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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重 ...

  •   所谓痴情丹,乃是用制造之人一颗痴情泪,三滴心头血,千年相思子制成,做成后由制造之人服下,等同于自己为自己下了不得解的情咒,自此以后只钟情于一人。
      白鹤在上虞怀里蜷着身子瑟瑟发抖,上虞睁开凉薄的眸子思忖片刻,幻化成了真身。
      异样的柔软包围在周身,白鹤诧异的睁开了眼,正对上凶狠的狼眼,硕大的身躯将她包裹的严实,毛茸茸的柔软皮毛让她倍感温暖,不禁伸出手摸向那最为柔软的肚腹。
      白鹤笑得恣意,把脸埋在那柔软厚实的皮毛里,出乎意料的,嗅不到一丝腥臭的气息,只有一股温热的日光晒过的味道。
      她抬头笑的眉眼弯弯,上虞闭目躺倒不理会她,内心只是冷眼轻蔑的一句“傻子。”
      白鹤却好奇的打量着,不安分的摸来摸去,她倒是见过凶神恶煞的狼妖,只是不曾见过这么英姿飒爽的。
      到最后睡着时紧紧的抱着上虞的真身,毛茸茸温软的触感,好像抱着一团棉花。
      当时晚春傍晚的暖风里,满是潇洒肆意,一支红艳如血的月季傲然绽放,花比春意娇,艳压百花。
      桃李失色,杜鹃低头。
      一匹母狼踏着刚绿的山坡走到了她身旁,一轮落日,夕阳余晖散落,披了一身的辉光。
      曾经梦里的场景在这小周天轮回里实现。
      她骄傲的散着清贵的花香,郁而不浓,甜而不腻,阵阵香气往人心里钻,带着寒冬过后的暖,带着夏日未达的凉。
      这匹母狼被她勾引了过来,鼻尖在她的花蕊轻嗅,湿润的鼻尖蹭到她娇嫩的花蕊,惹得她一阵痒。
      而后她就在她脚下卧着,安安静静的守着她过了一日又一日。
      看过初升的旭日,看过晚夜的凉月。
      这匹母狼可恨至极的在她的刺上蹭痒,在自己身上粘上了她银灰色的狼毛。
      就在某一个傍晚,像上虞出现的傍晚,她修成了人形。
      不得不说这妖界的弱肉强食是她不曾见过的,这里不见人烟,处处是未经雕琢的天然之景,莽莽荒原,郁郁野林,处处暗藏杀机。
      她一个长的极美又灵力低弱的小妖自是难免被人掳掠,好在她身旁有上虞护着她。
      这匹野狼早就修成了人形,只是受伤才以真身行走月余,而后又因陪伴她一直化作真身,此时见她修成人形,自己也恢复了人身。
      上虞不爱说话,她总没话找话的和她坐在一起并肩看夕阳。
      可没几日,那只丑恶的狮子精就趁着上虞不在将她掳走。
      这七世轮回,虽每一世都不长,可每一世却都不得善终,她想谋求一个好结果,可是无能为力。
      醒来时听着上虞还睡着的粗重呼吸,她握着她的狼爪轻轻摩挲着。
      蓦然对上睁开的狼眼,她尴尬的笑笑,看着她变回人形。
      单薄的黑衫垂坠感极好,勾勒着不算饱满却玲珑有致的身材,领口处露着釉白的肌肤。
      长发披散着,却看不出以前的温婉。
      白鹤痴痴的看着比站在混元殿上还要内敛的人,心里怜爱,挪动着身子挨近她,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阿虞,我真的好想与你同在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剪烛西窗。”
      真的就想停留在这一刻。
      她累了……
      她追至第一重天是她对上虞的挚爱,她第一重天为救她被凌迟,是她拯救爱人的赤忱。
      可凌迟之刑太痛了……
      她怀着第一重留下的伤痛与深爱走进了第二重天。
      虽无第一世的轰轰烈烈,可在尽力让她爱上自己时当真心累,自己好像一个脸上刷着□□的丑角。
      她等待着,等待便如同被食人蚁一点点吞噬的无助。
      等到一旨圣意,她在这陌生的世间看不见了光,在黑暗将她吞没的最后一刻,光只给她留下了一道光影。
      她逃出深宫,循着光划过的痕迹,逃亡千里,背弃信仰,只看见了她一眼。
      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麻木不了她那颗鲜活的心。
      她只觉得冷,她只觉得痛。
      是她的无能,母亲在樨木林受难,生死不知,阿虞一缕孤魂轮回小周天,她更不知父亲身在何处。
      凤凰城的兄弟姊妹们都成了青冥那个杂种的手中刀。
      秘宝又落于双羽之手,她不知如何让双羽救下六界,更是无能为力。
