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40、第四十章

　　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教室，林星野跑得气喘吁吁，他撑着膝盖喘着气，看着几步之外的教室，努力平复呼吸，随意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缓步走进了教室里。

　　教室里闹哄哄的，没有去吃饭的同学还在教室里热火朝天地对起了答案，有些则坐在位置上啃面包复习下一个科目的内容，所以林星野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也就位置挪到后头的江夜看到他之后就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埋头进书堆里了，刚结束的数学老师向来是他的强项，可这次他有几道不确定题是考场上估算的，没有算出来，他不甘心，所以想知道下了考场之后他能不能做出来。

　　林星野点头应了之后就径直走向了后头属于自己的书柜，上下翻找起来，今天下午他是随意翻了一下，一开始没发现日记本以为是昨天布置考场时候塞错地方了。

　　于是第二次他静下心来去翻找，没在书柜里找到，这时候他心里其实就有点慌乱了，他的目光下移到堆满书的两个书箱里，终于在第一个书柜里找到了一本，可还有两本不见踪影。

　　刚想再翻的时候铃声响起了，不得已他必须要前去考场了，将找到的一本塞进了书箱里，认真扣住然后放回了原处。

　　其实不应该那么乱的，昨天考场的安排临时临了才发到各班，值日生贴座位考号的时候又贴错了，弄得一团糟。

　　昨晚把抽屉里的书刚收放在桌上然后又被人叫走去解题，许子昭一个没注意，又给他打翻了，拖到最后值日生要值日和贴考号了，他还在收拾。

　　他的手虽然是好了，可是不动久了还是会有一些僵硬。哪怕他已经在有意训练自己的动笔速度。收拾了书和书箱，速度慢又着急，脑子都发蒙了。

　　所以他在想是不是他昨晚放错了。

　　于是他现在站在书柜面前，认真的眼注视着过了一日已经被人拿进拿出显得凌乱的书柜，往前走一步，踩到了一张写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他捡了起来拍了拍放在书柜上头的一个空白位置上。

　　沉下心，他开始从头到尾收拾自己的书柜和书箱，每一本都认真放好。

　　林星野看似冷静，有条不紊地把书箱里的书都整理好，可没人知道他内心的轩然大波，正在随着书箱书柜的整齐而渐渐逼急，海浪滚上半空重重打下，张着血盆大口把流云困下，黑蓝的深海里，静得可怕。

　　到最后，林星野的身子是定的，捏着书页的手却在抖，无意识地颤动。

　　“填空题最后一道肯定是4倍根3，你那样算方法就不对。”

　　“谁说我的方法就一定是错的，我画的辅助线跟你不一样，自然方法不一样，这道题计算量那么大，可能是我对呢！”

　　“答案肯定出来，去找虎哥问问就知道了。”

　　“那现在就去，我看看谁的方法是对的。”

　　周围的声音像是蚕丝一般包裹着林星野，在耳边略过又叠起，密密麻麻堆成噪音，一个一个字压在神经下，不得动弹，绷紧的弦达到极点。

　　几秒过后，手里的本子已经是被他捏地死皱了，他垂下眼帘，将情绪死死按住，喉咙里的血气横冲直撞，五脏六腑都猛地收紧，近乎痉挛的痛楚在心脏出炸开来。

　　心里所有关于这件事最坏的猜想应验，他的脑子轰隆一下的空白，眼前的书好像庞然大物，排山倒海地向他压来，有那么一刻，他想要说什么安慰自己，蠕动的唇黏在一起，像是搅不开的浑水，只剩下细密的抖颤。

　　林星野靠在书柜缓缓蹲了下来，怀中抱着仅存的一本日记本，面色几近苍白，骤然灰白的脸与后头的墙色融在一起。

　　他心乱如麻，脑海里不断涌出的新的猜想被漫无枝节地演绎，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塞满。

　　受不住的，他小口小口地呼着气，一只手抚在额上，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遮下情绪外露的眼睛。

