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藕片片

4、第三章

　　待我离开竹苑的时候，一出门就看见漆伽怀里抱着一把剑靠在一旁。
　　“姑娘，我来接你。”漆伽说到，我看见他眼下的乌青，才意识到睡不好的何止是我。
　　“他有吐出什么嘛？”我问道，漆伽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被我抬手打断道：“在城中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吊着他，不能死，也别活得太好，他会有用的。回城中吧”
　　诚素阁要重新成立，不能在朝中却要把手伸向朝中，这样至少在面对之前的情况时有条退路。庚城是一个很好的落脚地，但是如何在城中得到助力完全依仗庚城城主，现如今的城主颇有城府是不可能了，只有谢晋博当上城主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回到城中时已是傍晚，白琪提前到，已在酒楼订好了饭菜在屋内，只是饭桌旁萧秋阳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开饭。
　　我看向白琪眼里多少带点疑惑，他们认识萧秋阳，之前甚至一起出过任务，可以说是格外熟悉，这也造就了我在吃饭的时候看着他们寒暄插不上嘴，漆伽难得说了许多话，甚至笑了。
　　夜晚的庚城依旧繁华，家家灯火促在一起像是一幅画，白琪第一次来庚城，闹着漆伽陪她出去走走，这小小宅内只剩下我和萧秋阳，夜风凉如水划过鼻尖，我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想如何让老城主死得其所，忽然间一股香气飘过，我睁开眼看见萧秋阳在摆弄香炉，这香莫名的让人想睡觉，如此一想我忽然惊醒，拿起一杯水砸了过去。
　　“你在烧什么，不可以在这里燃香。”我看着他一脸错愕后轻轻一笑顿时一股无名火燃在心间，顺手抓了一片叶子运气飞过去，他也不躲，叶子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别生气，只是可以安神的香料，我猜你近来睡不好，想让你小息片刻，你介意不燃就是了。我不会伤害你。”萧秋阳说着将香炉里的灰倒了个干净。又看向我，噘着嘴，竟然有一丝委屈。
　　“你噘什么嘴，香里放毒的多了去了，我只是以防万一。”我说完准备离开回房中，听见萧秋阳嘟囔了一句：“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我顺手又弹过去一片叶子，这次萧秋阳接住了，站在原地看着我。
　　“可是你离开了李素，诚素阁有难时你没有帮他，你说你找不到谢锦你在骗我，我都可以看出来的端倪，陈长越可能看不出来，你不可能，我需要你和陈长越帮我，只是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身上找什么。”我的语气说不出的平静，自顾自的说完便回了房，躺在榻上我其实是睡不着的，我看着帐纱想起十二岁时萧秋阳拜别时的场景，李素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或许真的希望萧秋阳飞的更高不受诚素阁的限制，我不可以接受，他离开了我们，当天夜晚，我扔掉了他送给我的玉佩。
　　我做了一场梦，李素走后我经常做梦，诚素阁之前有一片湖，湖中只有一片扁舟，扁舟是通往湖心亭的唯一方法——对于刚入阁的人来说。大家通常都选择用轻功，久而久之，扁舟似乎都要成为谢锦的私有物，谢锦睡在扁舟上晒太阳，李素就在湖心亭摆弄山水画，李素讲，无法游山玩水是他的遗憾，这个时候谢锦通常都会揉搓李素的掌心看着他，不说话，我就会拿葡萄砸谢锦，让他离李素远一点，李素总为他乱心神，睡不好觉，那时我觉得他优柔寡断，其实他很绝情的，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谢锦抓住我扔过去的葡萄作势就要来抓我，我跑着跑着突然落进了深渊，梦就醒了，睁开眼时，天还未亮，我去找水喝却看见桌子上摆着的葡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桌上。
　　“姑娘，你又梦魇了吗？”来庚城之后漆伽每一日都守在我的房门前。
　　“没有，我只是渴了。你去睡吧。”我撑着桌子回答道。
　　“谢晋博今天晚间递来的一张请帖，让姑娘明日去他府上用晚饭。”漆伽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他不会离开，今晚他也还是靠着门将就睡一晚，一场梦境之后我已经睡意全无，我看着月光将他投成一个影子。
