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贱下天山》王思齐

3、社尔

　　上了二楼老鸨讲明事情，他挥退小厮，告诉三人。
　　他在楼上倒上四人的茶水，然后摊手，意思是你们慢慢讲。
　　李静训被坑得说不出话，还是王言冰这个狗腿子替她讲明白了，赵兄与李静训朝夕相处，倒是宁愿相信李静训这个傻妹妹，一甩袍角坐上去，算是认栽。
　　接着还是赵兄脑子灵活，说是他知道这姑娘在雍王府算个庶女，乖巧文静没有恶名，他爹为了整治他这个没娘仔成天花天酒地的心想找个媳妇来整治他，京兆尹不大，说来说去说媒上了雍王府，雍王府自然不肯把嫡女嫁过来，只是即便是庶女也没心思嫁他这样人，想着前途远大的咸安宫学有名的小白脸陈公子，说来说去，没想到是这样的女子。
　　居然还嫌弃他这个武夫没前途。
　　赵兄抱着一壶茶徐徐喝到底讲完缘由就当即拍板决定就回家让老爹怎么着退了这门亲事。
　　走之前一甩袖子，没好气的对李静训说，看够了吧。
　　说完气咻咻的指一边躲着的王言冰对李静训讲，他也来过，我们还一桌。
　　王言冰举着袖子挡脸不说话，怕赵兄扔茶杯过来好久才放下。
　　这一边闹得欢，社尔坐在桌前斟着茶水一板一眼的给自己倒茶，选茶叶，挑起小炭炉里的金丝枣核碳给自己煮水，唯一的是脸上没有表情，像个汉人夫子。
　　这时李静训憋闷的老实大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斟酌这字眼问三人：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是不是干成亲之后干得事，成亲以后干得事是什么？
　　李静训胸口的气终于随着最大的疑问吐了出来，她终于能说话了，但是开口到让桌上三人大眼瞪小眼。
　　赵兄立刻起身就往门外冲，踏踏脚上晌午时好不容易找到的自己的皂靴，丢下一句我有事我先走了就马不停蹄拉开门就冲出去了。
　　然后李静训直愣愣抬头问王言冰，你干过这事吗，为什么你和赵兄都瞒我。
　　这话一出，社尔还是没有表情，手上的茶壶停顿了一下，慢了半拍。社尔和王言冰互相看着，意思是谁撑不下去就给她解释。
　　王言冰终于比不过大他几岁社尔商场历练过的老练毒辣的眼神。对视了一会认输的起身在妓院这个房间里左寻右转找了本□□丢给了李静训，摆摆手叫她别告诉夫子。接着安逸的继续安静平和的和社尔徐徐品着茶香，他希望事情就这么了结 。
　　三五下翻完，李静训看书从来一目十行，更何况是带画的。
　　坐回桌上王言冰战战兢兢等着李静训的反应，捏着茶杯的手就怕她说一句我要照这上面试试。社尔还是安静的倒茶，然后自己慢慢品，此时也拿出了一个掌柜的架势，气势逼人，像是在充场面。
　　此时三军对垒之势。
　　房间里气氛非常之紧张。
　　我要看他们……搞得，我不看画儿。你们带我去看!要不你们以后要带我一起来这！
　　王言冰结结巴巴犹如含着一颗玉米碴子，说话也失了宰相家小公子的风范，刚才你不是看过赵兄了么？
　　李静训的眼睛认认真真盯着王言冰看，刚才她不懂，现在她什么都懂了。她恢复了一双威风凛凛，虎视眈眈的眼睛望着王言冰，恢复了咸安宫学争强好斗，上的了课堂，瞒得过夫子的小公主的威风。
　　社尔淡然开口解决了使得王言冰脑袋上冒出黄豆大汗珠的这个麻烦，不愧是小小年纪执掌上安城整个胡人商会似的川家少掌柜，货物往来之间，王言冰他爹王宰相虚与委蛇那一套官家功夫他学了个十成十，马上想出法子把这事办得妥帖。
　　他收起袖子，执着一壶茶水，慢慢的添水，不疾不徐的合盖，就是不喝，眼皮都没眨，插进来几句话之间为王言冰解了围。
