趣起了这两人，问站在大堂中央脸红彤彤实际是害羞的李静训她和常来这的京兆尹府的赵小公子是兄妹，是夫妻，还是姐弟。
　　倚着围栏看的老鸨手里毕剥毕剥的瓜子皮懒洋洋自二楼下洋洋洒洒。
　　都见过母夜叉抓男人偷吃，但都没见过如此娇美动人的小娘子把夫君吓成这样子。
　　吓到跑到光屁股了。
　　她虚踩着的脚底下赵兄闭着眼睛想这地方再也不能来了。
　　你找我到底有何事，两人的沉默一过，赵兄终于想起来问。
　　李静训这才嚅动着嘴唇想说有一个姑娘不希望你嫖妓，不，不是，你定亲的姑娘说你嫖妓不好她就要退婚了，她扇动着嘴唇，发现自己想得是为赵兄好，但自己嘴里发不出一个音来，这才想起连那个姑娘叫什么她都没问，现在出事死无对证。
　　李静训沉默的低头，那是她认错的标志性态度。赵兄从地上爬起来，接过老鸨差使小厮递过的绸裤穿上。恶声恶气的赵兄当着她面穿好裤子并再一次重复这句话，你来找我干什么的。
　　李静训扇动嘴唇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兄也越说越生气开始逼问她，没好气的讲她是不是专门来看他嫖的。
　　她不是公主的话，赵兄气得要打人了，他死去的娘亲都没这么追过他。
　　赵兄语带不停地埋怨她。
　　天旋地转，李静训被这个架势逼问的一阵头晕，她想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还有她仗义执言的丫鬟，傻兮兮想着有个女伴和自己说知心话的自己，满场的光胳膊露腿的男人，调笑声阵阵的窑姐们，笑得前仰后合弓腰不已的龟公们，
　　她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的正确性。
　　王言冰知道现在她现在怎么也解释不了了，满场的人群和赵兄的光屁股和围着的白色兜裆布让简单的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王言冰心里不是没有气，他叫李静训不要管这事吧，她非管!现在得由他自己出面了。
　　李静训母亲金城公主是不能出面的，那个看着王言冰长大的爱笑的眼睛像月牙的和蔼女子，如果李静训父亲驸马李敏来此，十有八九会在民间的留言中坐实了李静训的身份，金尊玉贵的朝廷里的小公主来窑子里追男人。
　　这事不处理好民间风声传到朝堂上去他爹内阁第一文臣王丞相知道有他在，非抽他两个嘴巴子不可。
　　王言冰扇子也不要了，拉过看热闹的笑得花枝乱颤的老鸨就暗示她去找百花阁背后的老板。
　　老鸨识得王言冰，王言冰作为京中四大才子之一他不常来百花阁，偶尔也跟着各大公子哥陪坐听曲，王言冰又是当朝一品宰相的小公子。这张俊脸老鸨也记得。
　　王言冰指指大堂中央又羞又窘挨着赵兄数落的李静训，告诉老鸨。她，我带来的，这事你们老板得管。意思是叫幕后的人来处理这个乱子。
　　堂中赵兄还在数落她一边也是在给自己找面子，但是越数落李静训他自己脸面也挂不住。
　　老鸨心领神会就叫小厮去请了商行的人，万万没想到请来一尊大佛，这人王言冰也认识。逢年过节经常见面。
　　胡商生意很多，如商行名字川家像河流一样四通八达，周朝本地民夫大多吃不了那苦，百姓印象中胡商都有钱，可奔波在路途也着实辛苦，百花楼只是京中商行一部分，来人是大胡商沙多利的义子，胡人社尔。沙多利无子，拿他当亲儿子看，年纪轻轻十五岁就统领京中的生意，一般站在川家商行柜台后算整个京中各大商行各种来往账目，运往各地的货物。胡人笃信河流，认为是生意的命脉，所以取汉名为川。
　　老鸨解释说，商行无人，大掌柜都出门谈生意或南下运水路货物去了，京中脚程慢，三天后才能回来一两个，只好请来了少掌柜。
　　王言冰老爹王丞相在京中当铺，医馆，杂务，驿馆等等产业数不胜数。大胡商沙多利往往会年节带上礼物后面跟着儿子社尔来王家府上拜见王丞相，一般其他事务都是这社尔通传。王言冰就这么和他认识了。
　　社尔赶到时赵兄正和李静训尴尬的大眼瞪小眼，等到赵兄数落的话也词穷，王言冰终于搬来了救兵。
　　社尔来了。
　　他一来王言冰如见救星就迎上去了，结结巴巴告诉他中间那是本朝永安公主李静训。
　　来人身上是京中有名缎秀坊中老师傅裁制的一整套上好的黑色胡服，戴着胡人混脱帽，袖口绣有红色胡文字样，估计是他的名字。
　　他一开口李静训就发现他的汉文实在流利，语气和善温暖。除却五官和金绿色的眼睛，他和王言冰赵兄没有任何区别，彬彬有礼，贵气逼人。
　　他找来丫头领路，把他们引上二楼，然后向各位看客频频作揖，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却没有丝毫谄媚的意思，只是客气。此间掌柜出现，人群倒也识相，纷纷在楼梯上让开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