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54、第五十四章

　　当祁砚抱着一叠东西再一次进出家门的时候，祁父看他几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忍不出在门口截住了他。

　　“祁砚，你失恋了？”祁父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问出了这么一句。

　　今天本来就走了很久了，祁砚心头正烦着，听到这一句脸色骤沉，嘴角拉直，语气都不大好惹。

　　“失什么恋，你别瞎想。”

　　祁父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听到这一句挑起了眉头，饶有兴趣地看他，“几天了，你要抱着这一叠东西给谁？又给不出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没遇到，一种是你不敢。”

　　一说起这个，祁砚就想起了自己这几天的傻逼行为，都到楼下了，就是没踏出那一步，兜兜转转又抱着试卷和书回来了。

　　今天恰巧看到林星野，又听到了他跟徐思铭在小巷里的对话。

　　手里老何让转交的试卷愈发沉重，心也乱的很，只凝视着林星野的背影远走。

　　不是不可以发个微信问，他们上一次的记录还停留在他一句早点休息。

　　祁砚都不知道这别扭劲是哪里冒出来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逗祁兜兜去，别来烦我。”祁砚眼都不抬一下，擦过祁父的肩膀就准备走了。

　　这话变相承认了是后者，这让祁父正视起来了，“那就是后者了，有些喜欢的人了？你看看你，叫你平时不要摆着一张臭脸，哪个女孩子喜欢这……”

　　“你烦不烦，怎么我以前不知道你那么八卦。”祁砚眸光微闪，声音抬高，更不耐烦了。

　　“你这孩子，脾气还大了。”祁父也没生气，就是觉得稀罕，毕竟祁砚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的……困扰？

　　祁砚抱着东西抬腿就走，下一秒被叫住。

　　“祁砚，你妈妈问你的事你是怎么想的？”祁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一件正事，在他没有走远的时候又三两步跟了上去。

　　“我主要是想听你的想法，你要是不想高考，那就听你妈妈的，准备出国的材料，她在国外也可以照顾你。你要是不想就跟她打个电话说清楚。省的她一天两天来问。”

　　祁砚定住了脚步，黄昏染上他眉梢，冷硬的下颌线利落分明，半明半暗里的侧影里，许久才听他的冷淡声音，“我不想打，爱打你自己打。”

　　“她是你妈妈，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放心吧。”

　　祁砚转过身来，几层台阶上看着祁父，目光晦明交杂，“她想让我出国，你也想是吧。反正有祁兜兜了，我在不在都无所谓。”

　　“祁砚！”祁父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声音急促而带着怒气。

　　“你们总是这样，不要的时候走的比谁都干脆。”

　　“我已经跟她说了我不想出去，她让你来说服我，现在是你怎么想，要是你觉得可以，我马上收东西滚蛋。”

　　说完，祁砚抱着手里的书和试卷上了楼，连头也不回一个，丝毫不顾在后头板着脸生气的祁父是什么表情。

　　当然也没去管在楼梯口抱着□□熊怯怯看着他的祁兜兜。

　　“哥哥……”祁兜兜想要祁砚抱但是不敢，他刚刚的表情有点吓人。

　　于是他小跑到祁父面前仰起头看他，杏眼圆溜溜的，伸手去抓他的衣服，“爸爸，哥哥要去哪里，你不要让他走好不好。”

　　祁父满肚子的火一下没了对象哑了炮，勉强压下怒来，摸了摸祁兜兜的小脑袋瓜子，“你哥哥不走。”

　　听到这话，祁兜兜苦皱的小脸立刻开心了，屁颠屁颠抱着小熊撒开腿跑上楼，边走边说：“我就知道哥哥舍不得兜兜。”

　　祁父看着这兄弟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重重叹了口气，还是晚上打个电话说清楚得好。

　　徐冉一直想要祁砚出国，从高一提到了现在，说什么孩子没有在身边长大，国外的教育资源好，想接出去看看。

　　但是祁砚一直都非常抵制出国，俩母子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老祁，吃饭了，站着干什么。”赵青然走了过来，笑得温婉，“怎么了？”

　　祁父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
　　“敲敲，敲敲，这里是祁兜兜专号，请转接哥哥~”

