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68、第六十八章

　　周一早上，升旗铃声一响各个年级的人就开始有序的往楼下操场走去，嘈杂的音乐声砸进趴着的林星野耳朵里，在脑子里跳舞一样扰乱神经。

　　林星野把刚刚祁砚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抱在怀里，侧着头靠着，盖住耳朵，一只手罩住另一只耳朵，把声音隔绝在外头。

　　他眼皮垂下，困倦地趴着，有限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落在祁砚的桌子上，课本上，又把怀里的衣服抱紧了些，像是昨晚他抱着他一样，不知道昨晚祁砚几点睡的，闭上眼迷糊中就失去了意识，不过早上看他精神还可以。

　　眼眸渐渐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吃完药的缘故，林星野又觉得困了，可精神却清醒着，就导致了他难以真的入睡。

　　于是脑子开始游离，想着老何早上会不会迟到了，每次升旗他都从后头溜到前面队伍去，赶在升旗前站好，有时候还要学生替他打掩护，想着许子昭是不是又在偷摸摸的吃早餐，他上学期被抓到三次了，一次还是年级主任抓的，方隽还在后头偷笑，回来之后拿这个大肆嘲讽许子昭。

　　想着想着好像真的在做梦，泡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一个接着一个，吹出一环又一环的圈来。

　　突然，林星野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随意坐在祁砚座位上的人，极其厌烦和难受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立刻起身，冷厉的目光直直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徐思铭顺手拿起祁砚的笔转了两圈，没转两下手就把笔甩了出去，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冷嗤一声，“什么破笔，质量那么差。”

　　林星野：“……”

　　什么人，怎么那么不要脸。

　　他刚想走几步去捡起笔，下一秒徐思铭就起身先他一步把笔踢远了。

　　“你生着病，掉在地上的东西脏，别捡。”

　　林星野火气一下冒了上来，一把用力推开了靠近的徐思铭，眼里的怒火不言而喻。

　　徐思铭一把伸手大力抓住了他的手腕，挑眉看他，犹如具象的目光勾勒出他此时的模样，许是因为生病，身子单薄了些，瓷白的脸精致而脆弱，眼尾因生气上扬，无端让徐思铭瞧出些嗔睨的意味。

　　他唇一弯，多情的桃花眼微眯，“做什么，就一只笔也舍不得吗？”

　　神经病，不可理喻。

　　林星野冷着脸用力挣脱开他的束缚，又被紧紧锢住，动弹都难，只能找准角度蓄力一甩，然后没控制住的啪一下重重打在了徐思铭的脸上。

　　肉眼可见的，徐思铭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被打的别过去的脸很快显现出一个巴掌红印。

　　他冷笑一声，咬着后槽牙，深邃的眼眸蕴着幽冷的光，掺杂着几分兴味。

　　林星野被他眼神一瞬间吓到了，像是又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锁，回避掉他灼灼的视线。

　　“被打的是我，你退什么？”徐思铭平静的声音像是砸在冰面上，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仿若有回音在响。

　　林星野抬眸看他，复杂的目光里明晃晃的厌恶让徐思铭攥紧了拳头，压抑不住的心抽痛了一下。

　　他猛地上前，声音低哑而冷冽，“没事啊，你再打呀，打一边不对称还有另一边。打到你高兴为止，打到你解气为止。”

　　这话若是让那帮整日跟着他的兄弟听见肯定惊掉了下巴，平日里说一句冒犯的话都可能看人不爽的徐思铭竟然会把脸伸过去让别人打。

　　林星野像是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他。

　　他搞不明白这又是徐思铭想要玩的哪一场游戏，他就像一个疯子，阴鸷而桀骜，皮下的骨头坚硬得很，谁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

　　对视几秒后，徐思铭退后一步，又恢复了那张冷傲不逊的表情，伸手拎起带过来的袋子，里头是药和早餐，放在了林星野的桌上。

　　“你生着病，我不招惹你，记得吃药，别自己撑着。”

　　这熟悉的袋子让林星野楞了一下，他们学校附近唯一一家药店就是这样的袋子，他见过——高一一次生病的时候。那次病得突然，从下午就开始难受，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半点好转，只能体育课请了假趴在桌子上养神，睡得不省人事。

