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51、第五十一章

　　没有任何回应，林星野只能把群里的消息都刷了一遍，才拼凑出一个大概完整的故事。

　　起因是他的日记本。

　　老何问过他，说是会帮他把剩下的拿回来，怎么现在会闹成这样。

　　竟然是李子松，林星野若有所思的坐在床上。

　　之前高二的时候是一个班的，也没怎么打过罩面，他那个时候孤立于人群，跟谁都说不上话。

　　高三分班之后，和李子松的冲突就是来自上一次运动会。

　　林星野抿了抿唇，麻木的心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可笑，对这样没由来的恶意他习惯了。

　　可后知后觉攀爬上心间的是交杂着愤怒和难堪，牵扯到祁砚身上，流言蜚语如洪潮，他没有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认识了他，却遭受了无端的揣测和非议。

　　但事情出了之后，祁砚还是一如既往地考虑他的感受。

　　他先离开了学校，一走了之，那么留下来面对一切的只剩下了祁砚。

　　昏黄的灯光打照在林星野薄薄的面皮上，白皙的皮肤染上柔和，忽而他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被挤压的心脏一紧一缩有点难受。

　　若没有这一出，他或许不用换宿舍，不用换座位，不用……离祁砚那么远。

　　不动声色的亲昵和熟稔变成了别有用心，他举步维艰，满心满眼都是困窘。

　　他突然有一种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祁砚的逃避心态，他背着装着自己的小秘密躯壳，自我紧闭。可他不舍得，一想到祁砚这个人、这个名字会从此消失在他的人生，他的灵魂像是被抽离，再无归处。

　　但现在被迫再一次被推离轨道，他陷入了空寂的茫茫之中。

　　一只手拿起了手机，林星野侧过身子来，再一次打开了那个视频，刚刚看了大半没有看完就退出来急哄哄地就去问祁砚怎么样了。

　　视频很乱，周围都是人，晃得人头晕，交杂的声音也很嘈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远处的两个人在厮打着。

　　然后就是孟周去拉扯祁砚，其他的人去拉李子松。

　　林星野一双眼紧紧盯着屏幕里出现的祁砚，可惜太远了，看不到他被打到了哪里，伤情怎么样。

　　忽然一个声音劈开了屏幕——“你就是喜欢他，不然那么心疼干什么？”

　　吓得林星野手机都没拿稳，啪的一下掉落在床上。

　　他的心跳猛地剧烈跳动，像是要跳出嗓子眼里，可后头的视频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一句回应，结束在数不尽的嘈杂和桌椅的搬动中。

　　一颗心慢慢冷却下来，发梢上的水未干，仿佛浸湿了全身，皮肤战粟发颤。

　　林星野，你在想什么？你又在期待什么？

　　没有血色的唇微张又紧紧抿住，林星野没有焦距的眸光散落在冷白的灯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星野眨了眨发涩发酸的眼睛，拿过手机来一看，发现是祁砚回了消息，他定睛一看——

　　【近墨者黑：你知道了？】

　　【近墨者黑：放心，我没事。】

　　林星野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眉头拢住，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却又觉得都不合适。

　　心中千思，下笔万难。

　　林星野这头沉默太久了，然后紧盯着屏幕开始胡思乱想。

　　因为祁砚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始终没发出来一句话，搞得林星野都害怕他会长篇大论说什么。

　　结果等了半天，祁砚那头慢吞吞发出三个字——

　　【近墨者黑：我没看。】

　　不知为何，林星野看到这句话忽然失笑，他以手撑额，反复读了几遍，仿佛能看到祁砚坐在宿舍的床上老半天打出三个字的纠结模样。

　　【参商：下次别打架了，不值得。】

　　林星野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笼罩苍穹的大幕唯有残月一勾，清辉撒在窗前，分外清冷。

