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藕片片

3、第二章

　　漆伽叫醒我时已是黄昏，他准备好了一间客栈，我捧着衣服进去，三下五除二的换好，出来时漆伽身后站着白琪，白琪是之前诚素阁的老人，虽是女子，却很是厉害，跟漆伽一样神出鬼没，不找她几个月不见人我已经见怪不怪了。白琪侧身身后还有几个黑衣人押着芸小公。芸小公看见我时，一脸诧异。
　　“现在交代，还是等你快死的时候再交代？”我走进捏着芸小公的脸道：“啧啧啧，卖主求荣的废物，还真有人能看上你这张狗脸。”
　　“昭昭，我是阿芸啊！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我看着他楚楚可怜的脸顿时怒意翻腾。
　　“姑娘，我审吧。”白琪抓住我的手，紧蹙眉头或许是担心我，我已经无暇过问了。
　　“让她来吧姑娘，有人跟过来了。来的人身手不凡。”漆伽说这句话的时候芸小公眉间舒展微挑，我看他这种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他可能觉得有人来救他了，哼，帮手？送死还是救人还未可知。
　　“把他带进去，他不能死，快死的时候把他那些个下属抓过来替他死，一天一个，你能耗到第几天？阿——芸——？”说罢我挥了挥手让白琪将他拖进去。
　　芸小公是谢锦的军师，我不知道他的来历，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谢锦身边待了很久很久，久到谢锦跟我讲的时候都要想上一想，他的消失是在武阳城破城之间，武阳城破谢锦身败名裂，朝廷动荡，风靡一时的常胜将军跌落神坛，一时间什么都变了，谢锦和李素从来都是一体的，连带着诚素阁也支离破碎，李素带着我还有几个亲信连夜赶往辛夷山，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诚素阁，当年我只有十四岁，在辛夷山五年时间李素从未提过朝廷的一切，包括谢锦，五年时间匆匆一晃而过，留给我的只有一具尸体还有一封被囚禁的信。我走的每一步都不知道是对是错，这团迷雾里没有方向可言。
　　片刻，漆伽拎着一女子走过来，我一看正是昨天在香逸轩碰见小婉，一只手被漆伽抓着，团扇被漆伽别在腰间。“姑娘，这个人说是你的朋友。”说着一把将小婉推过来，小婉险些没站稳，她也不怒，看着我还行了个礼道：“我家公子请姑娘过去喝茶，姑娘昨天见过他了。”
　　“但我同他并未相识，一面之缘，还没有到可以喝茶的地步。”是昨天的黑衣男子，可我今天是女装，莫非他真的是敌人，他在竹苑，芸小公是他的客人，他们是一伙的？
　　“姑娘，我家公子说了，世间人萍水相逢亦可举杯同乐，更何况公子与您一见如故。茶桌上也有姑娘幼时相识之人，不妨去品一品我家公子亲手沏的雪沁芽间？”小婉看着我，又是那样的笑，我在香逸轩时觉得这样的笑沁人心脾不染世俗，如今只觉得毛骨悚然，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在杀人时也会这样笑。
　　“我幼年相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见与不见也都无关紧要，倒是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不会是萧秋阳吧？”我昨日见他就觉得眼熟，之前诚素阁有分离出去一小部分人，李素只讲他有纵世之才需要的是另一番天地。这个他就是萧秋阳。
　　“姑娘聪慧过人。”小婉看着我，还是笑，我让漆伽将小婉关了起来，只身前往竹苑，竹苑之前是诚素阁审问犯人的地方，地段隐蔽，只有一条小路可供往来，我之前经常来，竹山下几间屋舍是我吩咐人建的。这一路真是让人无比生厌。幽僻小径弯折曲绕之间若隐若现屋檐层层叠叠，这就是竹苑，一根根翠竹全都是血滋养出来的。我缓步迈上爬满青苔的台阶，紧接着就有人举着一把伞靠近，我抬头一看一女子穿着青色衣衫也看着我，大抵是婢女，我搭在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软鞭。
　　“姑娘小心，请离我近一些。”那青衣女子说完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油纸伞上，这时我才看见门后的长亭内竟然全在下雨，长亭外没有一处可行之路，走完长亭青衣女子声也不作退下了，之后我便看见了萧秋阳坐在屏风前手里拿着一盏杯子左右摇晃，微风轻拂过牵起他的发丝，我手一紧甩出长鞭，要他狗命。
　　“先喝茶，雪沁芽间。”他说着自己喝了一口，继而抬头看我。这目光一瞬间让我不知身在何时。也让我恼怒，在我潜意识里觉得是他背叛了李素。我知道他还活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我挥起鞭子打掉了他手里的杯子，我本以为他会动手却没想到屏风后面出来了一位真正的故人。
　　“昭昭，你别生气，是我让他找你过来的。”她张开双臂挡在萧秋阳面前，别在发间的步摇凌乱的摇晃着，一如此刻举着鞭子在风中的我。
　　陈长越是郡主，我和她的相识在皇宫之内，李素势力鼎盛之时，那时我是一个被留在宫内作人质陪郡主长大的人，长越时常说她和我一样，年幼时我不懂，那一年我七岁，长越把我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是她漫长宫闱时间里唯一的玩伴，或许也是因为我的到来让她觉得她的父皇是疼爱她的，我在宫内的时间不长，李素还是很疼我的，费了不少功夫将我救出去，诚素阁比宫墙之内更生动有趣，所以我很快将长越郡主抛之脑后了，但之后每年春节我都会被召进宫给她请安，她算是唯一一个闺中密友，所以我格外疼惜她。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见她。我沉思片刻，收起长鞭坐在萧秋阳一侧。
　　“你们怎么认识的？”说出这句话之后我立刻就感觉到了多此一举，萧秋阳在皇宫深得皇上赏识，与郡主相识或是机缘巧合也未可知。
　　“我与萧公子原本不认识，是因为你，我听闻你师傅遭遇不测，我担心你所以才拜托萧公子让我见一见你，如今朝廷动荡，牵出许多从前之事，或许会牵连到你，从前都是你护着我，我想这是唯一一次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陈长越手里转着一柄泡开的茶叶，低声细语。
　　我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她说话的姿态跟从前一模一样。我已了然。
　　“他呢？为什么帮你？”我看向萧秋阳，他倒是一直看着我。
　　“为了兑现一个承诺。”萧秋阳说到，终于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只是又再沏茶。
　　“如果你是对李素许诺的，那他已经死了，你不需要兑现。”我站起来理了理裙摆，我看了看这片竹苑之内的天，张开手，一片竹叶缓缓落在掌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竹叶也有惋惜之情吗？
　　“在他庇护之下的成长并不能称之为成长，你要做的事路途艰险，尤胜他当年，时局不同，未必能成功，我可以帮你，至少安度一生。”萧秋阳看着我紧锁眉关。
　　“曲水长亭只能困住想被困住的人，说了这么多废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谢锦被关在哪？”芸小公是萧秋阳的客人，但他们不可能是一伙的，芸小公近几年神出鬼没，在竹苑小住或许是因为竹苑的主人能够庇佑他一时，萧秋阳当初离开诚素阁外面传的并不好听，芸小公完全有理由相信萧秋阳是诚素阁的敌对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进竹苑的敲门砖就是他手里的情报。
　　直到这时一直低着头的陈长越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萧秋阳缓缓说道：“我们确实知道在哪，但是找不到。芸小公告诉我们是在刑部的大牢，我们之前所收集到的种种线索也指向那里，但萧公子派人去看过，没有。”
　　如果一条路走到最后是死局，只能说明有人引导你走向那里，但我对朝中的如今的局势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可以帮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