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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   夜半时分,李无忧仍穿戴整齐地坐在床沿,妆台上的红烛滋滋地燃烧着蜡油,很快便从灯座里溢出,挂得满壁都是。

      李无忧面色平静,眸中无波无澜,瞳珠更是空洞得看不出一丝生气。她就这样静坐到了半夜,直至听不到外面一丁点儿的响动,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摘着发髻上的珠翠。

      夜,静谧如斯,无形中将她的呼吸声衬托得急促而紊乱。

      忽地,烛焰弯了一弯,李无忧的脊背突地一滞,她的手扶在鬓边,眼角余光则透过面前的铜镜警惕地打量着身后的动静。

      轻轻地一声嘭响后,殷伯廷关上了房门,带着一身的酒气摇晃着朝李无忧靠近。

      李无忧故作镇定地坐在妆台前,将最后一支金钗缓缓放面桌面上,与此同时,她如瀑一般的乌发瞬间倾泻下来。

      “娘子在等为夫?”突然,殷伯廷从后面快步蹿上前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李无忧,惊讶地问道。

      殷伯廷的态度与往日截然不同,他脸上堆着笑,箍着李无忧的同时,用脸轻轻蹭着李无忧的脖颈。

      李无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僵硬地梗着脖子,极力压抑着因对方的触碰而想要发呕的心情。

      “今夜,便让为夫好好疼娘子一番吧。”殷伯廷说着便拦腰抱起李无忧,并将她扔在了床榻上,接着俯身压了下去。

      李无忧像是一具丢了灵魂的空壳任由殷伯廷摆弄,她不奉承,也不反抗。

      出乎意料的,这次殷伯廷竟然待她温柔了几分。

      李无忧以为这夜会是她的转折,未曾想,先前的感觉通通都是假象罢了。殷伯廷试了好几次,终是未能如愿,心中顿时怒气丛生。

      他一把将李无忧推到床的里侧,愤愤地在床前来回踱步。他面上的悦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怒火和怨气。

      “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殷伯廷盯着李无忧的后背怒骂道,“跟条死鱼一样,一点儿趣味也没有!”

      “看来,你还是喜欢我这样对你!”殷伯廷阴笑着,转身从衣柜抽屉中取了条鞭子出来。

      他握着鞭子的两头,用力地抻着皮鞭,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无忧侧躺在床上,紧紧握起拳头,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阴邪的笑容完全占据了殷伯廷的面庞,他跨跪在床上,将李无忧的头压下,然后挥舞起长编,一下又一下以抽打在李无忧的后背。

      单薄的窗户纸根本隔绝不了屋里噼啪地响声,以及李无忧紧咬着牙关但还是会从她的齿缝里露出来的闷哼声。可院中静悄悄的,像是约定好的了般,连一只爬虫都没过露头经过。

      饱食餍足的殷伯廷贪婪地舔舐着嘴角,他将沾染了血迹的皮鞭掷在地上,满足地抽身离开了床榻。

      “还得是这样才好玩儿!”殷伯廷系上腰带,趿拉着鞋子走至圆桌前,抓起桌上的水壶直接往嘴里灌。

      “公主好生歇息吧,把精神养足了,明儿一早还要去拜见皇后娘娘呢。”殷伯廷如鬼一般的咧嘴笑着,他淡淡扫了床上的人一眼,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来人,来人!”殷伯廷站在檐下唤了两声,话里未落,便在丫鬟从旁边的厢房跑了过来。

      “去,看着她,别让她死了。”殷伯廷一努嘴,丫鬟赶紧跑进了屋里。

      殷伯廷得意地摇着身子离开了院子,他嘴里哼着小调,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在身后柱子的阴影里还暗藏着一道人影,愤怒的目光恨不能立刻将他万箭穿心。

      李无忧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她觉得自己死了,可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又在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没有尊严,无人关心,像流浪在街头的狗一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或许,流浪狗都要比她幸运一些。

      “啊!”丫鬟用浸了酒的帕子擦拭着她的后背,烈酒渗进她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让她清醒了过来。

      “春梅?”李无忧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

      “公主,是奴婢。”春梅清洗干净李无忧身上的血迹后,又为她上了药,最后拿了里衣轻轻覆上。

      趴在床上的李无忧想撑起来,试了几下后又选择了放弃,她将头扭向外面,声线也跟着清晰了几分。

      “辛苦你了。”李无忧弱弱地说道。

      “公主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春梅想给李无忧倒一杯水时发现水壶已经空了,她便转身离开了屋子,一刻钟后才又回来。

      “公主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春梅将茶杯递到李无忧的嘴前,李无忧像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吮着温热的茶水。

