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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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1.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可怕了？”
安藤信平忍不住喃喃自语。
“什么？”
黑田兵卫刚好在此时走出房间。他锁好门，望向有马秋生离开的方向，伸手接过安藤信平递过来的手机，感慨万千。
“啊，毕竟他的家人，也都是警察嘛。信平，你觉得他怎么样？”
黑田兵卫又补充了几句。
“要论起能用‘可怕’二字形容的人……四年前，你还没有退役，大概没有见到过当年的‘首席’吧？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可怕’。Yuki还差得远呢。”
“是吗？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安藤信平有些遗憾，人都有慕强的心理，有着军旅经历的他更是如此。
“不过既然说到了有马秋生，只要您相信他，那我也会选择相信他的。希望之前兄长……第一执行人没有做到的事，他能做得到吧。”
黑田兵卫转过头，看着这位从自卫队伤病退役，成为自己下属的安藤信平，挑起眉毛。
“我以为你们在客厅里聊得很愉快。”
“只是多敲打几句罢了。他和兄长一样，都太年轻，太冲动了。”
“你也才二十岁吧？不要总是那么老气横秋嘛，信平。而且，像诚平不是很好吗？他就是位很优秀的公安，年纪轻轻就成了警备局外事课的王牌……”
“长官，这和年龄没有关系……”
安藤信平逐渐沉默，其实他今年已经27岁了，自成年后在部队服役，因伤退役后又在警备局工作了两年。
他见过很多优秀的人才，这些人虽然都没有有马秋生那样堪称“超能力”的敏锐听觉，能隔着做过专业隔音措施的厚重房门，听到微乎其微的给手.枪上保险的声音。
但是其中不乏有着最宝贵的斗争经验的，成熟老练的情报人员。
去年的圣诞节事件他也在场。
连公安部特意从组织犯罪对策部调来的“骑士”，先是在其他暴.力团做了三年卧底，又做了八年专职联络员的青川阵也；还有青川阵也的上司，次年就要退休的一位老公安，都倒在了那个组织的枪口下。
这样优秀的两名公安警察尚且不能与组织的杀手抗衡，一介医学院校的毕业生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安藤信平不愿意同有马秋生做搭档，不光是因为对青年的能力抱有质疑，更是不想再看到，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戛然而止。
“还是想不通吗？”
黑田兵卫看向沉默的下属。
“我的确不明白，明明我们有更合适的人选，长官。”
“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那信平，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更适合执行这样的任务呢？”
“我想，大概要思维缜密，经验丰富，能力出众……”
“可这样的人才，我们四年前就派出去过一个了。前年派出的第一执行人，也是你的哥哥，最后的结果……”
“他出事是因为意外！
安藤信平抢白，“那只是起……偶然的意外。”
“偶然的意外吗？信平，我不否认那是起难以预料的突发事件。但是警察最不该使用的词汇就是‘偶然’。
“安藤诚平他的确是一名最优秀，最有责任感的警察。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冲上去救人，牺牲在一辆超速的货车车轮底下。
“这不是‘偶然’，这是他在履行属于警察的责任。换一句话说，这是他面对任何一种突发情况，都必定会做出的选择，那就是牺牲自己。”
“可是……”
“觉得我在强词夺理吗？”
“是。”
“但是啊，现实中，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听说过‘乱镜丛’吗？”
“……”
安藤信平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词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Wilderness of Mirrors’。这个词，其实出自艾略特写的一首诗，《枯叟》。”
“抱歉长官，我没有读过，请允许我在手机上搜一下……”
“不用查，原文其实和我要说的，没有太大关系。是这个词语，如今经常被用来形容情报活动中出现的，那些混乱现象，还有反复无常的决策循环。”【1】
“混乱？所以才叫做‘乱镜丛’吗？这样形容，的确很贴切。”
“没错，信平。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破碎的，错综复杂的局面。”
“是有些相似，就像是个镜子做的迷宫。”
