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41、第四十一章

　　晚自习里整个教室静得可怕，窗外呼啸的风挂着树枝的声音闷闷作响。

　　沙沙的写字声和翻书声此起彼伏。

　　林星野的失态就连钝感十足的许子昭都察觉了，他竖起一本书，实则是在看林星野，他眯着眼，看着一直偏头看窗外的人。

　　有什么好看的，都看那么久了，难道从那个角度看过去会多几片叶子？

　　许子昭又觉得林星野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不应该呀，除了下午星野单独回去了一趟找东西，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呀，东西不是都找到了吗？

　　从旁白戳来的笔不太留情面地戳破他的思路，他刚想说方隽吃饱了没事戳他干什么。

　　似是察觉到了周遭诡异的气氛，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英语老师，霎时间魂都吓破了，整个人猛地一抖。

　　“数学都考完了还那么勤奋呀。”

　　英语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仿佛就是单纯的好奇，可就这一句让脸皮薄的许子昭一下红了脸，哆哆嗦嗦看了手里的数学书，烫手地很。

　　他赶忙放了下来，“……没有，我拿错了，拿错了。”

　　方隽一本正经地在看错题，实则一抖一抖的肩膀预示着这人肯定在幸灾乐祸。

　　直到英语老师走后，许子昭泄了气，趴在桌子上，“我要吓死了，怎么大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此时，林星野站了起来，退开后面的门走了出去，一切看上去都十分正常，可许子昭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凑上前去看前头的祁砚，定了定看了好一会，发现他也心不在焉的，按他的速度，怎么可能看那么久，手又不动，明显没放在心上。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难道大家都没考好吗？

　　这样想着，许子昭觉得自己语文默写只写出来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他自我安慰着。

　　一直窃喜到下了晚自习，他才发觉林星野一直没回来过，大家陆陆续续都收拾东西起身会宿舍了，他又看了眼祁砚，发现他合上书，站了起来，拿起校卡就走。

　　脸上的表情怎么说？

　　最好不要惹他。

　　怎么了这是，一个两个都臭着脸，许子昭满脸的问号，做沉思状摩挲着下巴。

　　一个响栗敲在脑门上，方隽撇他一眼，“走呀，不是要吃夜宵吗？”

　　被敲到可怜巴巴许子昭听到吃夜宵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像是要大干一场，他猛地起来还把方隽吓了一跳。

　　“……你吃错药了？”

　　“走了，饿了饿了。”

　　“……”

　　说到吃就那么积极，真是没谁了。
　　***
　　全年级的考场是按照考试排名分座位的。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分布在学校按顺序以此在各个考场里。

　　重点班的学生基本都集中在前几个考场，偶有失手也不会掉的太多。

　　祁砚已经是很忍住自己的脾气了，第一天考完试去找东西之后他就发觉林星野不太对劲，哪哪哪都不对劲。

　　他看起来平静地可怕，像是头顶随身飘着一朵乌云，昏沉沉地气凝在心中，什么都不肯透露，无波无澜下仿佛藏着惊涛骇浪。

　　祁砚和林星野是同一个考场，第二天两场考试，他提前完卷，没有和往前一样去楼道口等人，而是抱着臂站在考场的后门看剩下的人答卷。

　　他漫不经心地依靠在栏杆上，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头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林星野拿笔点在纸上的无聊动作，做了几个月同桌，他可太了解他做题的习惯了。

　　林星野是有天分的，一点就通，很多题经过点拨他是会做的，但是祁砚能感觉到他没有对于做难题的追求，他像是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圈子里，圈子以外的东西他不去强求。

　　所以他的成绩也就到了一个瓶颈之后就上下浮动，很难再进，要是题目难一点就会往后退。一开始祁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常人到了提分的关键，都会上上下下，只要经过系统训练和对关键重难点的突破是会实现飞跃的。

　　可祁砚没在林星野上看到这个劲头，有时候他看了都着急，只能尽可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去点拨他。但他看到林星野皱眉困惑纠结的时候，心里的不忍又冒了出来。

