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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秉烛夜话1 ...

  •   在有限的几次通信来往中,谢悬曾透露过魔界赤地千里物产十分贫瘠,且民风野蛮、茹毛饮血,除却健壮新鲜好□□其他一应俱缺,于是贵族吃玩二事大多围绕于此。

      区别在于先玩后吃,还是先吃后玩。

      谢悬的一手好红案,约怕不是那时练就的……

      郎远推开东厢院扉门,夜深寂静,他怕惊动师妹,于是将手脚动作放得很轻,走到在厢房门前正要敲门时,门却从内打开了。

      “师弟,你来了!”门内谢悬一脸热情地招呼着。

      郎远有些惊讶:“你知我会来?”

      “不是你说的吗!”谢悬表现得比他更惊讶。

      “方才在庭中你击掌三次,连说三声‘好’,然后负手离去,‘好’字拆开为“女子”,负手是得背着人,三击掌是三更时分要存心,这意思不就三更你会来,叫我留心别惊动了师妹?”

      谢悬认真解释,郎远无语之极,他没想到谢悬从这般清奇的思路中竟能猜得出正确的结论。

      不由豁然想起前世某些关于谢悬的传闻,他起于无名时,经历大小征战上万次,在身份未明前,魔界对这位魔界新贵的来历众说纷纭。

      有人猜他是上古凶兽遗脉所以暴虐成性,也有称他是天外邪魔所以行事吊诡难测,但纵观谢悬腥风血雨的登顶路,不可否认从来遍洒都是别人的血。

      无论是霸绝一方的贵族豪强还是武力非凡的前魔主,但凡实力比他强的、阻碍了他前路的,总是莫名其妙倒在他的脚下,不是巧合地双双火并,便是天灾人祸横死非命,所以谢悬是公认的在历任魔君中不是武力最强,但肯定是最邪门的。

      郎远仔细端详面前青年,没有半丝波诡云谲,反而那傻乐呵呵的模样叫人不忍直视,哪有杀戮成性、百战成钢的魔君的影子?

      他今夜击掌只是缘为谢悬即兴唱了一支《采菱曲》,听到“东风归家园”一句有感,没想到这都能被谢悬歪打正着,看来多少是有些玄学在身的。

      郎远一时都不知该说甚么,只能无语道:“少看一些奇怪的志异话本罢。”

      谢悬将门拉得更大,一面直叹气:“知道了知道了,都多久没看了,唉……两百年未见,你说话越发老气横秋了,像个老头似的……”

      郎远进得门来,神色淡然并不以为意:“都活了两百多岁当然是老头,难道你不是?”

      谢悬露齿展颜一笑:“那当然……”

      “不。”

      倏然想起听说谢悬登顶时已有相当化神修为,这个年纪这个修为,算一算当然不会是一个老头。

      郎远黑着脸在桌旁坐下,从袖中摸出一本类似账簿的册子和一支笔。

      谢悬拈出一块牌子本来正要说话,见状好奇问:“做什么?”

      “算账!”郎远拧亮桌灯,轻抿的薄唇不紧不慢吐出两字。

      …………

      谢悬收敛笑容,有片刻怔忡,遂又释然,他笑着说:“早盼有这一天,等很久了!”

      想了想,又了补一句:“只是没想到是捏着纸笔来,可比预想中提刀剑来算账强太多了!”

      谢悬自以为说的一句俏皮话,却不觉这种故作姿态的轻松,反而流露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担忧。

      郎远自然一眼看穿了谢悬的不安,他也只是简简单单将翻开册子,递给谢悬。谢悬接过阅览,这本册子看起来像账簿,其实真是账簿,里面记载了许多产业,例如商铺、车马行、药园、庄园、牧场等,大多与民生相关。

      记录较为简略,只是条陈式的列出类型、数量、分布、产出等信息,像是临时手录下来的。

      “这是什么?”谢悬不解。

      “产业。”

      “谁的产业?”

      “师父。”郎远依旧言简意赅。

      接下来,郎远用小半个时辰详细地为谢悬讲解了册子记载内容,让谢悬大受震撼。

      谢悬从小即知青氲山是修界三流上门派,资源并算不丰厚,又被派内门阀瓜分干净,把持得针插不进。而青氲掌门的日常吃穿用度一向简敛,除养着不省心的一徒一鹿,没曾听闻有什么费钱的爱好……哦,还要再除了出门爱坐个豪车,爱用点贵价药,他一直以为自家的师父是掌门中两袖清风属于那种比较穷。

      原来也攒下了这许多家当私产!