　　祁兜兜蹲在祁砚的房间门口画圈圈，掰着自己的脚丫子玩，时不时跟自己的□□熊说话，还要凑过去跟它咬耳朵，小声嘀咕：“你看看你，都不讨哥哥喜欢，所以哥哥才不理我，你要好好反思反思自己。”

　　他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头，“兜兜就不一样了，我很听话滴！”

　　然后用肉嘟嘟的小手拍了拍门，“哥哥，是兜兜呀。”

　　祁砚刚放下东西在书桌上就听到了祁兜兜的声音，眉头一皱，正想着让他自己一边玩去。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来了上次带祁兜兜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林星野。

　　脚步一转，祁砚打开了门，把祁兜兜拎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祁兜兜看到打开门了，立刻把□□熊放在一边，抱紧了祁砚的大腿，抬起头甜甜地笑，“兜兜要跟哥哥玩。”

　　祁砚的眼底划过了显而易见的嫌弃，把小胖团抱起来，拍了拍他屁股上的灰，都不知道他刚刚去哪里野了。

　　“要玩可以，不过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祁兜兜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祁砚，立刻变得很正经，“什么任务，兜兜也能玩吗？”

　　兜兜实在太开心了，什么时候哥哥会主动带他玩呀，都是他抱着大腿一个劲求他才肯的，看来哥哥今天真的特别喜欢兜兜。

　　怀中的奶团子开始左扭右扭兴奋极了，祁砚有一瞬的后悔，不是很想带他出去，想起了上次做了六七次的旋转木马，三四次的碰碰车，至今心有余悸。

　　但是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太难了，祁砚沉着气呵呵斥：“好好说话，不要扭来扭去的，这样你就失去机会了。”

　　祁兜兜立刻安分了，双手捂着自己的嘴，瞪圆了眼睛，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瓮声瓮气的，“兜兜知道了。”

　　几分钟过去后，祁兜兜从祁砚的怀里挑了下来，整个人特别雀跃，抱起门口孤零零的□□熊，蹦蹦跳跳的，一边走还要一边把□□熊往天上抛，掉下来接住后还要转个圈，咯吱咯吱的笑。

　　像个小傻子。

　　祁砚在后头目睹了一切，以手扶额，无力吐槽。

　　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祁砚拿出手机来，打开了同林星野的聊天框。

　　端正的坐在了书桌前，好像是在完成一件大事，祁砚眉心压出褶皱，指尖停留在界面上，久久打不出一个字来。

　　猛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上，祁砚颓然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充满了矛盾。

　　祁砚啊祁砚，你到底在想什么。

　　密闭的房间让人透不过气来，挤压着肺部的呼吸空间，祁砚只觉得心烦意燥，这种状态持续很久了，一直压在心底里难以消解，渐渐成为伤疤和隐痛。

　　一闭上眼，想到的是林星野拖着步子往前走的身影，一直不回头，好像走了再也不回来。

　　耳边响起徐思铭的声音，“可你喜欢的人是怎么对你的？有什么区别，你还不是搬了宿舍？星野，你第五次换宿舍了吧。”

　　这个第五次像是一把刀扎在了祁砚身上，钝刀磨肉，撕裂筋骨，密密麻麻的心涩涌了上来，积郁成水流，在四肢百骸里倒流。

　　他该有多难过？

　　开学的时候他跟老何说会他融入进来的，结果好像到头来把人又推远了。

　　而且这一次是豁开了一个大口，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祁砚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有些自责，为什么没早点看出来。

　　这个早点看出来几个字一下砸到了祁砚的心脏上，他怔楞了几秒，若是看出来他又能怎么样呢？

　　这好像是一个无解之谜，祁砚仿佛走入了迷宫里，兜兜转转都没有找到正确的出路。

　　不过在晚上睡觉前他还是把信息发了出去，约了明天见面，学校放寒假年级又发了给高三年级的补充作业，林星野走得急就没有拿到。

　　那时老何真的对祁砚在气头上，刚从医院回来就要回来捞人，一晚上兵荒马乱，他老胳膊老腿老腰都在受罪。

　　于是当祁砚站在他面前皱了一下眉的时候，他冷笑，“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送个作业很为难吗？”

　　祁砚自知理亏，“我又没说不送。”

