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神君再上岗》一页舟

9、第九章

　　“神君，我心悦于你。”楚箓声音发颤，眼神因撒谎而闪烁，低下头，不敢看许寂的背影。
　　楚箓思来想去，觉得堵上自己的名誉、拉许寂下水这个方法虽是个下下策，却是唯一的解法。
　　许寂不答，楚箓不敢再说话，空气中弥漫起寂静而又尴尬的氛围。
　　正当两人静默无言时，突然间，一道亮光划过楚箓汗珠滚落、憋胀发红的脸，紧接着，轰隆的一声，一道雷声在天际响起，炸在两人耳边，也炸在许寂心间。
　　许寂自诩聪明，但想不通这人的前后态度，前头还叫嚷着不当首徒要下山，现今就大声诉说情意？哪来的情意？难不成看上了脸？
　　他第一次不喜自己的长相，第一次懊悔让楚箓成为首徒这个决定，感觉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许寂思忖着这首徒是不是挑选别人担任更为合适，但现下合适的人已经在这里了，再去寻找，浪费时间不说，而且无法确保何年何月，才会找到一个好苗子，他等不起，耗不起。
　　许寂深吸一口气，也没转过身，冷漠地回答：“你，收心当首徒。以后离我三尺远。”
　　楚箓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忐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隐秘的喜悦。
　　他如获大赦，拼命压抑着想要上扬的嘴角，镇定答道：“是，神君。”
　　许寂没有再继续追问楚箓，自我冷静了一会儿便走了。
　　同来时之路一样，楚箓又是在后面狂追。许寂这次脚程比来时更快、更急，像是躲避后面的洪水猛兽一样，一口气不歇，一步不停。
　　两人刚回到剑启派地界，许寂嗖的一下，便隐身离去，只剩楚箓，留在小河边，弯着腰，双手撑膝，喘着粗气。
　　“真真没道义！”他顺了顺气，唾骂了一句。
　　接下来的几日，楚箓都没有再见到许寂，仿佛前面的一切都化作烟随风而逝，不留半点痕迹。
　　楚箓的生活按部就班，一日剑术一日驭偶术，交替而来。但是，在学习之路上，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阻碍。这个阻碍不来源于别人，而是来自他自己。
　　驭偶术中画皮这步骤中画在于运笔稳，笔下线条细腻清晰，才能使画出的人物逼真，让木偶似人传神。
　　在课堂上，清文每次看到楚箓的绘画都无奈的摇摇头，下笔虽飘逸洒脱，但人物乱七八糟，鼻子不像鼻子，眼不似眼的。
　　楚箓的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平时悟性极高，学习能力极强，却在画画上栽了跟头。
　　政事堂上，清文向许寂汇报楚箓的学习情况，单拎了他画画这个问题出来，并告诉他楚箓的右手像是受过伤，导致运笔不稳。
　　许寂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没有发表任何见解，只是叮嘱清文几句，让他盯着楚箓——加课，还有治手。
　　这几日有关于楚箓的事情，清文见许寂都很漠不关心，仿佛楚箓不是亲自挑选的首徒，只是一个过路人，他摸不透许寂的想法，只得遵从。
　　楚箓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画画不行，那就练！练他个成百上千回的，总能学会。毕竟勤能补拙是王道。
　　转天，清文将神君的叮嘱转达给楚箓，楚箓听了只是点点头，没有一点反对的意见。因为他记起来右手的伤还是从前在剑启派里受的，后面没注意好好医治，最终还是在剑启派治疗，也算是这段缘分的了结了。
　　于是乎，楚箓一边治手，一边喂鸟，剑术和驭偶术的训练全都停了。闲下来真是无聊的要命，宋齐和田瑜天天训练又见不着人，他只能对着三只犬齿鸟说话解闷，试图套出它们威武雄壮的原因。
　　这天，楚箓又在套话，身后刚刚养护完竹漆树的许寂实在听不下去了。料谁听了几天的念叨，都会受不了的。
　　“犬齿鸟能长这么大，原因不在于益灵果，而是后山的灵气。”
　　他出口提了一句：“鸟又不会说人话，如何告诉你？”
　　楚箓立即尴尬地闭了口，转过身看向许寂，“神君，这只是解解闷。”何必当真？
　　许寂挑了挑眉，像看个傻子似的，“鸟类可以借助太启山上的灵气增强自身，但人类就不行，人类只能吸收灵气转化为自身仙力，改变不了体格。”言外之意，想多了。
　　楚箓当然知晓其中道理，只是给自己个希望，图个开心罢了。
　　“神君，弟子受教了。”楚箓面上接受，内心不屑。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走近，离楚箓一丈远的地方，抬手施法，淡蓝色的光芒从手中释出，渐渐汇集，笼罩在楚箓的右手臂上，一点点渗进手臂中。
　　楚箓顿时感到右手轻盈了许多，没有原来的粘滞酸涩感，想来许寂耗费了不少仙力给自己治手。
