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29、第二十九章

　　声音在耳边如流水一般流去，林星野什么都听不清楚，只盲目着脚步被方隽带回了祁砚身旁。

　　冷白的手出现了眼前，林星野看去，机械一样的动作，握了上去，擦过地的灰尘仿佛在掌心的温度里消融，还有粗粝的血痕的纹路在手心交叠。

　　那一刻，林星野的心像是被人捏得死死的，尖锐的疼在心间收紧，他好像也能感受到祁砚的痛。

　　他抬眼看祁砚，只见他擦伤狼狈的脸上扬着干净清冽的笑意，“走了。”

　　少年气盛，根骨强健，就算是一开始禁不住，后头也恢复了过来。祁砚也是一开始被撞懵了，头脑一片空白，一个猛力就倒在了地上。

　　还没走到校医室就已经可以自己走了，就是头还有点发昏，身上一阵一阵的刺痛，细密的疼在脚上、手臂上蔓延开。

　　躺在校医室白色的病床上涂药绑纱布的时候，祁砚没吱一声，倒是一旁的林星野看着比他还痛的样子。

　　祁砚觉得好笑，却后知后觉地堵得慌，刚刚林星野没有半分犹豫冲过去的样子，莫名让人心疼。

　　他还是第一次见林星野发那么大脾气。

　　后来许是累了，祁砚迷迷糊糊躺着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老何就在旁边了。

　　老何正在处理消息，坐在椅子上拿着个老花镜对着手机，眯着眼睛浏览着年级群的消息，像是个老学究，眉头皱着，态度认真严谨。

　　祁砚也没睡多久，醒来的时候是傍晚瑰粉色的霞光漫天卷着舒云铺开，撒在窗台的一株绿植上，叶片上的绒毛随风飘摇。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那招展的绿叶，像是凝了一层薄霜，南国秋日的凉，触及眼底，化开了一片葱意的绿，抹上新妆。

　　“老何？”

　　老何转过头来，“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晚自习结束。”

　　祁砚：“……”

　　“好吧，你是伤患，我就不说什么了。”

　　见他目光在找着什么，老何把手机放了下来，“我让星野他们先去吃饭了，能走吗？现在估计也就教师食堂有饭了，我带你去。”

　　祁砚睡得有些发昏，刚醒来又没什么胃口，总归是受伤了，手臂动弹间还能感受到一点痛感。

　　“不吃了。”

　　“三千米这件事我大概了解了，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老何语重心长，多瞧了他两眼，高三任务紧，可别撞出个好歹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方隽大喘气，一只手搭在门上，“老何，五班乔老师和体育老师把星野叫走了。我听人说还叫了家长。”

　　听到这话，祁砚和老何都脸色一变。

　　祁砚都没犹豫，立刻掀开了被子，休息了几个钟，他早就恢复了过来，就要往门外走。

　　“在哪里？带我过去。”

　　老何神情严肃，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先别急，我问问看。”

　　对于林星野的家庭状况，他大致了解，高一高二的事情他略有所知，现在对于乔震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就把家长找来的行为很有意见。

　　乔震作为林星野的前任班主任，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

　　一行人行步匆匆，还是没赶上，来的时候已经谈完了，过去时只看见年级张主任和乔老师在栏杆处站着，一旁还有肿着脸的李子松和他的家长。

　　祁砚走过去没看到林星野，心一沉，本来就阴郁的脸色更冷了些。

　　老何走上去，“乔老师，张主任。”

　　“老何来了。”乔震方正国字脸，高高瘦瘦，不笑的时候显得十分严肃，此时他笑着打招呼，表情放松。

　　“两个学生都是我班的学生，我是不知道乔老师那么热心，手都伸到都我们班来了。”老何步履匆忙，老胳膊老腿爬上来的，现在看到乔震若无其事的笑，心里头那郁气虽然压着，还是在话语里露出几分。

　　乔老师心理素质好，嘴角略微僵硬一下很快恢复过来，“路上偶然遇到了张主任，听说了林星野同学恶意打人事件，两个学生我都带过，还算了解，也就帮着处理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什么你调查清楚了吗？有什么样的证据让你定义了这是一场恶意打人事件。”

　　老何忍着气，年级大了，他已经很少跟人这样争执了，现在是实在气不过。

　　乔老师一顿，老何平日里笑呵呵，待人和善，连个学生扯嗓子大声说话都不会，现在这样讲话，是他没料到的。

　　张主任见场面有些尴尬，不由得打起了圆场，“这件事我在旁听了。林星野同学没有反驳打人的事实，对于他说的李子松故意撞祁砚的事情，没有证据，我们无法定夺。但是他在操场公然打李子松同学的事情确实很多学生都看见了。”

