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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

  •   “他只有在写题的时候出现了幻觉,看来是受到某种刺激了。”

      “他的心里戒备很强,除了病症其他都没有透露。你想要帮他的话看看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

      “好在他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日常生活上没有什么障碍,情绪也算稳定。不用吃药,继续观察就好,有什么问题再来看。”

      门关上的声音嘎吱响了一下,心理医生带上了门,留着祁砚一个人送到门口后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怔楞了许久,转身往书房走去。

      推开门,祁砚看到窗外的光打落在书桌上,林星野静静地侧趴着,长睫如扇,扫过风,白皙的脸庞被光影分隔成一明一暗,太阳光透过树影洒下的斑驳流转出几个光圈,细细看过去,仿佛能看到脸上细软的绒毛。

      温柔的风吹过额发,林星野趴着不动,只手指随着光线伸直,骨节分明,修长的指尖似乎触及晕轮,融入暖融融的光影里。

      祁砚心软了下来,他放缓了脚步,温声道:“星野。”

      林星野抬眼看过来,整个人慢慢坐起来,很快陷入了光影的侧面,画面暗了下来,他的手握紧后又松开,垂在了身侧。

      祁砚步子顿了顿。

      “我来接你了。”

      林星野的眼中仿佛盛着光,像在碗底的月亮,摇摇晃晃,水面清圆,偶两的星子在无意中闪,他很轻地眨了眨眼。

      祁砚走到他身旁,将他揽在怀里,捏了捏他有些凉的耳垂,“怎么了,不开心吗?”

      林星野顺势环住了他的腰,闷闷地摇头,手指抓住一点祁砚的衣角,显得没什么安全感。

      祁砚察觉到他的不安和彷徨,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松软的发像是跌入云端,没个实感。

      “你告诉我看到了什么好不好?”

      林星野身子一僵,嘴唇抖动了几下,抓住衣角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祁砚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抬眼顺着林星野刚刚看向窗外的目光看去,葱绿的枝叶欲滴,交错掩映的枝条粗壮,蓝红色彩的风筝成了一丛翠绿里的其他色彩,丝条拉长,随风飘摇,但始终卡在枝叶里,飞不出去。

      祁砚就这样站着,也不再说话,就静静地等待林星野,一时间屋内只剩下风刮过的声响,错落中,尘埃飞舞,集束成一团,浮空而轻盈。

      似乎有些风吹进来了,祁砚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许久,林星野伸出手去,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字。

      ——血

      他整个人在阴影处,唯有伸出来的手在光里,那字有些抖,反射的光线里仿佛都带上了金灿灿的颜色。

      祁砚放在林星野肩上的手倏而一顿,再三看了两遍,呼吸有些紧。

      他将手放在林星野的眼前,盖住他的眼,一时间只感觉到清软的睫毛在无意中眨,扫得手心有些发痒,而顺着掌心顺沿到心间,痒绵延成了密密麻麻扎手的痛。

      后知后觉的,祁砚的心像是坠进了一口深湖,下落感吞噬着他的五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怕,遮住了,看不见了。”

      这话幼稚地让林星野有点想笑,他唇一弯,浑身放松了下来,只感受到祁砚手心的温热。

      “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感觉。”祁砚又问。

      林星野有些迟疑,但很快又答——神经会痛。

      蒙着眼睛,写字都是歪歪斜斜的,但是祁砚不放开他,就让他这样写。

      祁砚虽然有了前面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间发酸,歪扭的几个字,像是林星野手臂上没规则的伤痕,一道道割在皮肉上,露出狰狞的伤口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泄露了几分的不平静。

      倒是林星野坐着抱住祁砚的腰,轻轻拍了拍他,动作慢而缓,时间仿佛被拉长,绵延的时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管外头的风吹到了哪,今天是周几。

      太阳暖烘烘地照得人发懒发困,林星野却不舍得放开祁砚,仿佛这样相拥,就可以天长地久。

      但林星野知道自己是要面对的,他不能将所有的担忧都留给祁砚,留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猜想和后怕。

      祁砚还是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喉咙干涩地发紧,火气被这光晒得有些干,碎沙子堵在喉管里不上不下,磨得刺痒而沙哑。

      林星野握住祁砚盖住他眼睛的手,将他的手扣在手心里,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离,却又那么虔诚和认真。