　　本来想忍一下就过去，但头晕的厉害，起身就准备要去校医室开点药来吃。

　　哪知抬头就看见了一袋子感冒药砰的一下放在他的桌上，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到了徐思铭走出教室，挺拔的背影在走廊里隐没。

　　他昏沉的很，脑子混乱，拆了一包就打开匆匆冲了一包，也顾得上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校医室了，就着冷水把药吃了，继续趴了下来。

　　心里那点感激冒了点头，昏呼呼睡过去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残留着一点人影，很快模糊不见。

　　但是很快那点感激的苗头就被掐掉了。林星野下午回到教室，刚一坐下就发现了桌上的药袋子里面一片混杂。

　　粉状药的袋子全部被人撕开倒在了一起，一板一板的颗粒拆了出来，里头隐约可见的水，将这些药混在一起，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模样了。

　　林星野却很平静，平静到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四处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瞟来，还没上课的教室有些嘈杂，他冷淡地站起身走出教室，手里提着药袋子，迎着几个人的目光，却半点没看他们。

　　他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好像也不是出奇的事情，只心底隐隐有哀默，许是对这种无端端的恶已经麻木了的沉默。

　　年少时的恶意总被人伪饰，一句闹着玩的笑话便遮掩了过去，抹去了不平，熄灭了正义，作恶的人潇潇洒洒地遗忘，徒留受害的人在怪异的时空里圈地为牢。

　　哪怕知道或许跟徐思铭没什么关系，但和他的那群兄弟却脱不了干系。

　　后来他自己去校医室拿了药，又把钱趁着没人的时候塞在了徐思铭的桌子里。

　　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浑身冰冷的下午，林星野的眼底一寸寸凝成了冰霜，抓着衣服的手指节泛白。

　　林星野将衣服放了下来，提起药往徐思铭的方向走去，一股脑全塞在了他的手里，眉眼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思铭的视线还放在了林星野刚刚拿着的衣服手里，脑子像是慢了半拍，下意识就接住了那袋子药，没什么重量的药仿佛有千斤，他忽然问：

　　“那是谁的衣服？”

　　林星野的脚步顿住，眼中的警惕显现出来。

　　“祁砚的？”

　　徐思铭忽而笑了，笑意却分毫不达眼底，手上摩挲着药店袋子，撕啦撕啦的声音细碎，在分外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林星野都要以为他要把药袋子撕烂了，配上他那阴沉到滴墨神色，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人按在地上打。

　　“你们——”在一起了？

　　最后几个字咽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外头传来喧哗的声响，应该是升旗结束了。

　　许多个声音叠在一起，脚步声一阵一阵。

　　没有问出口的话不知是不敢还是自欺，总觉得不知道或许应该是最好的答案。

　　徐思铭深深看了林星野一眼，深邃的目光仿佛要把人印刻在眼底。

　　回到位置上的林星野果断选择了无视，刚刚经过那一番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子都清醒了不少，他把桌上的书和试卷分类摆好，不去理会身后灼热的目光。

　　“那谁呀？”

　　“好像是……徐思铭。”

　　许子昭和迟岛他们在队伍的后排，结束时铃声响起他们溜得快，先一步回到了教室，后头的祁砚慢悠悠插兜走着。

　　还是许子昭眼一尖先看到了教室里的人，被吓了一跳，突然看见在教室里冒出来一个不是他班的人。

　　等到徐思铭朝着走出教室方向近了些，许子昭眯着眼睛才认出来。

　　“让开。”很冷的一声，徐思铭这个人不想理人的时候没什么好脸色。

　　迟岛皱了下眉头，许子昭先抢了话，“这是我们班，你那么拽干什么？”

　　徐思铭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你们班又怎么样？”

　　拽到不行的语气让许子昭一下拳头都硬了，“你——”

　　迟岛拉了一把许子昭，“大早上别惹事。”

　　“呵，还真把自己当校霸了。” 许子昭抱臂上下盯了他几眼。

　　徐思铭经刚刚一遭心情很差，提着药袋子的手捏了，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走出了教室。