“迷宫啊，这种说法也很有趣。那我们如今，就都是这场迷宫游戏里的人物了。
“在我看来，常规的，摸着墙壁找出口的方法是绝不可行的。因为无论我们怎样缜密地布置计划，迷宫出口都只有一个。只要对方一直堵在出口前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就没有办法通关。”
“或许我们可以跳出壁垒……”
“可你别忘了，这是镜子做的迷宫。从圣诞节事件就能看出来，我们的所作所为被对方做出了精准的预测。
“大家都在做同样的布局，决策循环的节奏几乎完全一致，最后的时间差，还是青川阵也用性命争取来的。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我们跳到哪里去，在抓到内鬼之前，都无法摆脱被监控的命运啊。”
提及圣诞节事件，安藤信平也绷紧了面部表情，那是所有知情公安都无法忘记的一晚。据他所知，当晚就有两名公安部警察牺牲，一名公安部卧底失联，公安的保护对象死亡。
更令人耻辱的是，组织选择的刺杀地点就胆大妄为地设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所幸那段时间路上行人不多，附近还有一处烟花秀，吸引了大多数市民的注意力。
但事件造成的附带损失依旧难以估量。光封锁消息，彻查知情人员，就消耗了警备局相当大的精力。有段时间，安藤信平甚至要怀疑，内鬼是不是在就警备企划课内部，否则怎么会对他们的布局如数家珍。
所幸黑田兵卫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内鬼在警视厅，而且级别不低。
“那您是想……利用有马秋生去抓这个内鬼吗？这我就更不明白了，要抓内鬼，也应该将他送进警视厅才对。”
“不，警视厅我们有其他人去负责，交给Yuki反而不合适。
“他更像是一个‘黑箱’，只能尽可能地从外部预判他的行为，却无法得知他的真实想法。用你的话来说，他就是诸多‘偶然’中的一种。”【1】
安藤信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对这些理论知之不深，但克劳塞维茨写过类似的表述。他认为可以通过观测统计大量‘偶然事件’现象，估计出某个事件实际发生的可能性的大小。
“他也指出过，无论多么完美的理论战术，都有可能因为战场上细微的‘偶然’因素，而在执行过程中，产生无法控制的变化。【2】
“所以，我们可以大致预测有马的行为，从而善加利用这个‘偶然’？”
“没错。派他去执行这个计划，就是因为有马秋生本身的个性，经历——我想你也有所察觉，与写在档案中的那些，相距甚远。
“他的行为我们可以做出推断，哪怕准确性只有五成，也可以加以控制。但对其他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全新的‘黑箱’，会带来混乱与无序。
“将这样一个人投入决策循环，究竟会造成局势怎样的变化，能够给对方造成多少损失，这才是上面最期待看到的效果。
“这是一种冒险，一种变革。可这也是，警察厅高层必然的选择。”
安藤信平咋舌，黑田兵卫的答复似乎又绕回到“偶然”与“必然”的哲学观念里来了。但是他还想争取最后换掉有马秋生的机会。
“可有马，和去年牺牲的青川阵也情同兄弟……我也是经历过这样的打击的。感情在情报活动中，实在是大忌。”
面对安藤信平提出的问题，黑田兵卫似乎在思考，又像是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里，良久才自言自语地说出了个，猜谜语似的答案。
“这就是宿命。‘我既在这个位置，便不能不这样’。”【3】
“呃，什么？”
安藤信平以为黑田兵卫还会继续解释下去，可等了好一阵都没有回音。
他只好想，或许黑田兵卫现在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亲手将亲人推下悬崖，也都是艰难万分的决定。
但黑田兵卫并没有沉溺于过去的思绪里太久，除了今天的“面试”，他的日程表上还有其他重要的活动，与另一位下属会面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将话题回转到安藤信平身上，半开玩笑似的提起。
“信平，Yuki年纪还小，也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事情。这根拽着他的缰绳，我可就交给你啦。
“你们都有相似的经历，一定要好好相处啊。从前你是警备局的新人，现在也是别人的前辈了，往后可要多教教他。”
安藤信平也不再刨根问底，很快恢复了往日的伪装。他抬起手，把手表表盘转回了腕背的位置。
“我明白了，长官。现在已经接近三点钟了，我先按原定计划，让大楼内的2组成员五分钟后撤离。
“另外，便利店路口的3组成员似乎被有马秋生察觉了身份，现在他们已经和1组交换了位置。等待您的下一步指令。”
黑田兵卫赞许地感叹。
“没被Yuki发现才不正常，你先带他们回去。两条街后的书店前有一个停车位，在那里给我留一辆车。
“还有信平，下午下班前来办公室见我。对了，叫上风见。”
2.