　　他真想把自己藏起来，亦或是回到过去，把曾经写过的东西一把抹去。

　　是拿错了，还是有人故意的？拿走又想干什么，他又看到了什么，会传什么，会怎么处理他的日记？

　　继而从血管里不可遏地冒出的愤怒撑裂了他的内心，撕裂的痕狰狞可怖，他不明白，为什么又是这样，高一高二时的惊悚重新布满心头，无法逃脱的宿命在再一次挥出了他的镰刀。

　　钝如割肉的痛感在四肢百骸发麻，愤怒的浪潮退却后是深深的悔意，他开始拼命去想自己写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挤在一起的文字充斥在脑海里失了力气，疲软无力地倒下。

　　而林星野也失力般埋头进臂弯里，紧闭的眼睛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林星野，你抓自己干什么？”

　　江夜终于算出了题，长长吁了一口之后扭了扭酸疼的脖颈，一抬头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响，刚想看现在几点了，但扭头的不经意间看到了后头的林星野坐在地上，一只手死掐着手臂，皱成一团的校服能看出主人是多么用力。

　　鼓起的青筋分明可见，他整个人绷着，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江夜吓了一跳，太阳穴突突直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脸色骤变。

　　林星野缓缓抬起头来，冷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神采，黑沉沉的眼眸里碎光摇晃，灰白的颓然攀上他的眉梢。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放开了饱受摧残的手臂，细密的抓疼后知后觉。

　　这下江夜是愣住了，嘴张了又张，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没考好吗？”

　　除了这个，江夜这个处理情绪方面贫瘠的大脑想不出更好的了，而对方又是林星野，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也不敢说，挑挑拣拣说了个自己觉得有可能的。

　　从混乱的宕机中林星野终于找回了些许正常人的情绪，他垂下了眼帘，没有答案的思绪顺着他的问题随意点了点头。

　　江夜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弦松了松，“你还担心什么呀，我跟你说我今早作文写跑题了，运气好点就42分，不然就是35分的料。还有刚刚那数学考试，在考场上没算出来的，刚刚就算出来了，真是无话可说了我。”

　　“你看看我这样的，肯定在你后头，你就放宽心吧。”

　　“这次不是高考，再不济下学期再考回来，你又不偏科，很快追上来的。”

　　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江夜才发觉林星野有些游离，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废话太多了。

　　他见林星野还坐在地上，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

　　林星野有些迟钝，几秒后才晃过神来，也伸出手去。

　　两相刚一接触，一个熟悉声音从后门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几乎是本能的，林星野就缩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还在急促的动作里无意打到江夜，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一瞬间，江夜目瞪口呆，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什么，不就是……伸手拉林星野起来吗？

　　这个动作很奇怪吗？

　　祁砚不会以为他在欺负林星野吧，这可不兴怀疑啊。

　　于是，江夜像是烫了嘴一样，“不是…不是我什么都没干，我…我就想拉他起来而已。”

　　林星野就看着祁砚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人影在眼前覆盖，清冽的气息一如往昔，只见他弯下腰，伸出手的动作利落。

　　就这样把林星野拉了起来。

　　“东西找到了吗？”祁砚的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笔记本。

　　像是抱着什么宝贝，林星野把笔记本收的更紧了些。

　　同林星野同桌了几个月，祁砚自认还是能看出他的心情来，眼下他紧抿着唇，眼角没什么精神地下拉，是典型的坏心情。

　　但是直截了当地问又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祁砚只好把疑惑搁在肚子里，搭上他的肩膀就要带他走向门外，“找到就好，给你打包了晚饭，把饭吃了晚上还要复习。”

　　脚步一顿，祁砚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呆呆的江夜，说了句，“没事，刚刚谢谢了。”

　　林星野抬头怪异地看他一眼。

　　江夜很少跟祁砚讲话，也摸不准这个学霸想要干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倒是比脑子快，“……嗯。”

　　眼看了两人肩搭肩走出了教室，江夜才如梦初醒，摸了摸自己的手，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刚想走回座位，他猛地想到祁砚为什么要道谢呀？

　　帮林星野说吗？

　　嗯……好像也说得过去。

　　就是他刚刚之前在门口的眼神怎么有点小恐怖，那种情绪很奇怪，他看不懂。

　　直到很久之后，江夜在楼道楼碰见两人牵手上楼梯，对上祁砚的眼神，他才想明白。

　　那叫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