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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抚琴 ...

  •   老夫人所言不假,钱握在老夫人手里,她白鹤说的话就是个屁。
      白鹤看着这些无赖烂人气的笑了,她迈着步子走近厨子,优雅的像只被贵妃宠溺长大的猫。
      只是这些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杀气,直到她把刀架在那厨子脖子上的那一刻。
      “滚不滚!”
      话说的慢,一字一字的咬牙吐出来,刀锋冰凉,刀背闪着寒光。
      那厨子顿时怂了。
      “滚、滚……我这就滚,夫人息怒。”
      目光瞥向一旁愣住的老夫人,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掏出了银子扔给厨子,催他快走。
      她被这样的白鹤吓住了。
      厨子连滚带爬的出了门,白鹤站直了身子,收了刀。
      白鹤离去前瞥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吓得发丝炸起,出了一身的冷汗。
      待白鹤离开后,老夫人才朝着一旁的丫鬟哭喊着“你瞧见了罢,这贱人方才活像匹母狼啊,恨不得一口吞了我这把老骨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相爱的人终究会染上彼此的气息,跟狼在一处久了,理所应当的嗜血。
      白鹤回去后,见上虞站在院门外张望着,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回来,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原本的肃杀之气如冰雪笑容,唇角微勾,如沐春风。
      “就站在此一直等我?”
      上虞乖巧的如天真稚子一般点着头,看向白鹤的眼神清澈如许,满含仰慕。
      白鹤受不了她这眼神,再多看一刻她怕自己忍不住溺进去,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
      金屋藏娇,小院亦可。
      白鹤丈夫不常在家,只她与上虞二人,也是乐得自在。
      白鹤忙碌归来桌上总有杯清香的热茶,轻抿进口,解渴暖身,熨帖舒爽。
      再看一旁站着的上虞怯怯的,却又无比忠诚,像极了刚从旁人家要来的奶狗。
      夜渐渐深了,白鹤独自在房中寂寞,随手抚琴,琴音清婉。
      论起棋艺她远不及上虞,上虞这数万年只钻研过棋艺,恐怕六界之内都少有人能在她面前取胜。
      可若论音律,上虞是比不过她的。
      虽说她也非是登峰造极,那上虞也是比不过她的。
      善音律之人大多情深,以乐寄情,乐随情喜亦随情哀。
      声声愁思引人心烦意乱。
      在一旁小屋内的上虞听见后,心跳的快了些,本想一探究竟。
      可又觉得不妥。
      她一个下人……
      可那琴声太过勾人,看了眼另一张床上早已沉睡的细柳,她终还是起身披衣到了院中。
      一曲终了,白鹤听觉外间有响动,起身推开门察看,正看见树下那单薄的身影迎着屋内的灯火,眼里是闪烁的光。
      惊慌与局促再也掩盖不住痴迷与渴慕。
      白鹤轻轻的笑了,抬手召她进前来。
      夜总是给予人掩盖狼狈不堪的黑暗,幼时怕黑会将自己淹没,可长大后却发觉潜行在黑暗中才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
      门又关上,院落寂静悄然。
      屋内白鹤与上虞坐在书案之后,白鹤慵懒妩媚的撑手倚靠在案上,眯眼望着正襟危坐的上虞。
      “在听我抚琴?”
