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持俗世繁华》麻球也来球球了

2、第2章

　　孔确一声不吭地盯着泽生做完了所有事，不知心做何想，又低下头去看医书。
　　收拾完之后，泽生仔细的看了一遍桌子，确定没有油污沾在上面才满意。“孔大夫，上次来找你看病，钱还没给呢，多少呀？”泽生站在桌子边问。
　　孔确想了想，对银钱完全没有概念，干脆作罢：“不用了。”
　　“那好吧。”泽生应了一句，孔大夫可真是个好人啊，他心里暗想。“那孔大夫，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泽生过了桥后，就看见父亲急急忙忙地挥着手朝他喊：“泽生啊，你去哪里了？”
　　泽生全然不知发生何事，只能三步并作两步走，赶紧答：“我去青药铺送点吃的给孔大夫，发生什么了？”
　　“哎呀，城外昨天那个送去青药铺的汉子又不行了，他阿姐刚过来，我这走不开，正寻你呢！”
　　泽生听罢赶紧把食盒塞到父亲手里，急忙跑去城外。
　　“你带上孔大夫一起去呀！”看泽生跑过了青药铺，沈椿提醒道。
　　“噢噢噢噢……”泽生又折回去，把孔确拽出铺子，急急忙忙去了城外。
　　跑了不知道多久，泽生才意识到不对劲。与平时去城外的路不一样了。眼前道路狭窄且荒草丛生，倒像是进山的路。
　　孔确一把拉住泽生：“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应该不会吧，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理应不会错的。”
　　在他们没注意的地方，那些静静潜伏在荒草之间的藤蔓悄然变化，茎叶伸长，在不经意间倏然出击，缠住了泽生的腿。最可怕的是，那些藤破皮而入，往泽生身体里钻，疼得他直打颤。
　　“啊！”泽生疼得摔在地上，孔确见状，抬手劈过去一击风刀，被斩断的金丝草藤不一会儿就枯萎了。
　　“山精小怪，也敢出来现眼？”孔确衣振袖舞，也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风，似是要吹得天散地裂，吹了好一会儿，妖法制成的幻境终于撑不住倒塌了。
　　草木幻境外站着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裳的姑娘，泽生一眼就认出是那天在弄堂里见过的那位。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双眼睛已然没有灵气，而是黑森森的深渊。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为什么还要想去救他？”妖相毕露，金丝草那副灵动活泼的模样全然不见，终究是妖法成的精怪，露了原形也是一副凶样。
　　“救人……没有什么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上这妖怪的，泽生第一次见到妖怪，吓得有些结巴，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孔确见泽生被吓得不轻，将他拉到身后，对那小妖怪说道：“说到底人是我救的，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好。”
　　“你知道我是打不过你的。”金丝草说完之后妖相尽收，又恢复到初见泽生那般娇俏模样，“我本就是个不得道的小妖怪，真打起来，连强壮点的男子都比不过，你们俩还要联合起来欺负我……”说完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
　　泽生对眼前的场景也是一脸懵，只能过去安慰道：“我知道你被那人轻薄受了委屈，可这样就置人于死地未免太……”
　　“呸，你知道个屁！”
　　小姑娘抽抽搭搭讲起了这些年来她受过的委屈。
　　她叫金丝，她在这片郊外也算生活了近百年，从前相安无事，可近些年来北边战事吃紧，因战争受害的部分百姓流窜至此，严重的扰乱了本土植物的生活。流民在此挖草挖树做食，破坏大片土地搭驻窝棚。春日来临，尽管还有植绿初生，却和从前不能相比了。
　　经过近百年的春雨润泽秋阳沐浴，金丝终于从一团菟丝子草中化形走出。可惜成人之时恰巧被看见了，而目睹这一切的正是那位流民。
　　金丝雏形初生，神志尚不稳定，那流民起了色心，拉着金丝不肯放。哪有山精妖怪被人欺负的这么惨的，金丝十分委屈，好不容易挣脱着躲进了金丝草团中，又被那流民毁去大半草团。本体尽伤，金丝的修为也损坏了许多，她带着自己的草团子进了深山躲着，偷学了歪门邪道才把自己的修为补回来，这才想着下山报仇的。
　　谁能想到还会遇见孔雀明王，真是倒了血霉了。
　　“你们人的命是命，我们妖怪的命和清白就一文不值了吗？”金丝直溜溜盯着泽生，她知道泽生好欺负才这么问的。
　　“当然不是啦，不过这样……”
　　“说得也对。”孔确赞同道。
　　“嗯？”泽生望着他，不知他心做何想。
　　不过孔确也仅仅只是发表了这么个意见，对于自己心里怎么想，他也没透露。不过金丝却显得很开心，她原来很忌讳孔确的身份，但他这么一说，感觉高高在上的明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了。
　　“那你们还想救他吗？”金丝眼里闪着精光，一步步探他们的口风。
　　“还是要救的吧……”泽生望了眼孔确，征求他的意见，毕竟他才是大夫。
　　“这与我无关。”孔确摇摇头，“不过你要是再害人，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坏人不去管，专门来管我。”金丝大声抗议，为自己抱不平。
　　泽生看看孔确又看看金丝，感觉这事有些为难了，他不擅长处理这些问题，只想看孔确怎么做，可孔确也没个动作。