　　他举起右手手臂挥动了几圈，向许寂展示治疗成效，作揖答道：“多谢神君为我治疗，弟子感激不尽。”
　　许寂嗯了一声，接着道：“跟我走，三尺远。”
　　楚箓没有问去哪里就跟着走了，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用，问了也不答，何必白费口舌。
　　相似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又是两个人，又是赶路，又是许寂在前头领路，楚箓在后头追，又是突然发现熟悉的路程方向。
　　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楚箓上气不接下气地发问：“神君，我们去往何处？”
　　许寂又是没回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楚箓和许寂降落到了一座小镇外的平地上，此时太阳已然西下，留下万丈霞光点缀天空。
　　现在不用许寂解释，一眼看这小镇外观，楚箓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云水山下的文荣镇，在过去几百年间，楚箓见证了这个镇的繁荣发展，也目睹了一批一批人的来来往往。
　　他的心又从胸腔蹦到嗓子眼了，许寂这厮又要作甚？
　　许寂不急不慢地向大门口走去，楚箓跟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并时时刻刻提着心，关注着许寂的行为举止。
　　迈入小镇大门，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两人的眼帘。街道上，花灯高悬，摊位林立，交谈声、叫卖声、唱曲声声声交织，不绝于耳，一副热闹繁华的景象。
　　楚箓讶异，这不年不节的，文荣镇怎会有这么热闹喧嚣的场景？
　　一句“神君画像供家中，福寿喜乐常相逢”的叫卖声闯入他的耳中。他循声望去，对上小摊贩的视线，摊贩笑眯眯地对他说：“客官，要来瞧瞧吗？”
　　这句话点醒了楚箓今日是镇上的酬神节。因为云水山上历代神君的庇佑，镇上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百年无灾，镇上的居民为了感谢庇护，在每年四月初六的日子，即每位神君的登位之日，举办祭祀活动。
　　酬神完毕后，人们便会走出家中，去亲朋好友家串门，有一些小摊贩见此商机，就会出来摆摊揽客。久而久之，在这日，镇上便会有人流如织的集市。
　　小摊贩边说边拿起摊位上的画像展示，“云水山上的历代神君，个个都有。你瞧这个，新上任的云修神君，所愿皆成。还有这个，三好神君……”
　　一听到三好神君几个字，楚箓耳尖泛红，想转身立马走人。但许寂的速度更快，他两步就走到摊位前，接过了那人手中的三好神君画像。
　　楚箓想阻止但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起自己的画像端详。他面露羞赧，这画像画的太过阴柔了，本来平常只是白色发带绾起头发，一身淡蓝色绣竹叶的衣衫，画像上夸张成了白玉冠束发，玉冠两边垂落红色的飘带，身上是红色内里，金色外袍并绣着五爪金龙。
　　太浮夸了！实在是不忍直视。
　　楚箓别过了脸，看着许寂的侧脸，不敢再看那画像。
　　小摊贩热情地介绍起来，“客官，三好神君可是云水山上的头号美神君。买回去，包您学业事业有成！”
　　许寂皱了皱眉，楚箓认为他也被丑到了，但下一刻，他眉毛舒展，嘴角微勾，掏出了银子，准备买下这副在楚箓看来巨丑无比的画像。
　　楚箓伸出手，抓起他的衣袖，制止他交钱的动作，“神君，这幅画也太丑了。买下它有何益处？”
　　许寂强硬地抽回手，淡淡地答道：“辟邪。”他把钱放到了小摊贩的手中，小心地收起画卷，拍了拍刚刚被楚箓碰过的衣袖部分，没管楚箓的反应，转身往前走去。
　　小摊贩喜笑颜开地接下银子，“多谢客官，欢迎常来。”
　　楚箓心中刚刚的害臊被许寂的“辟邪”两字一击而消，取而代之的是惊诧，一个手起妖魔灭的堂堂大神君，堪比大魔王的掌门人，还需要辟邪？
　　楚箓在想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但他以前从不参加宴会，说起来前几天的婚宴是他第一次出席神族宴会，私下也不与自己往来，想不通如何获罪于他？
　　要是真的有自己未察之仇，那么自己隐瞒真实身份是一个最明智的决定了。要是没有仇，难不成是他也觉得丑的惊天地泣鬼神，拿回去挂在门派大门，好好警醒那些图谋不轨的妖魔鬼怪？这稍微有点过分了啊！
　　楚箓跟上许寂的脚步，内心决定只要许寂敢把那副画挂到门派大门，就把它偷下来，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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