      上虞点点头,面带绯色。
      白鹤好笑的拉住了她的手,笑容又慢慢散去,这双手上的长着厚茧,粗糙丑陋,一点都不像她的阿虞。
      她不免又想知晓她的阿虞有何等过往。
      她问了。
      上虞眸中几息明灭,给了她回答。
      二十年前,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那里穷且蛮横。
      生男传宗接代是毋庸置疑的,可那村子太过穷困,连饭都吃不饱,是以倘若生下来女孩就直接塞进草把子里扔到村后一里地的沟里。
      沟里满是草把子,这已是村民心照不宣的事,没人好奇那沟里草把子里是何等光景,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扔了新的进去。
      上虞便在其中。
      可她命运比之前扔下去的那些女婴曲折了一些,她没等着饿死、腐烂,就被野狗叼了走,脚也是在那时被野狗咬的落下了残疾。
      她被相隔甚远的村子里一个好心的屠户捡了去,屠户年近四十,与夫人成亲快二十年了却未生下一儿半女,村里人都说是屠户杀生太多,亏损了阴德。
      屠户将她带回去当女儿养,直到她五岁那年,刚刚懂事便听闻养母有了身孕。
      于一个五岁跛脚养女而言,这意味着何……
      有了亲生的谁还疼这捡来的。
      而后的五年里,数不清的苛责谩骂,好在即便是薄待也不曾将她赶出去,她得以长到懂事。
      那一年她年仅十岁,背着半人高的竹篓去打猪草,却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抓住卖来了京都。
      她被妓院老鸨打骂,喊破了嗓子也看不到出路。
      妓院里都会从人贩子手里买些长的有几分姿色的女童,便宜又听话,不听话的打上几鞭子,饿上三天也就听话了。
      等她们出落的亭亭玉立,分出三六九等去接不同的客人,最次的端茶送水劈柴扫院,不当人看。
      她是偷偷逃出来的,一十二岁流落街头。
      浑浑噩噩就到了今朝。
      这人世间的苦她也算是尝遍了,为了个馒头受人毒打,活下去成了件艰难的事,惶提体面的活下去。
      跛脚,破喉咙,被人打的落下了一身的病,和那街头的癞皮狗同样的命。
      她心灰意冷,她怨气深重,她……
      又无可奈何。
      白鹤心成了碎片,她真的要疯了……
      这一世又一世的苦楚,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她仿佛身处永夜,孤独无助,凄惶悲切。
      她又一次尽力平复着心绪,眼眶湿红,声音有些颤抖“不如我也给你讲讲?”
      上虞乖顺的点了点头。
      白鹤吸了吸鼻子,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许多人都说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至少十成有九成九是这般觉得,她为了能活下去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尸山血海,白骨森森。很多年过去了,这九成九的人怕极了她,可唯独有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怕她,反而总爱与她撒娇,可小姑娘的母亲与她有着血仇。”
      “她看着小姑娘耍脾气非但不恼,反而宠到了心坎里。可有一天小姑娘知晓了她曾做过的恶事,狠狠的欺负了她,负气离去。这一走便是翻天覆地……”
      “她被仇人暗害失踪了,小姑娘也亲人离散颠沛流离,小姑娘蓦然想起她来才发觉虽是宿敌,却爱她至深。”
      上虞神色复杂“那姑娘有些傻……”
      傻?
      傻吗?
      白鹤顿时眼眶一热,噙泪看着上虞自嘲的笑笑“是傻……傻的厉害……”
      更傻的事不也都做了么。
      看着上虞忘却自己,又不咸不淡的评判一句傻,白鹤忍不住泪,背过身去低头掩面轻轻抽泣。
      上虞见此顿时慌了神,原本跪坐在白鹤身后的她直起身来,直直的跪着往前探着身子焦急的手足无措。
      “是我说错话了?小姑娘……是夫人?”
      见白鹤哭的伤心,只能看见那如玉般的纤细脖颈一抽一抽的,上虞一时间昏了头,伸手抱住了她。
      像安抚小兽一般,上虞轻轻摩挲着白鹤的肩头,对上她扭回头来那错愕的目光,上虞心底一颤。
      皎若云间月的出尘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含情眼微微发红,泪痕未干,眉头眼角里是藏不住的倔强。
      “夫人……都是我不好。”
      白鹤委屈的怔怔看了她片刻,忽而凑近了她,待反应过来已是唇上的柔软,还有那要将她淹没的女儿香。
      温热的唇携着淡香融进了上虞的唇齿,下意识的勾住那纤细的腰身,懵懵懂懂的附和。
      上虞不敢乱动,被这妖孽勾引的沉溺其中,长得好果真是个优势。
      雪白的人儿冰肌玉骨,黛眉朱唇,明眸皓齿,男人看了动心,女人看了也失神。
      如今姿色虽不比在神界岁朝院内被养的无忧无虑的模样,因岁月磋磨多了些憔悴沧桑,平添了一丝凄美。
      待白鹤放开她,一双含情眼对上她无措的眸子,杏眸睫毛轻眨着,脸红到了耳根。
      “小姑娘不傻,是她爱的那个人值得……”
      天上地下,除了父母便是眼前这一人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如此,她值得自己的情意。
      看着她无措迷茫的模样,白鹤轻轻叹了口气“你先走罢,让我静静。”
      旖旎尚勾的上虞身子升温,听白鹤所言,如同在迷雾里看见了条小路,哪顾得上管它对错,呆呆的逃离去,回不过神。
      白鹤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好笑,若是以前她那腹黑的阿虞,今夜她怕是难逃一场欺凌……
      她的阿虞说好听些叫腹黑,说通俗些就是蔫坏。
      笼了笼衣衫,起身站在床边望着那一轮明月,冷风拂面,月光薄凉。
      她想起了迟皎与武时月,她们或许如今过的很好,明月皎皎,多么登对。
      十年的苦楚,守得云开见月明,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却总有人把一生付诸于一个情字。
      深夜的周国皇宫内,武时月方理清政务,回到寑殿见迟皎倚着床栏浅寐,轻手轻脚的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被她这一动,迟皎也醒了过来,嗓音绵软“怎的回来的如此晚?”