松田阵平的爱车是一辆红色的马自达RX-7，就停在他和幼驯染吃饭购物所在商场的地下车库里。
原本，这辆车的旁边还停着一辆白色的同款，但那辆白色马自达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看看清单，嗯…牙膏，买了。味噌，也买了。即时贴…呜哇，一小包即时贴这么贵？小阵平你买这个做什么嘛，要用直接从办公室拿不就好了？”
萩原研二的惊呼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hagi你是笨蛋吗？那个家伙交代的事可不能拿去办公室处理的。”
“我当然知道啊，我的意思是，可以从办公室拿一些放家里用嘛。现在物价这么贵，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攒下来换新车的钱……”
“……”
松田阵平懒得辩驳萩原研二那套理所当然的“公款私用”言论，但他也知道，幼驯染的爱车早在几个月前，就因为追捕一名炸弹犯而彻底报废了。
尽管会计课声称会给他们报销，但也只是按照旧车的估价走账。几天前萩原研二看上了一款新出的车型，就算加上他们两个人的存款，也还差一大截。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迟疑片刻，还是扔给了幼驯染。
“那回去hagi你开车吧，给你钥匙——班长说什么时候过来了吗？”
“OK。班长？他还在警视厅呢。说是在忙那个无名尸块的案子，要晚一些才能来。”
伸手拉下副驾驶的安全带，松田阵平皱眉问道。
“什么案子？”
“嗯？就是昨天上午搜查一课带回来的那个断掉的右手臂啊，小阵平你不记得了？昨天下班的时候，公用电梯里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萩原研二拉开车门，动作娴熟地启动车辆。
“啊，想起来了。我记得手臂是从很偏僻的废弃水井里捞上来的吧？那就是周边地区的熟人作案，错不了。”
“是呢，我也这样想。真不知道该说这样的人是聪明还是愚蠢……难道不知道，越是处心积虑地寻找抛尸地点，就越是容易暴露本身的犯罪动机吗？”
“连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懂，当然是蠢货了。”
松田阵平不屑回应，“人还没抓到？”
“哪有那么快，要先确定身份，才好缩小排查范围嘛。班长说他还在等鉴识课的DNA检验结果和骨髓分析，但大概率能确定死者是位年轻女性了——真可怜。”
“哦。你对这位可怜的小姐这么感兴趣，不如直接开去警视厅，帮班长查她的案子好了。”
“才不要呢！谁会对尸块感兴趣啊！”
萩原研二猛踩下油门，跑车冲出了停车场的坡道，汇入湍流不息的道路。他光是想起那天电梯里的古怪气味，就要反胃地将午饭都吐出来了。
尽管他和松田阵平不像搜查一课那样，要经常到各种杀人抛尸现场一日游，但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腐败成那种样子的尸块，要在水里泡上十几天。
大概凶手与死者十分相熟，且恨意极深。才会在作案后还要分尸，将人丢进不见天日的水井里。
朋友？夫妻？都是有可能作案的人选。
“真搞不懂啊，究竟有什么仇怨，要用这样恶劣的犯罪来解决，下手还真是狠毒。”
松田阵平根据午后的太阳光，伸手调整了鼻梁上墨镜的位置，满不赞同地反驳。
“狠毒吗？我倒觉得这人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
“如果不是害怕被抓到，也就不会想尽办法隐藏踪迹了。不管他下手的时候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之后的藏尸行为都只是出于保命的本能。
“这不是胆小鬼的做法，是什么？”
“欸，小阵平你说得有道理。那这样的罪犯，班长肯定很快就能抓到。反正不用我们操心，赶紧回家了。”
“先别，下个出口左转，hagi。我还在警视厅附近的办公设备店里订购了一台打印机。”
“哈？打印机？买这个又是做什么用啊？”
萩原研二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他控制着车辆左转，吐字含糊地发问。
“还不是为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Chapter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