　　“十班在四楼的楼梯口，撞南墙都不会走到三班来，谁知道来我们班干什么。”许子昭皱着眉头嘀嘀咕咕的。

　　后头的祁砚在门口正好与徐思铭碰上，两个人本来就互看不顺眼，只对视一下就移开了视线。但电光火石间，徐思铭在要靠近的那刻突然撞上了祁砚的肩膀。

　　祁砚没有丝毫准备，不过他反应很快，往后退了几步后立刻站定，凌冽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徐思铭的身上。

　　顿时走廊的气氛就凝固了起来，众人都看先了这边，三两个人窃窃私语，小声交流着。

　　“怎么回事？这就对上了。”

　　“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的。”

　　祁砚眼神森寒，“你是不是有病，没事找事干什么？”

　　徐思铭笑得很欠揍，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讨人厌，“是啊，我有病。就看你不顺眼。”

　　换做别的时候祁砚肯定不会轻易了事，但他看到徐思铭是从教室后门进来的，升旗仪式又只有林星野没去，他生着病，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有病就去治，好狗不挡道。”祁砚的声音满是不耐烦，抬步就想要往教室里走。

　　哪知下一秒，徐思铭先动了手，上前一步去碰祁砚的肩膀。

　　祁砚也不是傻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后左脚迅速别开，一只手去钳制徐思铭的胳膊，一下子两个人的位置变了，僵持在了教室外头。

　　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对抗的气息，周围聚过来的人多了起来。

　　“你跟林星野说什么了。”祁砚抬眸盯着他，特地压低了声音，但不减话中的冷意。

　　徐思铭劲瘦的小臂强硬地抵着祁砚，凉薄一笑，“干、你、屁、事。”

　　“你他妈有病趁早治，别来缠着他！”祁砚的目光似利刃。

　　“哦？”，徐思铭无所谓的声音低而沉。

　　祁砚眉目深敛。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一时间众人齐齐看过去。

　　第一节是老何的课，他拿着保温杯优哉游哉的回到教室，哪里知道到门口远远就看到了一群人包围在那里。

　　凑近一看就看到了祁砚都和徐思铭都起手来了。

　　气不打一处来，他可没忘记上学期期末祁砚给他惹了多大的事，十班的班主任都要闹到教务处去了，好说歹说才平息了下来。

　　思及此，老何眉毛拧成了八字，“愣着干什么，祁砚！”

　　几乎是同时，祁砚和徐思铭一起放了手，但眼神的桀骜没有收敛半分。

　　“都站着干什么，马上要月考了，觉得自己都学的很好是吧？”老何严肃着一张脸，环顾四周，看周围人都傻站着，心头直冒火气。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顿时散了，各回各班，偶有的一两个还在看这边，磨磨蹭蹭地走。

　　此时，上课铃响了起来，回荡在走廊里。

　　老何这才缓下声来，“有什么矛盾非要动手，现在都回班去吧，先上课。”

　　徐思铭转身就走，只是走之前冷冷地撇了祁砚一眼，插着兜扬长而去。

　　“嘶——”祁砚皱眉。

　　“你还知道痛？我看你行的很，才开学几天就给我找事情。”老何恨铁不成钢，在祁砚胳膊上拧了一把。

　　“回班去。”

　　涉及到林星野，祁砚也不想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从后门回了教室。

　　身后老何的声音低低骂道，“臭小子，这时候看起来乖了。”

　　小老头一样气急败坏，祁砚想。

　　紧接着，老何也从后门走了进去，定睛一眼林星野凑过去的关切眼神，而他的同桌祁砚扬起一个满不在意的笑。

　　见状，老何眯了眯眼睛，幽深的眼神看似在看全班，实则稳稳当当落在了祁砚身上。

　　因着班主任站在后面，班里大气不敢喘一下，都在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分钟，老何才从祁砚那一条走廊走上了讲坛。

　　老何经过的时候祁砚的眼皮重重一跳。只是短暂的对视，老何就站在了讲台上，“课代表上来发试卷。昨天做的成语专项，真是刷新了我对你们语文水平的认识……”

　　台上老何正拿着试卷讲做作业的情况，但祁砚有些怔楞，声音漂浮，没有入耳。

　　“阿砚，怎么了？”迟岛递过去试卷，一只手在他面前摆了摆。

　　祁砚回过神来了，接过试卷，淡声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