　　就这样，跟着祁砚一起放寒假还有一大叠试卷和习题。

　　也是他进进出出几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根源。

　　这样想着，祁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两点才眼皮打架睡过去。

　　***
　　高三开学的教室里还没有坐满，来来往往的人交谈，有的坐在位置上刷题看书，有的趁着刚开学在教室后头组团开黑。

　　祁砚昨晚凌晨才到b市，一个星期前赶在高三开学前去了外祖父家里住了一个星期，被外婆念叨了七天，好不容易才清静。

　　眼下他披着黑白色校服趴在桌位上戴着耳机补觉，隔绝了周围的声响。

　　身边的座位声音窸窣，像是有人坐了下来，祁砚掀开了外套，想要去看林星野，他记得这个时候是他第一次见他。

　　光打照在脸上，祁砚眯了迷眼睛，看了过去，下一秒他楞在了原地，身旁是迟岛。

　　“阿砚，不是吧，才过去一个月你就不认识我了。”迟岛手头流利地转着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位置安排得好——”

　　“不，不是你。”祁砚低声自语，他突然觉得荒谬，像是记忆错乱，整个世界都在颠倒，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你在说什么，不是我是谁？”

　　没有理会迟岛，祁砚霍然起身，拔腿就往教室外走去，他要去问老何是怎么回事。

　　他走着走着突然跑了起来，没有由来的，就是一个信念让他向前跑，可不知为什么，这条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直向前延伸。

　　八月的阳光刺眼，闷热的天气不似寻常，祁砚跑到气喘吁吁，却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拐角处有了别的路可以走，他侧过身去，看到了林星野和江夜肩并肩走过来。

　　“我英语最差了，同桌你可要好好教教我英语呀。”

　　吹进耳边的声音震耳欲聋，祁砚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什么意思，什么同桌？

　　在林星野擦肩而过的时候，祁砚猛地伸出手去拉，可透明的手臂穿过了躯体而抓不到任何实体。

　　忽而天崩地裂，面前的走廊一节节坍塌，周围的人都消失不见了，祁砚站在原地，一阵心悸，睁眼的下一刻他发觉自己站在了宿舍的走廊里。

　　下午五点森冷的宿舍通道没有人在，昏暗的廊道里没有灯光，只有从尽头照进来的黄昏默默流淌，拉出了很长很长的光影。

　　顺着走廊的门派号走去，他走到了412门前，想要打开门却扭不开，于是他一个一个开，发现每一个宿舍都打不开。

　　走到了尽头，到了403，他打开了门，走进去只有一张床位，床头挂着一个小夜灯，还开着。

　　祁砚才记起来这是林星野搬出宿舍之后新换的宿舍。

　　床头的枕头旁放了一本灰色封皮的日记，祁砚认得是那天他从李子松手里拿回来的。

　　他慢慢走了过去，可手触到本子的一瞬间他像是堕入了另一层时空。

　　抬头看去他还在教室里，这回他站在教室后门。

　　座位上的祁砚正掀开了外套，看到身旁的人，懒洋洋地打招呼。

　　“祁砚。”

　　林星野没有作答，一张便利贴贴在他的手掌，上头三个字骨瘦有力——林星野。

　　下一秒，站在教室后面的祁砚低头发现黄色的便利贴在他的手掌上，他呼吸一滞。

　　窗外已经大亮，昨晚忘记拉窗帘，艳艳朝阳穿过窗户照在了床头一角，平铺的光里散漫着飘舞的尘埃。

　　“林星野！”

　　祁砚猛地坐起身来，用手撑着额头，环视四周，似是在确认自己身在何方，梦里太过真实的场景让人心陡然一跳。

　　他好像一直都找不到林星野，很长很长的走廊蔓延，没有尽头的路。

　　实实在在恐慌一直积蓄在心头，仿若被挥之不去阴影笼罩。

　　祁砚仰头喝了一整杯冷水才勉强压下来，他抬头看向洗漱台上的镜中的人，晦暗的眸光明明灭灭。

　　开了水龙头，他用冷水洗脸，严寒一下刺激到皮肤，立刻清醒了，没再看镜子，祁砚走出浴室坐到了书桌前。

　　他顺手从一叠的试卷里抽出来一张试卷，拿起笔就开始写，一早上笔都没停过，连早餐都没下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