　　孔确平时做事就随意，迦楼罗不在身边，便更加不按规矩。他看了眼金丝，说道：“我看你化形不易，就跟在我身边吧。”。
　　金丝也听说过妖精化形后由于灵力微弱攀附他人的，可她又不想着得道成仙，与其攀附，还不如自由洒脱地自己修炼。看孔确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她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个好主意：“跟着你那我要做什么？”
　　“世间万尘纷扬，需由你拂尘；辨妖鉴鬼，你责无旁贷，还能时常与亲友相会。”孔确信誓旦旦地说道。
　　金丝身为一只初出茅庐的淳朴小妖怪，心中瞬间涌起一股热血：“似乎可以考虑。”
　　“那就这么说定了，帮我把这个流民扶起来，我要医治他了。”孔确对金丝说道。
　　金丝还在考虑这路子行不行得通，没想到被孔确做了笔强买强卖的生意，还要救这个心术不正的流民，加上她打不过孔确，越想越难过，哇的一声哭了。
　　“我这次救了他，难保他下次还这么幸运，懂了吗?”孔确边说边给他疏通了经脉。
　　金丝扁着嘴点点头。
　　就这样，金丝不情不愿地跟着孔确进了城，心里憋着一股怨气。
　　泽生不停地安慰金丝，什么湖城内是个好地方啊，自己做饭很好吃，街坊邻居人很好之类的话。而金丝还是一脸苦大仇深，妖精是吃人的！人好能让街坊邻居更好吃吗？
　　更气人的是金丝到了青药铺才知道孔确说的拂尘鉴鬼亲友相会，其实就是扫地招待病人和采摘草药，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怨气更大了。
　　孔确趁金丝不注意，拿起她的手给她套上了一个手镯。那是一个白色的镯子，看材质像是……
　　“这是我肋骨做的手镯，你带上就是沾了我的恩泽，一般小妖是伤不了你的，对你修为也很有益处。”
　　“什么折寿玩意儿，快拿走快拿走！”金丝甩着手发现甩不下来，又用手去撸，可这骨镯就跟生了根一样长在她手上，花多大力气都动不了。
　　“只有经过我同意才能摘下来。”孔确躺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金丝。
　　“我又不逃，你让我带这么恶心的东西做什么？”金丝极度嫌弃这从孔确身上掉下来的肋骨。
　　“金丝姑娘，我晚上给你炖点排骨汤吧，这样说不定能让你感觉好点。”泽生在一旁贴心的询问。
　　金丝“哼”了一声，不再理这二人，兀自向里屋走去，心情烦郁得很。孔确也只是看着金丝发脾气，金丝转过走廊，孔确才缓缓说道：“等你以后真遇到了危险，才知道待在这里的益处。”
　　天气晚了下来，白日里的春阳消失不见，竟下起薄薄的雨丝来。泽生回了家，正赶上饭点，饭馆里人来人往生意不错。他觉着肚子有些饿了，就上后厨找点东西吃。沈椿正在后厨忙碌，看见泽生来了就赶紧让他帮忙。
　　“那人救回来了没啊？”沈椿一边切菜，还不忘操劳那流民的安危。
　　“救来了，他阿姐很感谢你。”泽生在做一道春笋炒肉片，他把笋衣仔细地剥掉，洗净嫩笋后放在盐滚水里焯一下，去除苦味，捞起来滤掉水分切片。又切了点五花肉用生粉料酒生姜腌了会儿。放少许菜籽油下锅，等到油热了就放两瓣蒜头，炒香后放肉再爆炒，等到肉色有些发白后加入片笋，再少许盐巴酱油一起煮，焖锅到肉熟。不多时，春笋炒肉出锅，泽生忙得满头大汗，进了厨房还没来得及吃口饭，沈父又叮嘱他给朱府送饭。“爹，你让我把饭吃完吧。”泽生盛了一碗饭，就着刚做好的炒肉吃。
　　“回来再吃吧，朱老爷生了病煮好的粥要是不赶快送去会糊的。”沈椿把一盘菌菇炒榨菜，一碟腌萝卜，一笼素包子还有一盅粥放入食盒，交到泽生手里，示意他赶紧去送。泽生扒了一大口饭，急急忙忙跑去送饭。
　　由于天气不好，天黑的格外早，朱府不远，泽生没带伞也没有打灯笼，只想着快去快回。
　　弯过几条弄堂，过了座桥，再走了约摸半炷香，他才到朱府侧门。雨虽然不算大，可地上是滑的，他不敢走太快，怕摔了粥和小菜。刚敲了几下门，就有人来了。
　　“沈家饭馆的呀，动作还真是快，快进来。”开门的是在朱府打杂的燕婶，身形清瘦但很有精神。她带着泽生进了厨房，把食盒里的菜拿出来放在案板上，“你先等着，我把这些先送去给老爷再来结你的账，粥不好凉的。”
　　泽生“哎”了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过去把食盒整理好。
　　不一会儿，燕婶过来了，手里拿着个蓝布袋，也不急着给钱，拉扯了几句闲话。“沈家小哥属什么的？”
　　“属兔的。”泽生答了但不知道她为何扯起这些。
　　“属兔的呀，那算算也有十八嘞，婚配了没有啊？”
　　“还没呢，这些事急不得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婚配，想来自己年龄确实不算小了，可要是成亲，还是有点早吧。
　　“我侄女这两天从南浔过来，沈家小哥能不能带她玩几天啊，我这里忙，走不开身。”燕婶话头一转，又提到侄女的事，叫泽生有些为难。
　　“这我要去问问我爹娘的......”泽生有些脸红，话里意思虽不明确，可他隐隐觉得不安。
　　燕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哥不要太当回事，只不过让你带她玩几天，问过你爹的，沈大哥说随你的。”
　　“那好吧，这几天都可以来沈家饭馆找我的。”泽生不善拒绝，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燕婶也是喜滋滋地给了钱，还带了个灯笼给泽生，怕他路上摔着了。
　　许是傍晚淋了些雨，泽生一回家就昏昏沉沉的，饭还没有吃完就躺倒床上睡着了。
　　翌日照旧是太阳很好，泽生起的晚了些，刚刚洗漱完就听见燕婶中气十足的声音:“沈家小哥起来了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