　　李子松的妈妈见老何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乔老师，也拉下了脸，“何老师，你平常对林星野同学多加照顾就算了，一个哑巴不会说话，多照看两分也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子松被打了，他也是你的学生，你这心都快偏到太平洋了吧。”

　　自从高三分班之后，李子松的成绩就开始下滑，李母着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问李子松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最后李子松坐在沙发上，垂着手，表情沉暗，“班主任都偏心，什么好的都给别人了。我们成绩下滑的算什么。”

　　李母虽然爱孩子，但也不是什么都听的人，问过班里的家长之后，没发现什么异样，只觉得班里有个不会说话的学生，班主任多留意了些罢了，可心头更气，自家孩子不好好学，竟推说到了老师偏心身上。

　　经过几周的促膝长谈，她才和李子松做好了思想工作，还请了一对一的家教老师，周末专门补习薄弱的科目。

　　今天运动会来看孩子比赛，但是学校太大了，找个厕所找了半天，过来的时候听说高三年级接力都结束了。

　　哪里知道下一秒跟人过来就听到了李子松被人打的事情，她怒火中烧，光天化日下，竟然就在操场上打人，这是什么王法？

　　李母一下子找不到班主任就看到了年级主任和较为相熟的乔老师也在场上，气愤地走过去说道了一通，气头上非要找对方家长来。

　　大庭广众下就打人，她家的孩子指不定在学校还遭受过什么暴力。

　　什么哑巴，就算是聋哑人，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那一句“一个哑巴”尖锐到刺耳，祁砚幽如深墨的眸子直直看向了李母。

　　李母还在气愤之中，不经意转头撞上了祁砚的目光，森冷的寒意从后脊骨蹿上，秋夜里灯光晃晃，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头皮发麻，冷得打哆嗦。

　　避开他的目光，李母眼神落到了他身上的几处伤口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嘴皮子扯了扯，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这位就是祁砚同学吧，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子松撞了你，赛场上的事磕磕碰碰是常事，这件事就是一个意外。你看这样好吗？这一次受伤的医药费我们全包了，包括这几日你的伙食，我们全权负责。就是你那个打人的同学，脾气太不好了，还是少在一起……”

　　她话还没说话，就被祁砚冷淡地打断，“首先这不是一场意外，李子松同学就是故意在赛场上撞人。其次，我和什么人交友，跟阿姨你没有半分关系。”

　　李母笑着的嘴角僵住，声音也陡然尖锐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主任都说了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位同学，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家李子松品性端良，一向与人为善，没听说跟什么人有过节。”

　　“到底事情是什么样的，我想李子松同学自己心知肚明。到底星野为什么打他，他也一清二楚。”

　　被点到名的李子松面色骤然一白，身侧垂着的手也握紧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就那么一瞬间，到底有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没控制好力度撞上去，这个度很难把握，只要他咬死了是太紧张了，没有控制好速度或许就没有人能说他什么。

　　心头的侥幸一点一点膨胀，以至于刚刚和林星野对峙的时候，他都没敢说出真相。林星野这个傻子，非要在众目睽睽中冲上来打他一拳，这样打人的事实就是板上钉钉的。

　　李子松早就看林星野不太顺眼了，凭什么换了班之后他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身边的朋友也多了起来，他不该是这样，他应该和从前一样在班里当个透明人才对。

　　许是曾经看过太多次林星野在班里遭人欺凌而无可辩驳又无人相信的样子，刚刚李子松站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在张主任面前，心里升起了隐秘诡异的快感。

　　谁让你替祁砚出头，不会以为这样你特别帅吧。

　　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下场。

　　李子松在冷风里被吹迷了眼，晃了心，特别是看到了林星野的父亲坐着轮椅跟张主任道歉的卑微样，恶意如藤蔓般滋生。

　　难怪没见过林星野的家长来开过家长会，原来是个残废啊，一家子的残废，真是可怜。

　　多好，明天和舍友聊天多了一个谈资。

　　李子松低下了头，看着瓷砖间横纵的缝隙，脸上的红肿未消明显突出来一块，声音低低的：

　　“我太紧张了，没有控制好速度，不是故意撞的你，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林星野同学会那么冲动，误会我撞了你。他冲过来打我那一下我都发懵了。我知道他是好心办了坏事，没有关系，我不计较，就当误会一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