      一桩桩一件件,是带着刺的铁链在她心上越捆越紧,磨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当真好无助……
      每晚那些生离死别的梦,总将她困的找不到方向,直到睁眼的那一刻,看到眼前的上虞,尽管是在异世,她也觉得还能坚持下去。
      她还可以。
      只要她不死,她就一定还可以。
      娇美的脸庞染着浓重的忧愁哀伤,那么违和,看的人心里裂了缝一样的疼。
      上虞嘴角动了动,吞咽了下,从嗓子里干涩的挤出来个“好”字。
      风云涌动,妖的狠恶狡猾是骨子里的,就像魔的偏执暴戾。
      狼族与狐族开战,上虞作为翘楚自是被召唤回去参战。
      她不曾带白鹤去,怕她受伤。
      让小狼妖悉心照顾,又布下了结界。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白鹤在洞里百无聊赖的和小狼妖说着话,小狼妖嘴甜,一口一个阿嫂,白鹤好奇的问他上虞从小就是这么一副霸道冷酷的性子么
      小狼妖摇头道“据说阿姐小时候也是极好说话的,可后来阿姐的阿父阿母被狐族害死了,阿姐孤零零的一个人常被人欺负,就变了性子,对你霸道看不得你对旁人亲近就是怕你说不定哪天离开她。”
      白鹤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会回去参战,原是与狐族有仇。”
      可随即想到她幼时双亲离世,性情大变,又是心疼。
      “这些年苦了她了。”
      小狼妖满脸赞同的点着头“阿姐遇见你之后倒是好多了,以前她总是跟个石头一样,无情无欲的,生死也毫不在意,可遇见你她就像有了牵挂,活着也觉得有滋有味了。”
      说着又一脸认真的看着白鹤,恳求道“你以后绝对不要离开阿姐好不好?”
      看着小狼妖稚气的脸,她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头应着“好。”
      小狼妖随即欢欢喜喜的去给她烧饭,她独自在洞口坐着。
      雪越发大了,像出殡时的纸钱,轰的一声,结界被破。小狼妖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挡在白鹤前面,却在转眼间被撕成了碎片。
      白鹤瞪大了眼,小狼妖的血飘在了她脸上,溅在了她雪白的一群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小狼!”
      泪夺眶而出,分明刚刚他还一脸认真的恳求她不要离开上虞,为何……为何……
      “混账!”
      白鹤怒火满腔的召出了藤鞭打向闯入的不速之客,一只面目丑陋的狮精,藤鞭夹杂着风声,可就在刚要触及狮精之时便被他的灵力震碎,白鹤受到反噬心口剧痛,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太无能。
      连给小狼妖报仇都做不到……
      来给胞弟复仇的狮精寻不到上虞的踪影,便带走了白鹤。
      两军阵前,上虞身后跟着狼族精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荒原之上尸横遍野,焦土狼烟。
      忽听得狐军中一声狮吼如雷贯耳,上虞看见了山坡之上被人掐着脖子的白鹤,像秋风中枝头凋败的枯叶,杏眸蓦然瞪大,疯了一样朝着山坡杀去。
      血肉横飞,她所过之处满是血腥泥泞,那额前一绺飘扬的发被血打湿。
      生之不惧鬼魂,死后鬼魂皆惧。
      一刀开山,一刀裂地。
      身后狼魂不息,她上虞便是这天地间的王!
      白鹤痴痴的看着,那个傲然于世的魔尊似乎回来了,她本就该这样霸气,让世人畏惧心悦诚服的低腰行礼,她无需看谁的脸色,无需顾及自己的立场,只站在高处受人战战兢兢的敬畏就够了。
      利爪刺破了肌肤,白鹤觉到了疼。
      若自己就这样死在她眼前,她怕是会疯罢。
      她骨子里的魔性比谁都重,可能接受得了自己的死……
      若她受不了……
      白鹤思绪豁然,可却只是片刻,几息之间她理不顺思路,找不出本末。
      可她却知她该让上虞学会放下。
      她早前历劫之时见过执念难消,渡不得忘川之人,被折磨的魂飞魄散才算终止。
      因一人,一事,一生难将息,入不得轮回。
      上虞偏执,轮回之最怕莫过于此。
      前几世的磨难换了旁人早就承受不住,困于心魔,可上虞是做了十万载魔尊的人,那些于她不算难题。
      可偏偏自己是她的一道软肋。
      “上虞,你住手!”