      继而抬头,清澈的目光里满是祁砚,乌黑的眸子如珠玉般光亮。

      祁砚的喉结滚了滚。

      林星野看了祁砚几眼后,慢吞吞地挪到了书桌前,执起笔来。

      祁砚见状也不阻碍他,微微侧身给他让出位置来,视线一直追着他。

      【阿砚,别急,我没事的。医生说不用吃药,情况不是很严重。】

      祁砚声音低哑而干涩,“我们想想办法,你努力了那么久,马上要高考了。”

      林星野的笔尖微顿,眼底发热,鼻尖陡然有些酸楚,目光落到了在光影处的手,眸光滞涩了几分。

      几秒后,他继续落笔。

      【之前我回去两个星期里,我爸爸他生病了,脾气不太好。他不希望我继续上学。】

      这话写下来轻飘飘的,但祁砚却想起了他去看林星野那日他头上被玻璃杯砸出来的伤口,至今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可见当时之力道和凶险。

      倾诉这件事像是扒开自己的内心,林星野有些迷茫,又有些不安,久久拿着笔不动,直到祁砚去握住他的左手,他才回过神来。

      【那天晚上我回去,拿着月考试卷在房间里写,他进来了。看到我在写试卷,发了好大的脾气。】

      【说了很多话,我记不清了,忽然间玻璃杯就碎了,他拿起很大的碎片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割,我怕极了。】

      【全是血,滴在了试卷上,水里,满地都是。我的手上也是血。】

      祁砚看见字写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潦草,显示将那一日全部的害怕全部诉诸笔端,林星野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仍然在写,嘴唇失了血色,煞白的脸没有了生气,惊惧和害怕仿佛爬上了他的眼角,几道红血丝交错。

      【晚上我看着他睡觉,用手放在他的鼻下,我很怕,很怕他会死。】

      祁砚再也忍不住,他将人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轻声哄他:“我在,我在这里,都过去了。”

      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也无人理会。

      林星野瑟缩在祁砚的怀里,全身的力气被卸去,整个人发着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拼命抓住祁砚的手,像是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回顾那一天如同再做了一场噩梦一般,林星野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鲜血在玻璃杯上闪耀的颜色,那么红,刺进皮里,将血肉搅得七零八碎。

      心脏被压缩在一个局促的空间里,不断被挤压,血管张裂在整个容器里,不得喘息,狰狞扭曲的脸如在眼前,破碎的试卷混水变成了废纸。

      他兜兜转转走不出去。

      祁砚将人抱了起来,林星野双手攀上了祁砚的脖颈,将脸埋在他怀中,整个人像是挂件挂在了祁砚身上。

      身体还在颤抖,感受到祁砚的呼吸和心跳,林星野用力地呼吸,闭上眼,遮盖掉眼前出现的一切幻觉,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走出有些密闭的空间,祁砚将人带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把桌上的试卷随意团起放在了一旁。

      一只手还在慢慢拍林星野的背。

      林星野如同小兽受惊一般躲在祁砚的怀里不肯探头,只紧紧抓住祁砚身上的衣服,扣在掌心里,死死不放。

      “我陪着你,别怕,都过去了。”

      林星野的指骨泛白,青筋突起,似乎是很用力,他颤抖着手在祁砚的手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我没有故意弄丢星宇】

      祁砚的心骤然一悬空,猛地砸落在地上。

      ——“林星野他有个弟弟。”

      ——“不过五岁的时候被人当街拐跑了,他一直很自责。”

      ——“他爸为了找他弟出了车祸终生残疾。”

      徐思铭那天说的话突然在祁砚的脑海里冒出来,意识到林星野的话后祁砚心中溢满了酸水和心疼。

      很难想象到林星野听到他爸爸说这话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伸手去摸林星野的脸,滚热的泪珠砸在他的手上,气息像是滚了烙铁,粗重而炽热。

      祁砚声音嘶哑,几乎要碎掉,很轻,像是耳边呢喃,“没有,你没有。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林星野似乎是哭了许久,久到外头的光一点点沉下去,眼角的一点余晖坠入茫茫无尽的深海里。

      梦里一直有人在他耳边重复,这不是他的错。

      有些模糊的眼睛里倒映着已经灰黑的秋千和沙堡,风很大,秋叶枯黄,幼稚的呼喊仿佛就在耳边一直回荡。

      他一直在找,一直在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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