　　天微微转亮时白琪将漆伽叫回房睡觉了，自己却站在了我门口，我换上男装，起身推开门出去，白琪看见我就说：“煮了面，吃两口吗？”
　　我和萧秋阳坐在饭桌前吃面，他倒是跟在自己家一样。
　　“姑娘，秋阳说他想搬过来住，方便我们的计划实施。”白琪边说边将汤放在我面前，我还没开口，正门前就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姑娘，东西我给您送到了，您把银子付一下……诶~谢谢姑娘，姑娘可真是天下一的大方，下次还找我哈。”小厮的声音停顿之后敲门声接踵而至。
　　白琪说了一声我去，一溜烟将门打开了，小婉举着扇子缓步走来，对我行了个礼，接着一箱箱东西就往我的宅子里搬，我看向萧秋阳，始作俑者还举着碗在喝面汤。
　　“你把这当什么地方？再多来两个人我是不是就要给你们腾位置了？”我确实无法理解，白琪和漆伽这么快就接纳了他，还说好让他搬进来。我烦不过瞪着萧秋阳，可我突然间想起昨日晚饭时漆伽的笑，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样笑，即使再愤愤不平也消气了。继而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是谢晋博。
　　“李昭，我还以为你多矜持呢，原来还有这一手。”谢晋博摇着折扇看向小婉，八成把她当成香逸轩的姑娘了。
　　为了阻止他胡言乱语危及性命我起身隔开了他和小婉说道：“博兄见笑，不过是交了朋友，今日来的怎如此早？”
　　“把你当朋友，带你去吃全庚城最好吃的酒楼，不知这几位是否要同往。”我胸中一口气郁结，直至一行人摇摇荡荡走在街上，萧秋阳和谢晋博有说有笑的那一刻我似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又是最吃的酒楼。
　　我们驻足欢庆楼前，看见一众女子衣着暴露搔首弄姿的时候我恍然大悟，这应该不是庚城最好吃的酒楼，谢晋博两眼放光让店小二带我们去了雅室，萧秋阳跟在后面，小婉同他说着些什么，不久他又看向我，三步做两步走来我身边俯身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这朋友的父亲有麻烦了。”庚城如今的城主叫谢儒，李素的旧相识，正直的不算一个好人，传闻大义灭亲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举手之劳，所以他树敌无数，但由于太正直了一直没有把柄，庚城远离皇都，牵扯不大也无人在意，如今朝廷有人贩私盐要借庚城的道，大抵会在这之前换一个值得信任的城主吧。
　　萧秋阳靠的太近了，我又看见他衣服上的暗纹，还有他别在腰间的玉佩，他随我的视线向下望去，伸出一只手握紧了那块温润的玉，笑笑没说话，走我前面去了。雅室内有一女子弹琴，琴声如泣似诉又温柔婉转。隔着屏风将将看见一个影子。
　　“我还第一次听见如此音律，是什么曲子？”谢晋博边说边坐下倚在一旁颇有一番不正经的文人雅士风味。
　　姑娘听闻站起来行了礼，身上的装饰随她行动发出清脆响声，随后便说道：“是我家不中用的郎君谱的，名叫风落雪，能得公子回顾是他的荣幸。”
　　“既能谱出如此音律便不是不中用，颇有才情。”萧秋阳道，又喝上了茶，我隐约察觉出蹊跷，看向白琪，白琪点头便找个由头出去了。倒是里面的姑娘听萧秋阳如此说传出两声哽咽，到如此我便知道我身旁的人按奈不住了。速度出奇的快钻进了屏风里，出来时搀扶着一美人，美人丝毫不介意自己有郎君这回事轻飘飘的靠在谢晋博怀里，谢晋博脸上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忙问缘由。
　　姑娘缓缓靠在躺椅上，用帕子摸了两行泪方才说道：“郎君不中用，全凭我一人养家，郎君因不得志病重在家中，整日怨声哀哉。奴家心疼。”说完还不忘记再哭两声。
　　我一边感叹如此都有人信，一边看着谢晋博差小厮将这位美人的官人安排在家中私养的乐班做事，又想到了他的老父亲，再回首看萧秋阳和小婉一脸看戏班子的表情，一时无言。
　　这顿饭吃的很快，饭不好吃戏好看，谢晋博走之前让我不要忘记晚宴之约，我点头答应，看见他坐上自家马车走了，才回头问萧秋阳：“是你安排的？”
　　“不是，不过城主府如今进了个不该进的人，要留吗？”萧秋阳问我，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会派人看紧他，留还是要留的。”留着才有力挽狂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