      “我死,你可愿陪我……”
      上虞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几乎要随着硝烟与风雪飞走的脆弱女子,她在说何?
      一同赴死?
      她是敌军为了对付自己早就准备好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死士?
      救还是不救……
      上虞脑海里翻涌过无数的念头,风雪冷硬了她的脸庞轮廓,像一尊即将倒塌的巍巍石像。
      白鹤看着被纷纷扬扬大雪模糊的轮廓的人,含着泪笑了笑。
      “我好怕自己一个人走轮回路,你来陪我好不好?”
      几息之间上虞已杀了过来,与此同时,利爪刺破了白鹤的咽喉。
      血汩汩的从嘴里冒出来,上虞失了魂一样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身旁,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不许死!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白鹤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跟我走,要……要么……就忘……”
      血腥气将她淹没,最后两个字都不曾说全。
      即便明知是轮回,可白鹤对上虞说死之时仍是痛心。
      爱一人,便要她平安喜乐,事事顺遂,万事胜意。
      说出一句死又谈何容易。
      可她怕她死之后,上虞会疯。
      她怕她死之后,上虞再生事端,她也无能为力。
      于是想着带她走。
      若她不愿,那便忘了她吧。
      上虞是她最爱的人,她不愿是自己困住了她的一生。
      可直到咽气她都低估了自己在上虞心里的位置,无论是青门殿、金玉楼还是小周天。
      茫茫雪原,焦土被白雪覆盖,白雪又被鲜血浸染。
      红白映衬,血融化出了一个不算圆的坑,成了最自然的坟坑,里面是一枝干枯的月季,血正是从一旁的野狼脖颈流出。
      雪原上最俊俏矫健的母狼静静的,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转眼,第四重天。
      没了血海深仇。
      没了腥风血雨。
      没了你死我活。
      繁华的京都里,一方小院绿瓦青砖,富庶门庭。
      冬日里不甚猛烈的暖阳照的富户后院内一片家宅祥和。
      白鹤静静的坐在暖炉旁的桌后蹙眉思索着。
      小周天七世轮回,童儿道让上虞爱上她,可这之前的每一世都算不得善终,虽凶险度过,可上虞的性子的确是越发阴鸷。
      若累积下去她如何渡的过这七重天。
      只是此世还不曾遇到,而她这一世也颇为命苦。
      娘家在京都城南开着个布店,婆家在城东开着家粮店。
      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
      如俗世间所有的妇人一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可惜她嫁过来三年仍不曾有孕,婆婆对此积怨已久。
      适逢娘家兄弟娶妻,她去帮衬着张办喜事,待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天也黑透了,她便又多留了一晚,待次日清早看弟妹见过父母后才告辞离去。
      忙碌了三日,她神思混沌的往家走着,身边的陪嫁丫头嘴里念叨着她那难缠的婆婆。
      白鹤不曾说什么,回去后难免是要挨一顿训的,分明天底下不是没有好婆婆,却偏让她摊上这么个恶婆婆。
      还是丑恶至极。
      心里不禁又想到了上虞,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倒是免得她忧心婆媳相处。
      街边一群小乞丐看见她便围了上来,管她讨要钱财。
      可实话实说,家是由恶婆婆掌的,她哪里来的钱财,做乞丐的孩子又极其难缠,她赶也赶不走。
      转眼雪白的裙子便被摸上了好几个黑手印。
      尴尬之时一旁角落里走出来个身形孱弱的乞丐,佝偻着腰,走路一瘸一拐的跛着脚。
      看他捡了几块石头狠狠的朝着那几个孩子扔过去,几个小乞丐一边大骂着臭瘸子,一边往远处跑。
      白鹤身边的丫头见此挽着她的胳膊急忙拉她走,步履匆忙间,白鹤道了声谢。
      回去的路上思来想去觉得不妥,若是回过头来那乞丐被小乞丐欺负该如何是好,自己无力帮他,来路不明且身有残疾的人哪家都不会招来当伙计。
      摸着身上不多的铜板,她走到一旁的烧饼摊前买了三个,用纸包好,不顾丫头的劝阻回到了那个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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