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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演 ...

  •   很熟悉。
      许景秋不愿再回想这种经历,这些肮脏刺耳的话刺激着她的神经。可她在这堆杂草中长大好像被迫忍受,再到平静无感,被同化,最终自然而然成为这里的一员就是这里的宿命了,像是自然发展规律无法抗衡。几十年几代人就这样在宿命中流转,想通过“非暴力”解决的人早就逃离这里了,留下的被同化的人自然举起拳头去反抗,可这样去做,好像也掉进轮回里了。

      这些孩子没有消失,他们的后代在这里长大,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那些坏死的种子在特殊的环境还在生长,势头生生不息。
      许景秋的拳头握紧了,只是眼看着那些恶种洋洋洒洒地离开后,余殊拂掉身上的灰尘,捡起课本没有骂一句话。临走前像是得到应召似的,余殊抬头看了一眼,径直对上那双强压愤怒的眸子。她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自己看热闹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倒先震惊的是余殊,他没想过许景秋也是这里的学生,穿的还是高中部的校服。他还以为虽然许景秋不能和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作比较,但也该是个浪迹江湖的……嗯,留名大侠,至少他无法把现在看上去的好学生,和那天拎铁棍过肩摔人的人立刻比对起来。

      “你不去上晚自习吗?大家都走了。”余殊走上来问她,毕竟有过一面之缘,也不好啥也不说就直接走了。
      “你不也还没去吗?”许景秋直接怼回去。
      余殊走上来坐在她身边,装作听不出来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许景秋听到这话瞬间大惊失色,转过头说:“别别别,耽误了好学生我可赔不起。初中查得比高中严,快回去吧。”
      听到许景秋的描述余殊皱起了眉头,“我不是好学生。”
      “那你就是坏学生呗,受害者有罪论来讲你也没做啥好事才招人恨的。”许景秋心里乱得很,脱口而出。余殊扭过头,许景秋以为他要来打架呢,这架势像要来英勇就义了一样。确认他没这个胆子许景秋才重新静下来,只见他淡淡开口道:“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母亲就是这样教育我的,被人打了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好像总是在因此反省自己。”

      余殊有些苦恼,苦笑一声接着开口:“可我反省出来了什么呢。被打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就想打就打吧,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不了顶多就是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景秋坐下来,“就这样打算忍一辈子吗?”
      “说实话,我觉得天天聊一辈子这个概念和只会开空头支票说大话的人没什么区别,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呢?”
      许景秋双手举起,佯装投降认输了,她无所谓地笑了说:“那为什么不求救?”

      “那你觉得他们这些人会救吗?”许景秋听到反问不经愣了一下。

      “他们都习以为常了,看着我露出求饶的样子反而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可能人群中也有一两个有恻隐之心作祟的人,但他们都或多或少因为寡不敌众、不够勇敢就此作罢了,然后渐渐地成为人群中加害者的一个。”

      “所以说比起施暴更可怕的是习惯,施暴的人不会消失,受害者习以为常也不打算或者就没能力抵抗了,旁观者习以为常看着这场闹剧,加入加害者的行列。这也会是个轮回吗?”许景秋沉声说着,旁人听不出她的态度,冷冰冰的语调倒像是陈述一个可怕的事实。
      ……
      他们没说告别的场面话,没人再说点什么,许景秋带着复杂的心情走的。

      这种习惯在延续,这样得知的答案比一万句下流的脏话更让人感到绝望。
      今天所见的一切,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人,她许景秋第一次和那个她原以为远在天边的城里孩子共情。把这份东西仔细地刨开来看,不是同情而是痛心。在这个土地上,一样的剧本换了人来演,许景秋作为被换下的主角在旁边看着这场剧只觉得荒诞透顶。

      历史轮回何时终止,谁能够停止转动。许景秋救得了自己,也能拼能力救下余殊,但还会有多少个许景秋和余殊出现呢?

      雨还在下。华宜这座小镇一到春秋时节就连雨绵绵,一想到晾不干的衣服一股上头的味道她就头疼,没碰到余殊的日子也让许景秋很难熬,只能咬着笔帽由大雨伴奏继续埋头学习。讲台上老师自顾自地讲,有时抽几个倒霉蛋起来回答问题。雨夹杂的冷风从窗边透进来,让紧挨窗边的她身体缩得更紧了。她的脑中又闪过余殊的影子了,那阴郁的眸子却能坦然说出那些话。

      “没出息。”许景秋对着自己骂了一句,她唾弃这种行为,可余殊在楼梯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和他分开后的几天不断在脑海中重复。她真想在那一刻对余殊说:你可以向我求救,我会站出来保护你的。可楼梯间那一次撞见的欺凌让许景秋后退了,如果再有下次,自己是否会挺身而出?想着要是说了那种话,自己的诺言和余殊口里的空头支票也归为一类了。