　　很快他低头再扫了眼信息。

　　【近墨者黑：值得。】

　　【近墨者黑：就是有一些被撕开了，可能很难修复。】

　　林星野的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像是钟摆一样反复晃荡，满杯的水随着心潮颠簸，不断溢出水来，无边无际的水渐渐吞没了他。

　　【参商：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林星野熄了屏，手机顺势一滑，到了床上，他抬起手臂遮住了屋内的灯的视线，闭上了眼睛，轻颤的睫毛眨在手上。

　　林星野，你就是个胆小鬼，什么都想逃避。

　　他又想，一个寒假的时空阻隔，足够让他们走向陌路，一切回到原点就好了，不必再去想，也不会祁砚让为难。

　　反正自始至终，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清风拂过寂静的窗，随流云一道飘向远方，倏而千万里。积聚的层云乌压压，与夜俱黑，凝重的空气沉闷。

　　啪嗒，雨落了。

　　“砰！”许子昭穿着拖鞋走到阳台把窗户关上了，这雨不知道要才到什么时候，要是不过来把窗户关了，明早肯定是积一地的水。

　　“嘶，你轻点。”祁砚皱着眉，抬了一下肩膀。

　　迟岛拿着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然后动作不改地按在伤口上头。

　　昏黄的小夜灯里，迟岛这样子着实是让人不爽。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要不是老何赶过来处理，我看十班班主任都不会放过你。你打架还在别人班里打。”

　　祁砚看了迟岛一眼，然后垂下眼眸，手随意往旁边一放，就落到了床上的盒子上，他目光凝住，深深浅浅的眸光看不出什么情绪。

　　迟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打量了祁砚一会，叹了口气，“阿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迟岛挑眉，这语气很不祁砚，头一回见他这样迷茫的样子。

　　“要不你们在一起吧，我们肯定举双手双脚同意。”

　　就不要折磨其他舍友了。

　　这几天祁砚是什么鬼样子他们怎么看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了，同桌没在几天而已，连精气神都打不起来，哪有曾经的半分意气。

　　迟岛随意的一句，却像是水落进在油锅里，噼里啪啦炸开一片。

　　这话一出，齐刷刷的眼光全部集中了过来，在上床的两个纷纷探出头来，竖起耳朵，目光灼灼。

　　许子昭刚好从窗台处回来，听到这话，直接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大马哈，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什么……什么故事走向？

　　他就是去关个窗户而已，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了？

　　接着，许子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祁砚的床边，八百瓦的灯泡眼堪比大台灯。

　　祁砚面不改色地伸手推开了凑过来的脑袋，平薄的唇角拉直了，语气极其平淡，“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迟岛好整以暇地看他，挑起眉头，轻嗤一声，“你就装吧。”

　　随即拧好了药瓶，他起身去洗手放东西，一边动作一边漫不经心泼凉水，“这是你自己说，别打脸。”

　　“迟岛，你今天废话怎么那么多？”

　　祁砚语气不耐烦起来，一把把小夜灯关了，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目光，整个宿舍一下黑了下来。

　　空气中蔓延着湿气，凝滞了人的情绪，祁砚坐在床上，头靠在了背后的墙上，心里好像堵了什么，从晚上开始就一直没顺过，现在好像沉进了湖底，埋没在深不见底的水面下。

　　雨渐渐大了，砸在窗户上滴答作响，风声肆虐席卷，压弯了枝头，沙沙的枝叶摩擦像是在刮擦人的耳朵。

　　心神不宁。

　　宿舍仿佛是风雨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一墙之隔，搅动地人烦躁不安。

　　风声雨声里，祁砚忽然想起来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雾蒙蒙的天笼罩着大地，烟雨模糊了视线，远处倒映的操场水天相接，树影倒映。

　　若不是身在体育馆，祁砚还能好好欣赏一下这如诗如画的景致，这一天放学就被孟周拉来打球。

　　风云既变，刚刚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瓢泼大雨。

　　一行人从体育馆二楼下楼，还说着本来打球就一身汗了，不如就淋着雨回宿舍洗个澡算了，有的人干脆就冒雨走了。

　　祁砚眉头紧锁，目光放远到了玻璃门外的雨，砸在地上，积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坑，地面凹陷的地方更是泥沙俱下。

