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神君再上岗》一页舟

7、第七章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尴尬的时候，比如认错人、说错话、摔到坑里、没穿袜……
　　楚览现在觉得自己最尴尬的时候不是要脱鞋却没穿袜子的时候，是面对许寂，话没过脑子的时候。
　　他越想越觉得窘迫不堪，越想越觉得羞人，羞赧地蹲下去，双手捂住脸，自我懊悔地唾骂了自己几句，稍稍平复了躁乱的心情，起身，不管脸上绯红，假装镇定地朝许寂离开的反方向回去。
　　回到训练场，宋齐和田瑜围上来，看到楚览脸红耳热的模样，以为他在刚刚的比试中受了伤，关切地询问他的情况。
　　楚览十分、非常、极其不想想起刚才的事情，一言不发，手指直接往天上的太阳指了指。两人望了望天，心领神会，默契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今天是有点热儿。”
　　楚览没接话，好，这个话题跳过了。
　　安静没多久，宋齐嫌三人之间有点闷，开始找话题聊天，“哎，你们看，甲级弟子的衣服是红色的，红色很显精气神耶！我们将来有一天，成为甲级弟子，穿上红色衣衫，肯定比那些人更好看。”
　　田瑜朝甲级弟子那边瞧了瞧，附和道：“嗯，红色显得人很精神，但我更喜欢灰蓝色。成为甲级弟子必须要穿红色的衣服吗？”
　　宋齐鄙视地看了田瑜一眼，无声嘲讽他的无知，“那可是甲级弟子地位的象征！对了，楚览，你都成为首徒了，衣服样式也会同甲级弟子一样吗？还是会有其他单独的样式？”
　　楚览现在超级不愿听到“红色”这个词以及与之有关的所有东西，碰巧宋齐还踩在了他的雷点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览在心里默默对两人翻了个白眼，那么多话题不聊，偏偏找这个聊，你们看我想理你们吗？
　　但宋齐和田瑜不了解楚览心中所想，只是四眼直直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楚览嘴角扯了个假笑，不情不愿地想说几句话糊弄过去，这时，白胡子神君召集全部弟子集合训练。
　　多谢仙翁救我于水火之中，大恩大德，你也不知道，就不用报了。
　　楚览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了这个话题。
　　剑术训练课结束，已至正午。楚览、宋齐和田瑜三人晃晃悠悠地一同去饭堂用膳。
　　饭堂内，虽然仍旧是多人扎堆聚集，但经过上午的教训，谁都不再敢私下议论楚览，也不敢对楚览他们表示任何的不尊敬，饭先让他们盛，座位也主动让出来。
　　短短几个时辰，态度差别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览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自己凭实力挣来的尊重，接受得心安理得。
　　饭后，宋齐和田瑜继续去致知堂学习法术，楚览则接下了照顾神鸟的任务，去了后山。
　　楚览来到后山，没有晚上的幽森诡秘的感觉，白天的后山，参天古树，弯曲小径，虫鸣鸟叫，带来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让人想去探究追寻。
　　他来到犬齿鸟休养的平地，这平地被施了法，让三只大鸟只能被圈禁在平地中央的圆地，人不能进去，鸟也不能出来，无法互相接触，也就无法互相寻仇。
　　原本休憩的犬齿鸟，发现楚览过来，认出那是当时打伤自己及同伴的人类，心情变得愤怒，嘶吼着，张开翅膀扑向他，但被光圈挡了回去，三只鸟摔在一处，叠在了一起，像垒高台似的，哀嚎不停，却无法动弹，样子十分滑稽。
　　楚览看到这三只大笨鸟如此搞笑的样子，忍俊不禁。他抬手捏了个法诀，三只鸟被移下来时，仍旧啁啾地叫，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三只犬齿鸟互相扭头看了看对方，叽叽喳喳了几句，楚览猜想，或许它们是在交流是不是面前的仇敌解救了自己。
　　楚览哼笑一声，救人不图报，救鸟也如此。
　　他把缀满益灵果的枝桠从树上折下来，然后扔进了光圈里，三只鸟还在交流，没理会被投喂的食物。
　　楚览估摸着果子的分量足够三只鸟不饿肚子了，便打算离开。
　　他正准备转身，发现三只鸟停下了交谈，齐齐排列，弯下高傲的脖子，这是在表达谢意。楚览也双手抱拳，鞠躬回敬，能交友便不树敌，一笑泯恩仇。
　　有时候，怨气与仇恨来得急，去得也快，仅在刹那之间，便会从敌化友；也在刹那之间，因为一个念头，也会从友变敌，成了个在暗不在明的敌人。世事变幻，实在难以预料。