      .
      “现在的天气也不好,阴雨天人看着都烦,伤好得慢,你可不赶巧。”
      诊所里的张大夫抱怨着下雨天,实则在埋怨一个连小孩都知道要回家不去打架的天气他还能接到客,他还就等着这几天好好歇一会的。
      “抱歉啊,昨晚拜访您不知您已经不接病人了,主要周围就您一个诊所亮着灯。”余殊带着歉意开口,话音落下便咬着下唇分散痛苦,静静看着张大夫给他拿酒精消毒。
      张大夫才不吃这一套,昨晚快要入梦被人拍门拍醒的愤怒才没有这么好就翻篇的。

      “你要是诚心感谢,给我送个锦旗或者买个烟什么挺好的。”张大夫打量了一下余殊,“哦,我忘了,未成年不能买烟。”张大夫上上下下眼睛扫了一圈,到处摸了一遍确定没别的地方有问题才作罢。
      张大夫搞完了自己捡了个板凳,从口袋里套了根烟就开始在门口吸了起来,神情悠然道:“我像个修理工一样,哪里破了给你缝缝补补,昨晚来了一下顶着一脑门血来的,就让你走了几个小时啊你说说,现在又来了。就那么爱打架啊,还打得要见人命是吧。”
      余殊活动了下手,确定还像自己的原装手才回应张大夫的吐槽,“不是跟别人打架的。我保证以后就不来麻烦您了。”
      “哈!还说不是打架的,你们这种小孩我见多了。我昨晚开门见到的我还以为是死鬼索命来了,头上顶着玻璃碴子,还在往下淌血。衣服都染了,撩开衣服浑身都是淤青,青一片紫一片的我怀疑你是不是黄种人啊?别告诉我是什么青种人。”张大夫越说越起劲,“你除了送锦旗还有精神保护费要给的,我都这么大岁数还遇上你这种小孩,也是职业生涯中的奇葩了。”

      张大夫长篇报告讲完,看向余殊,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看他这副样子张大夫觉得这孩子是被打傻了,哪根筋都迟钝了,长叹一口气说:“你啊,以后不能再像这样了。不上学了吗?”
      余殊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上学这回事,想起身又被身上疼痛定在原地,看向墙上的表已经十点多了,再去也来不及了。翻出手机跟老师请病假,在这之前,他已经有两天没去学校了,好在老师也没为难他,余殊总算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啊,您这有没有多余的椅子,我能在这睡会吗?”
      其实余殊找到了椅子也没立刻睡着,尽管他困的不行,但想到今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再困也不敢睡了,自己肯定不能再麻烦张大夫了。
      遇到麻烦要找那位许姐,他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他跑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钱,他今晚去哪过夜成了他最大的问题。余殊叹了口气,还得去找她。

      .
      “许景秋———”

      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她,许景秋寻找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到余殊费力地夹着一把透明的小伞撑着拐杖,朝许景秋笑着。许景秋很快朝他跑过去,许景秋刚想开口就被余殊阻止了,“你先别说话,我练了一路了。”余殊低下头,透明的伞藏不住杂乱的心绪。

      是下雨天香味才能最大化被激发出来吗,第一次为什么没注意到,许景秋身上淡淡的清香让整个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了,到底是香气还是人撩动心弦啊。余殊没时间想这些,许景秋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那把透明的小伞替余殊挡着雨,少年白皙的脖颈和紧张的眼神像一只丛林中的小鹿,是那样的人畜无害啊。余殊深呼吸后,只能说出几个字,“我有点事想求你。”
      余殊悄悄抬了抬眼去观察许景秋,见她没有抵触的神情,“你那边有住的地方吗,我想去借住几天,方便吗?”
      “你现在倒不怕我了?”许景秋来了兴致,勾唇一笑,她弯下腰靠近余殊,贴在他耳边说:“还怕吗?”余殊惊愕地摇摇头,解释道:“我当初是怕你也会打我,我没觉得你是坏人。”
      余殊切回正题,现在和许景秋的距离太犯规了,自己的心跳声特别吵闹。“所以你同意吗?”

      余殊眨巴眼盯着许景秋,在内心默默祈祷她同意,许景秋是他来到华宜唯一一个能算是朋友的人了,余殊内心否定掉这个关系,只能说是来到这一个知心恩人。可惜他身上出来时根本没有几个钱,附近也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如果许景秋这里走不通他可能真要去求助那位大夫请求他收留自己了,但余殊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已经欠了无数个人情在他那了。

      “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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