　　“别皱着眉头嘛，都怪我，把你硬拉过来，实在不行我就给你用手给你挡着回去。”

　　孟周过来勾住祁砚的肩膀，自我感觉良好想出了一个主意。

　　祁砚退后一步，避开他伸出的手，有些嫌弃，想到孟周说的“好主意”，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搞什么雨中生死情。

　　“那就等等喽，总不至于下到晚自习吧。”

　　话是这样说，可祁砚还是很烦躁，这雨气又潮又闷。

　　“那是谁啊，下雨了还往体育馆来———阿砚，好像是你的同桌。”

　　孟周说到后面声音都扬了起来，满是诧异，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就酸了吧唧的，“怎么你还有同桌接的？这么好的事怎么轮不到我。”

　　“要不？我蹭个伞一起回去？”孟周舔着脸出馊主意。

　　祁砚撇了他一眼，“谁刚刚不至于下到晚自习的，等着。”

　　怎么说，还让孟周听出了几分得意来，孟周咂摸了一下，咋你像个幼儿园里第一个等家长来接的幼稚鬼。

　　正说着，林星野就来到了体育馆，撑着一把黑伞，手头还拿着一把伞。

　　祁砚自动自觉钻进了林星野的伞，然后把他递过来的伞扔给了孟周，“走了。”

　　后头孟周的声音远远传来，痞里痞气的，“谢谢同桌。”

　　祁砚立刻转头，声音恶狠狠的，“滚！别瞎认同桌。”

　　回头来，对上了林星野有些呆呆的眼神，湿软的额发上沾了一下水汽，还怪可爱的。

　　他比林星野高一点，接过了伞，顺道用手指擦开了他侧脸的一点水迹，“傻愣着干什么，这么大雨就不用来了，别感冒了。”

　　话是这样说，祁砚还是看到林星野来了还是很开心的，侧过眼看到了林星野微扬的嘴角，一伞之下，仿佛置身另一个空间，他的心跳慢了几拍。

　　夏雨和冬寒相接，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撑伞走来的林星野和那日头也不回地走了的林星野重合，一来一往，皆因为他。

　　原来记忆里没读懂的表情和心情会有别有的意味。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搬宿舍那天他问林星野的一句，没留半点余地。

　　以至于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不如那你们就在一起。”迟岛的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祁砚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对面空空如也的床上。

　　很快垂下眼眸。

　　另一头迟岛蒙在被子里熟悉地玩手机，然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林星野。

　　他点进去，眯了眯眼睛。

　　【参商：迟岛，祁砚他怎么样了？严重吗？】

　　迟岛手指飞快：

　　【迟岛从不迟到：断手断脚，口吐白沫，七窍流血，面目全非，遍体鳞伤。】

　　极有冲击力的几个词，让林星野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心脏剧震，瞳孔猛睁，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但是很快，屏幕显示出：“迟岛从不迟到”撤回了一条消息

　　【参商：？？？】

　　被窝里的迟岛干咳两声。

　　【迟到从不迟到：死不了。】

　　怕林星野不信，又发了几条：

　　【迟岛从不迟到：放心，他活蹦乱跳的。】

　　【迟到从不迟岛：你知道的，他不会让自己吃亏，他打别人还差不多。】

　　【迟岛从不迟到：刚刚还甩脸子呢，可见一点都没事。】

　　林星野慢慢坐下来，靠在床边，才意识到刚刚迟岛是在开玩笑，平复下呼吸，他回了消息，后来直到他入睡都一直在想这件事。

　　这一头迟岛看了眼消息栏，然后息屏，掀开被子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看到祁砚还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都在互相折磨对方吧。

　　不仅如此，还要折磨舍友。

　　迟岛把手机扔在一边，拉过被子闭上眼睛。

　　不理了，爱咋样咋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