　　楚览没有按照来时的路返回，而是带着好奇心，在半途中拐入了一条小道。他沿着小路进去，仔细打量着那些古树，那些树木看起来都有千余年的岁数了，宽大的叶子，粗长的枝干，直直耸立。
　　他边溜达边张望，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影抬手施法，淡蓝色的仙力自他手中而出，慢慢地流散到每一棵树上。
　　楚览侧身快速闪到一棵大树后，稍微探出了点脑袋，鬼鬼祟祟地盯着那个背影。是许寂!他在这儿干什么？修炼吗？这也不像呀。
　　一看到是许寂，他立马就想起早上那件事，羞耻感又从心里涌出来，渐渐把他淹没。
　　他想转身就走，逃得远远的，但也想看看许寂一人在这儿做什么。
　　在楚览脑海里，羞赧和好奇两个小人在打架，打的不可开交，但最终羞赧战胜了天生的好奇心，他不再观望许寂的作为，转身拔腿就走。
　　楚览在心里自我安慰，偷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身为正人君子，这事不可为，万万不是还在记挂早上的事情，而不敢面对许寂。
　　楚览没走出几步路，就发现想躲的人飘然而至，停在面前，他吓得踉跄后退，惊恐、羞愧齐齐滋生，在他心里掀起了一阵狂风，几乎把他摧倒。
　　事实上，他也倒了。楚览没注意身后的枯树权，脚一踩一滑，四脚朝天的一个大跟头。
　　楚览抬眼望树叶缝隙间投下来的日光，灿烂刺眼，闭上了眼睛，心中埋怨许寂的不作为：又是这样，见忙不帮，见人不扶，没有道义！
　　他摸摸摔得发疼的屁股蹲儿，爬起身，唇角极力扯出一个强笑，也不行礼，“神君，呵呵，真巧啊！”
　　许寂对楚览的气愤见怪不怪，却毫不关心，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既然看了，何必着急走呢？”
　　不走等着被你抓吗？楚览双手置于胸前，呈现出防备的姿态，往后退了几步，干笑一声，“神君，我就是来喂鸟的，什么都没看到。”
　　“看到了也没事儿，反正以后都是你的活儿。”许寂往原来那棵树方向走去，肩膀擦过楚览肩头，力道不轻不重的，让楚览感觉很别扭。
　　楚览听到了是自己的活儿之后，跟上他，追着问：“什么？我的活儿？”
　　许寂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自顾自地说道：“驭偶术中，木偶分三步制作，选皮、画皮，再到注灵。选皮需要特定的木材，这木材就是你现在所见到的树木——竹漆树。”
　　\"竹漆树种植条件苛刻，后山上的这些树是派中留下来的树种，为的是防止以后世间的竹漆树出现问题。若竹漆树不存于世，这驭偶术便永逝人间。”
　　“养护竹漆树是掌门人的职责。”
　　楚览听许寂讲了一大通，迅速明白了这后山被列为禁地的原因——后山上的树种很宝贵，那几只犬齿鸟守护在这里也是为了那些树种。
　　其实门派所持独术，肩上的担子十分之沉重。这技艺一但失传，整个门派便昭示着消失于世了。
　　楚览没有回应许寂所说，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怅然的感觉。
　　三界中，人、仙、妖，生灵会消亡，生灵所创造出的文化也会随之消失。每个种族都有其独特的文化知识和技艺，但某些前人的智慧，后人只能从书籍上窥探一二，那些没有留下文字记载的，便永远消失在了时间河流之中，随水而散，让人无法再有机会去了解一丝一毫。
　　一想到这儿，楚览觉得自己身边的东西抓不住，终有一天会消失，心里起了淡淡的伤感。
　　许寂久久没听到楚览的应答，回身瞧他，见他盯着竹漆树呆呆出神的感伤，“万事万物，走与留都有其因缘，何必多思。”
　　楚览心里暗骂了他一句寡情少义之徒，嘴上乖巧讨好，“神君教导的是。”
　　许寂能猜出几分楚览的心里活动，毕竟他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说出来的话基本上毫无可信度，也不揭穿他，摇摇头，“一起走吧。”说完，脚尖一点，腾空而起。
　　你把我卖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跟你一起走。
　　楚览心里不乐意，但没拒绝的余地，只能乖乖跟上，在后头大声追问他，“神君，我们去哪里？”
　　许寂没回头，也没回答，留给楚览的是一个高傲淡漠的背影。
　　不得不说，这背影还挺好看！楚览在心中给他的背影打了个极高的评价，发丝飘逸，腰身精瘦，脊背挺拔，三界美男子着实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