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30、第三十章

　　这一波绿茶发言让方隽在旁边听得简直是咬牙切齿，拳头嘎嘎响，下午为什么他要拉住星野，就该冲上去，一人一拳把李子松揍得满地找牙才对。

　　就连平日里懒洋洋无甚所谓的迟岛都面色沉冷，眼神如利刃般割在李子松身上。

　　祁砚怒极反笑，“误会？你也配？”

　　李母急眼了，“你这同学怎么回事，怎么这样讲话的。学校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老何也不能看着学生就这样吵起来，他沉着气，“今天的事情还需要再调查，现在你们各执一词，老师们也需要听取多方意见再做定夺。”

　　前头的温和的语气一转，对上了乔震和张主任，“乔老师，你也是做班主任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搞清楚之前，你就贸然把双方家长都叫了过来，实在不妥。”

　　明晃晃的指责就这样落在了乔震的头上，他面皮在冷风里吹得僵冷，一方的家长强烈要求请对方家长来一起商讨这件事，打人的事情很多人都看见了，也不好不正视家长的诉求。

　　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他本来不打算插手，可张主任就站在旁边温和地看他，话语里却有几分不容置疑的严肃，“我们做老师要和家长沟通好，现在是运动会，那么多家长都来了，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影响了学校形象，乔老师你和我都不好交代。”

　　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乔震是有口难言，只能硬着头皮处理。

　　本来就应该告知老何来一同处理，可张主任不让他找人来。那一刻，乔震才知道自己踏进了什么混水来，张主任分明就是不让老何好过，上一回的年级大会里的针锋相对早就见了端倪。

　　张主任和老何的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明里暗里都在互相较着劲。若是换做年轻老师当然不敢和张主任刚起来，偏生老何和校长是学生处主任是校友，两个人来头都不小，也就势均力敌。

　　可现在事情找上门来了，张主任就说了一句然后就当个哑巴了，什么事情都是他乔震干的，他能说什么？他要靠这份工作评职称，孩子的吃穿住行未来教育那样不烧钱，得罪了张主任他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今是张主任作壁上观，独收渔翁之利。李子松的母亲是校家委会的成员，她要是回去说几句老何，引起家长的不满，又闹到学校那里去，老何也很难收场。

　　要他看，还查什么真相，林星野打人的事情许多学生都看见了，至于李子松是不是故意的又没有证据，黑的说成白的都行。

　　老何就该做好祁砚的思想工作，一个林星野而已，只是通报批评，又不是吃处分，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为了自己的名声和事业着想，老何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认下林星野这个错，息事宁人，再好好安抚李子松的母亲，这样就相安无事了。

　　现在听老何这番话，是要撕破脸皮了，乔震心一凉，抬头和老何深邃的眼神对上，心头不由得一颤，像是自己的一张面皮被剐下，剩个赤裸的骨架，心里想的什么都被看透了。

　　“我们做老师的，应该正视家长的诉求。陈女士强烈要求要见对方家长，我们也不好不应，毕竟是林星野同学打人在先。”

　　老何不再说话了，他依旧看着乔震，目光沉冷如幽潭，向来温和的面孔被冷肃代替，如松柏挺直，迎风不倒，有一种巍峨泰山压顶的压迫感直击心头在乔震心上。

　　风吹树影簌簌，声影萧疏，一行人站着，一时间剑拔弩张。

　　“何老师，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学生，实在是让我们这群信任你的家长寒心。”

　　李母眼看情况发展的方向不对头，又听到老何对乔震说的话，简直是怒上心头，火冒三丈。

　　“这位家长先别着急，在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我们学校的老师都是负责公平地对待每一个学生的。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张主任出言安抚家长，语气从容，款款道来，相比起老何刚刚的态度可好太多了，李母勉强忍下脾气，不过还是叨叨了两句，“张主任，你们学校的老师也该好好做做思想教育了。”

　　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凌乱，从楼梯口处传来。

　　“李子松……他是故意撞的祁砚。”一路爬上五楼的许子昭嗓门极大，哪怕是喘着气也中气十足，也不顾后头跟来的姜书齐。

　　此言一出，四周一下陷入了死寂。

　　李母脸色一黑，“这又是哪里来的学生，张口就来，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祁砚与赶来的许子昭对视上，嘴角微弯。

　　前头的许子昭像是功臣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还抛给了祁砚几人一个邀功的眼神，得意洋洋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欠揍的模样让方隽看不下去，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一点，注意场合。

　　许子昭龇牙咧嘴，不过好歹记起来头等大事是什么。

　　他把手里拿着的手机递给了祁砚，姜书齐从后面走来，“在操场上有人录了高三接力比赛时候的视频。”