　　现在看到林星野这个做题状态，祁砚一腔的火气都上来了，就是没由来。

　　也可能是情绪的慢慢堆叠。

　　就一天的时间而已，祁砚能感受到林星野突如其来的疏离，从一些细小的动作里就可以察觉出来，勾搭他肩膀的时候他会僵硬，走几步会挣脱开，宿舍里不相接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祁砚看不懂。

　　到底怎么了？他甚至想到了昨天的那个时间点，回教室找东西，回来之后就木愣愣的，没什么精气神。

　　祁砚还特地在空闲时间找了江夜来问，仔细复盘了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头一个排除的就是考差了这个借口。

　　别人或许可能因为考差了而难过，但祁砚了解林星野，他不会。

　　祁砚又不是神，根本不能通过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才猜出什么，烦躁的情绪一起来，理智就被情绪拉着走，现在站在门外，心里的火堵着上不去下不来。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祁砚就抬步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去了。

　　下午最后一科是英语，想来是林星野的强项，平常他都会比祁砚早些写完然后交卷，今天不知怎么的，和祁砚差不多前后脚交卷。

　　从来没什么间隙的两人，现在却添了几分尴尬的意味。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四下无人，祁砚不耐烦地回过头去看慢慢吞吞走的林星野，心里郁气像是达到了极点，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我是洪水猛兽吗？你这么躲着我。既然那么不想见到我，我马上走。”

　　说完他连点空隙都没留，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冷硬的下颌线紧绷，看上去心情极差。

　　祁砚走路带风，心里头的烦躁到了极点，走了好几步之后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我都那么生气了，他还不来追我，只要他过来几步，我就原谅他。

　　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他想要的脚步声，眼看着这路都要走到尽头了，祁砚情绪压抑爆发，沉郁的心像是炸裂开的气球，一时间什么理智什么克制都丢了。

　　就想着，林星野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猛地回过身去，到后面几乎都跑起来了，大力抓住低头慢慢走的人的手腕。

　　“林星野我到底怎么你了，你说话啊。”

　　一句话让林星野骤然心紧缩，揉碎捏烂了地疼。

　　他突然想起了从前父亲烂醉在沙发上，乱七八糟的酒瓶四仰八倒，浓郁刺鼻的酒气散漫在客厅里，让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噼里啪啦的砸酒瓶的声音在耳边叮叮哐哐作响，男人粗野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房子里，扯着嗓子的醉吼：

　　“人呢……星野？”

　　见没有人应答，男人怒火中烧，酒气上头，随手捡起一个酒瓶砸在地上，怒吼道：“林星野你人呢？你说话呀！”

　　才几岁的林星野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缩缩地坐在角落里捂着耳朵，浑身发抖。

　　遥遥的时空相对，林星野仿佛感觉到十多年的酒瓶再一次砸到了自己的脚边，噼啪作响，撕裂他的耳膜，他努力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种莫大的恐惧和惊悚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喘气。

　　林星野缓缓抬起头来，发红的眼尾刺痛了祁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烫到了，祁砚忽得松开了抓住他手腕的手。

　　眼前的人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了，却还是那么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祁砚的脑子嗡嗡作响，不知所措，一阵慌乱漫上心头，他近乎语无伦次：

　　“怎么了，没事都是我没事找事，你别难过，都是我的错，你没错，你没错，别怪自己，别怪自己……”

　　说到最后，祁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揽过林星野去安慰他，却又无从下手，最后脑子空白地去下意识去抱他。

　　语气颓唐而挫败，“我不问了好不好？”

　　怀中人恪守着最后一丝分寸，他将手握紧拳抵在祁砚胸膛，头靠在拳上，整个人都在发抖，惨白的脸色被遮掩在了碎软的额发下，看不见他半点表情。

　　他努了努嘴，无声无息。

　　【祁砚，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像是有了什么重量，重重砸在地上，而后轻飘飘地被吹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