      武时月脱下外袍,疲惫的爬上床躺倒在迟皎身旁,伸手抱住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埋在锦被中闭着眼。
      “天灾不断,战乱不绝,人皇道乃六界浩劫,要众国戮力同心,说的尽是废话,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能顾得上谁……”
      迟皎轻轻拍着她的背,因她的话黯然神伤。
      “我不会。”
      她说的轻,武时月迷惑的皱眉睁开眼,见迟皎正看着她,目光温和且坚定。
      武时月不禁笑了,把头在迟皎怀里蹭蹭“皎皎的心意我知晓,天底下你对我最好,我也只有你一个全心全意信任的人。”
      迟皎也笑了,她全然不在意有何浩劫,只要能和阿月在一起就好,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她喃喃道“人死了真的会有来生么?”
      这一问是为她和武时月,也是为了白鹤与上虞。
      这世间违背伦常的人不多,她们遇见上虞与白鹤仿佛是渺茫苦海里的两只小舟碰在了一处,心里多了些慰藉。
      这条荒芜的路上不止她们这一对,下地狱也不会只有她们二人。
      “我们会下地狱么……”
      武时月目光清明了许多,认真的看着迟皎“不会,爱你无错!”
      凡界百国里唯一的女皇,武时月不信旁人的审判,她无愧于心,无害于人,何错之有!
      地狱里的是死人,人间游荡的是活鬼,活鬼尚不惧,何惧于死人。
      迟皎抱紧了武时月,过了片刻才道“我们为苏将军与白鹤姑娘建一座衣冠冢罢……”
      武时月也正有此意,答道“好,金玉楼里她们用过的物件不曾有人动过,明日让人动土,找个黄道吉日葬了。”
      ……
      次日,上虞方洒扫完庭院,只见老夫人跟着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走来,上虞直觉不妙,急忙跑进屋内告知白鹤,恰巧白鹤正梳妆完,黛眉朱唇,眉目如画。
      上虞道“不好了,老夫人跟着一个男人带了好多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脚步声进了院落。
      上虞眼看着白鹤目光暗了下去,见她起身相迎,她也急忙跟着,可走到门前白鹤就被走进来的男人一巴掌打倒在地。
      上虞一瞬愣神,随即急忙去扶白鹤,见白鹤嘴角溢出了血丝,白皙的面庞肉眼可见的浮现了霸道的指痕。
      还未扶起白鹤,上虞就被一脚踹的撞在桌腿上。
      “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白鹤气的朝他喊。
      这架势分明是儿子替老娘找媳妇报仇,她要护着上虞就要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果然,她这便宜丈夫气的抬脚往她身上踹,白鹤闷哼一声咬紧了牙。
      上虞见状,不要命的朝这个男人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腰,强大的冲击力推的他往后退了几步,狠狠的撞在了门上。
      白鹤见此,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将被男人反击的上虞抱在了怀里。
      他们人多势众,不能硬拼。
      替她挡下了男人咬牙狠狠砸下的拳头,待男人打累之后,白鹤被打的头脑发昏,跪在地上抱住了男人的腿。
      “夫君,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日后我再也不敢了……”
      男人毫不留情的踢开她回头扶着老夫人离开了,院内只有发丝凌乱的白鹤与被她护在怀里的上虞。
      上虞心疼的看着白鹤,却仍被白鹤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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