      这些资产在家大业大的某些仙门和世家看来不值一提,但放在俗世是马上能开宗立派的,尤其里面两处小矿藏和稀地药园,绝对是稳固初建小门派或世家的核心。

      “既然是师父的产业,这些说与我知做甚么?”谢悬将账簿阖上,“你自己知道就好。”

      他语意沉沉道,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涩和赌气。

      他也不是不知,自己上一世在胡天胡地时,师弟一直跟随师父身旁学习政务,知道得得多本不稀奇。只是看师弟对师父的产业如数家珍,自己却从来一无所知,对比之下心中难免寂寥。

      “呵。”耳旁恍若一声轻笑,谢悬抬头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这几处目下其实还未置办。”郎远执笔将册子中几处圈出来,其中便有那处矿藏,“这些都是在你试炼受罚之后才抓紧添置的。”

      谢悬初时并没有听懂郎远话中意思,仔细体悟了一下,不禁心神震动。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都是……”他有些不敢置信。

      “是,都是为你、为我、为师妹准备。”郎远一字一句道,“给我们三人的。”

      他目光锐利如锋,语气咄咄逼人:“你以为我要与你算甚么账?是算你花了我多少钱,又收了多少输送?”

      “恰恰相反,今天算的‘账’是要让你知道我不告而取,私用了多少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郎远此刻表情耐人寻味,他的口吻中带上三分嘲讽、三分悲凉。

      “不然我有天大的本事能短短百年白手起家创立一个独立世家?”

      …………

      在郎远的娓娓道来中,谢悬终于将从前与师弟寥寥几次通信中得来的只言片语,串成一条关于他的完整故事线。

      原来谢悬第二次叛出青氲山后不久,郎远也携师命出逃回到了家乡源南,在相继收到青氲山掌门陨落与其两徒堕落魔界的噩耗后,他便抹去过往,改回本名“郎瓒”潜心蛰伏下来。

      郎远的出身在源南国一个小修真家族,他本是不被承认的族长私生子,十岁才被发现修行资质接回本家教养,因此遭到嫡母忌恨迫害。当初他是愤然出逃,此番伪装成在外飘零不得志的子弟落寞回乡,初期很是受了一番奚落和排挤,其中磋磨苦楚不堪言说。

      待他好容易站稳脚跟,恰逢师妹褚静怡自魔界回归找寻自己,在师妹暗中相助下他大展拳脚,从一个不起眼管事逐步进入家族核心,他利用手中资源收买人心,打压原家主的势力、铲除异己,直至大权独揽,再行“移花接木”之计,在朗家的残壳里重新建立了一个世家。

      若故事只行进到此,千百年后修界只是将又多一则励志美谈而已,可郎远偏偏不甘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胸膛中火焰就从未熄灭。

      他想起师妹说过在魔界的经历,于是辗转打听起谢悬的消息……

      “对不起……”谢悬将脑袋深深埋在臂弯中,不想自己的面孔被人看见。

      他以为自己魔界是孤独挣扎,不知师弟师妹其实也与自己一样,一直跋涉在一条艰难的道路上。

      他以为自己的愧疚已经很多了,原来还远远不够,他们的隐忍和付出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他以为自己前世哭得已经够多了,哭够了就不会再有眼泪,却在今生一次又一次被震撼和感动。

      原来从始至终他从都不是孤身的一个人!

      谢悬趴伏在桌上,他以为郎远一如既往会在一旁静静等待,然而一只温厚的手掌按上肩头,平日紧绷严肃的声音此刻在耳畔听起来分外有温度:“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告知有多少家产等继承,起来罢,别哭了!”

      “说谁哭?我没哭!”谢悬抬头反驳,他胡乱抹了把脸,狠狠道,“此番该哭的是某些人了!”嘴里说着发狠的话,泛红的眼眶却已将他出卖。

      这是谢悬第一次获知师妹从魔界与他离别后确切消息,前世在他心头积累无数疑惑和不解今日或窥得一缕真相?

      “前世所谓‘苍穹陨灭劫’到底是为何物?”

      “修界达者大能无数,为何最后补天会是师妹?”

      郎远缄默片晌,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亦只是管中窥豹,未知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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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秉烛夜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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