      “奴婢给您带了热了饭菜,您先垫一点儿再喝药吧,免得胃痛。”春梅轻声道。

      李无忧却道:“没有胃口,吃不上,你把药给我端过来吧。”

      近一年来,春梅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见着公主这般悲惨模样了,对于如何照顾遍体鳞伤的李无忧,她早就轻车熟路,因而她亦知道,每次事后,李无忧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

      但她还是坚持给李无忧热饭菜,万一她突然想吃了呢。

      春梅没有劝李无忧,此时此刻,无论是安慰还是劝诫的话于她来说皆是无用的,甜言蜜语缓解不了她身体上的疼痛,更疏解不了她心中的郁结,唯有事事依着她,或许能解她万分之一的苦楚。

      “那公主您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去给您端药过来。”春梅道。

      李无忧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春梅离开得稍微久一些,等她回来时,还未曾进门,李无忧便已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春梅,那东西,加了吗?”李无忧问她。

      蹲在床前的春梅正用汤匙搅散着热气,闻言手忽地一顿,须臾后才点了头,“公主放心,奴婢一直记着呢。”

      李无忧呵笑了一声,浅浅的笑意爬上了她的唇角,“如此便好,便好。”她喃喃着。

      很多时候,春梅完全无法理解公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明明可以避免受伤的,只要稍微应承着驸马,哪怕是虚情假意,或许就不会落到这种境地。又可是她的肚子争气,给殷家生下一儿半女,殷氏母子可能会看在孩子的面上转变对待她的态度。

      可她偏偏就要和殷伯廷对着干,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趋附对方,更在事后绝情且坚定地喝下避子汤,绝对不让自己怀上殷伯廷的血脉。

      好在殷伯廷与李无忧行房事时,用的手段都极其卑鄙拙劣,连他自己也觉得李无忧之所以怀不上骨肉是因为他的施暴,因而他也从未在此事上逼问过李无忧,倒也省了她很大一桩麻烦事。

      “比起这点疼痛,我更害怕的是心中的麻木。”李无忧如是道,“如今,我在意的东西已所剩不多了,我不想连最后一丁点尊严也弃之不顾。”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春梅一勺一勺地喂着李无忧汤药,道,“公主的福气还在后头。”

      李无忧扯着嘴角没笑,这些幼稚的话,放在她还是两三岁的时候或许还会抱有一丝希冀,现在,她早就不信了。

      “今日的药好似比以往苦了些。”李无忧拧着眉头说道。

      春梅却道:“药都是一样的,想来公主心里的苦溢出来了罢。哦,对了——”春梅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转身从桌上的托盘里拿了包东西回来。

      “刚才奴婢去煎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在膳房偷东西吃。”春梅边说边展开那包纸,里面包着的竟是几粒饴糖,“他见奴婢在熬药,便顺手给了奴婢这些糖,公主不是觉得嘴里苦吗,吃颗糖或许会好些。”

      说着,春梅便塞了一颗进李无忧的嘴里。

      饴糖确实甜,却也粘牙得很,李无忧越嚼越张不开嘴,又气又想笑,最后被黏得索性没了脾气。

      “这糖确实好吃。”很久之后,李无忧才将糖嚼完,“不像是京中常吃的味道,知道是谁给的吗?改明儿问问他在哪处买的,我想多囤些。”

      春梅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他的姓名,不过那人公主也是认得的。”

      “我认得?”李无忧微觉惊讶。

      “是的。”春梅点头道,“就是那个与公主一同回来的小孩子啊。”

      “狗蛋?”李无忧脱口而出,“你说的是狗蛋么?”

      春梅扑哧笑出了声,“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不过就是他了。”

      李无忧微有沉默,须臾后她又问:“你们真是碰巧遇到的?”

      春梅点了点头,“奴婢正熬着药呢,他突然就闯进来了,说是半夜饿得慌想找些吃食。奴婢吓唬他说若是被府中护卫抓住了免不了一番责打,还真就把他给吓住了,他见奴婢在熬药,便顺手把糖塞给了奴婢,让奴婢帮他瞒下此事。”

      “是吗?”李无忧心有所思,但她并未言明,只道,“那还真是巧合极了。”

      “可不是嘛。”春梅又道,“过后奴婢还有一丝后悔,瞧他的个子,想来年纪也不大,小孩子饿得快也正常,只是经奴婢那么一番吓唬过后,他什么吃食都没找到便又走了,完了还搭上了一包糖。”

      春梅边说边笑:“真是个傻孩子,也不知他过后会不会在心里骂奴婢。”

      李无忧淡笑着附和:“那小子平时看着挺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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