　　阴阳之合的画面公主太过年幼不宜观赏，这边倒有吹拉弹唱的杂剧班子并此间教引嬷嬷是被闺阁人家请去教习绣楼中出嫁小姐通人事的。公主想知便可自行观看，此间并没有秘密。
　　或许是社尔言行太过板正，或许是他倒茶的姿态太过优美，举止太过有度。李静训一下子结结巴巴起来。
　　社尔嘴角一弯，站起身来继续作了个揖，公主尽可一观。
　　李静训枪口立刻转移，立着眉头抿着小嘴对着他严肃起来，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公主。
　　社尔回头，慢悠悠告诉王言冰，云前山雾，这可是好茶，回头送两罐去你府上？王言冰这时终于不再盯着墙上的山水图看，放松下来，拿出见在自己府上见过社尔时的老朋友的面孔点点头。两个人似乎终于达成一致。
　　李静训兴致缺缺的对王言冰道，以后叫赵兄并他们上这来叫我。说罢，补了一句，要是不叫我，我就在这里请客叫你们来，看你们谁敢不来。
　　她似乎一副找到面子的自我感觉良好，说罢像一只战斗胜利的雄鸡一样翘着尾巴打道回府了。
　　她走后，社尔抬头盯了一会吱吱嘎嘎摇动的门，确认她没回头，不自觉一触手碰倒了一只薄瓷茶杯，水花溅满桌面，看看桌上的残茶，他起身和王言冰抱歉笑一笑，自己低了一下头，抬抬袖子，他没送大名鼎鼎的永安公主，也没管王言冰，自己甩甩袍子也走了。
　　王言冰想着这回从社尔手上要到两罐好茶叶，想着社尔作为掌柜事忙，除了认识自己，几乎从来没在这个圈子里有过名头。否则今天这桩事不是他，这该怎么解决。
　　不过，刚才那些个太过正经的动作，一看就是为了对付李静训这个人故意装出来的哈哈哈。
　　胡商天性多狡猾，社尔在上安名义是川家商行的掌柜，其实是上安大小胡商与上安城百姓，官府，不和时的最大依仗，胡商在上安行商不易，三天一口食的粒米粒米的赚进，怎能不珍惜到手的每一份利益，有事他们只信赖自己人。
　　经常是官府有官府的说法，百姓有百姓的表示，胡人有胡人的利益。社尔年少便在这个位置上执掌江山，年纪轻轻也有人服他。
　　事情出在社尔这块地方，可李静训毕竟是公主，这事可大可小，闹到朝堂上他这个店就开不了了，这可是上安城中盈利最大的几家青楼之一。所以他才会管这事，凭王言冰对他的了解，社尔本性冷漠的有些可怕，这是自己切身体会过的。冷头冷脸，严肃的从来只吐几个字，被沙多利带去见王丞相，他也没见社尔对自己这个丞相小公子多过几句话。
　　不过自己还是要去通知赵兄他们这个不幸的消息，以后来这要带上李静训了，要不她以后要大请客。
　　王言冰寂寞的摇摇头，抬腿去找赵兄他们了。
　　自此李静训就找上了胡人在上安城开的川家商行的少掌柜社尔。
　　也无外乎，那天使李静训结结巴巴的原因就是因为社尔实在是有一副好皮囊，站起身时比赵兄都高半个头，身形高大，骨架子却纤细，却丝毫不显羸弱。穿着黑锻胡衫时像个文质彬彬的夫子，黝黑的皮肤又透露他武艺不下于赵兄等世家子弟。
　　于是李静训经常去找他，只是他从不跟李静训去见其他咸安宫学同学，他们在场时最多是一个王言冰，连赵兄他都不信任，每天沉默的站在川家商行柜台后查阅西域来的货物或者翻检南下货船的账册，有时巡视各个生意场时偶尔会在百花楼给王言冰免单。
　　三人自此默认了是朋友，李静训爱玩爱闹，她那边又出类似状况当父亲李敏无法出面时，直接会去川家商行叫社尔出面，三年间少掌柜社尔替李静训摆平了不少祸事和麻烦事。
　　社尔一般冷冰冰的态度对王言冰小公子而言只是免单，但对李静训从不拒绝。李静训依旧和王言冰在咸安宫好得同进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