　　闻言，李子松垂下的手骤然收紧，瞳孔一下猛地收缩，心虚从他眼底而过，手指头不自然地摩擦着，

　　灯光打照他惨白的脸色上，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可心理防线在那一句视频里被打乱，手心里冒出来的汗寒凉无比。

　　祁砚扫了一眼不打自招的李子松，嗤笑一声，“李子松同学你好像很紧张。”

　　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子松的身上，如芒在背，他颤抖的肩骨塌着，还强撑着狡辩，“你别乱讲，我是太紧张了没控制好速度，哪里是故意撞你。”

　　可话里的底气不足让他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姜书齐不屑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李子松， “视频里清清楚楚拍下了快接力的时候你没有降速，反而是向前冲，表情也带着坚定。你什么丑样都被拍下来了，还狡辩什么？”

　　表情坚定？

　　李子松略长的指甲扎进的手心里，尖锐的痛也消除不了他眼下的心慌意乱，他开始不自觉地回想自己跑时候的表情，他那个时候太冲动了，想起了赛前祁砚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样子就忍不住嫉恨，凭什么，凭什么要他去和老何说明情况？

　　他当时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看到祁砚被自己撞到，一群人围上去的时候也是一震，可报复的快感率先压倒了担忧恐惧。

　　难道自己那个时候的表情被人拍下来了？

　　还有速度的问题，他到底降速了没有？真的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吗？

　　如是这样想，李子松心先凉了一半，嘴巴张了又张，反驳的话愣是说不出来，蔓延的恐惧和难堪心虚显现在他青白交错的脸上。

　　自家孩子，看到他这幅摇摇欲坠的样子李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恨铁不成钢，刚刚的愤怒更甚，“子松，你跟妈妈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李子松没有血色的唇颤抖着，纠结再三，终于是低下了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脑子一热就撞上去了。”

　　李母受不住这刺激，面色惨白，往后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尴尬和气恼交织在一起，“你这孩子……”

　　满是失望的语气让李子松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想起上两周的时候妈妈还在耐心地一对一家教老师沟通他的学习情况，会书房后还做了笔记和计划表。

　　为了陪他上高三，妈妈连工作都辞了，专心陪考，每次他考试成绩退后的时候她都会安慰他，比他还着急他的成绩，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李子松看着自己颤动的手，为什么会是这样？

　　“没有冤枉他吧？班级集体比赛，他以个人恩怨影响整个班级的比赛，别说林星野，我要是没在跑道上，我也上去给他两拳。”

　　祁砚把手机一推，塞进口袋里，懒散地环抱着臂，清隽的眉眼勾勒出冷锐的弧度，声音清朗如玉。

　　三言两语就把林星野的行为说成是为班级集体不耻，连迟岛在一旁都忍不住说一句妙啊，这还是从一个受害者的角度来说这话。

　　许子昭站了出来，愤愤不平道：“是啊，本来班级接力阿砚就没参加，是江夜临时崴了脚找了他来救场，为了班里的接力比赛阿砚才过来的，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高三大家学习都紧张，你一下把他撞了，要是撞了个好歹，你赔得起吗？我们阿砚照老何的话来说，是要拿状元的人，未来理科状元耶，差点给你创飞。”

　　前头的话还义正言辞，后头的话滑稽地像是耍宝，连老何都笑了一下，骂了一句小滑头。

　　笑罢后老何轻咳一下，“张主任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星野的通报批评……”

　　事到如今，张主任也知道事情不会如他所期待的发展了，既然如此，也不好撕破脸皮。

　　他淡然地笑了笑，“这学生家长不追究了，学校自然也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这样吧，我会让乔老师致电同林星野父亲解释今天的情况，保证不影响林星野同学的心理状况。”

　　老何幽深的眸光微闪，“麻烦张主任了，为了学校名声着想还真是兢兢业业。”

　　张主任是老油条了，皮笑肉不笑都全部接下，“过奖。乔老师，这件事的后续就你跟何老师交接吧，两位都是老教师了，相信一定完满地处理好这件事。”

　　乔震在前头李子松自己承认之后就已经麻了，都不是他班的学生，整的他里外不是人，这个张主任这一手玩的真老练。

　　没办法，他只能赔着笑，“好，我一定跟何老师好好处理这件事。”

　　老何瞟他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劲，冷哼一声。

　　脸都笑僵的乔震听到这一声真是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这都是什么事啊。

　　冷白的灯光打照在李子松的发梢上，肿起的脸格外明显，他低着头无地自容，看着自己的脚尖站在砖块的缝隙上，他晃晃然，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哪里，心里又该想些什么。

　　蓦然听见头顶传来平淡却极有压迫的一句，“李子松，你好自为之。”

　　再抬头，祁砚已经走远了。

　　李子松的心沉入了湖底，咬着牙不说话，舌苔上的苦涩抵在舌尖，他浑身冰凉，冷汗并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