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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恶兽 ...


  •   岑灿背着米白色的小挎包,静静站立在“消停”酒吧门口,等待秦长昼的到来。他将右手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就那么藏着。生怕秦长昼神出鬼没出现,质问伤口是怎么来的。

      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良久,一辆迈巴赫停留在他眼前。秦长昼从主驾驶的位置下来,他套了件黑色大衣,还搭了一条深棕色的围巾。露面的那一刻,他的神色与大衣的颜色相呼应,一片黑,冰冷而无情。

      秦长昼于他身前驻足,倒嘘寒问暖起来:“冷吗?”

      一字千金,就好像他多说一个字,就能少赚一分钱一样。他说的这句话,甚至没有明确主语。不过好在四下无人,秦长昼这句话定然是问的岑灿。

      “不冷。”岑灿摇摇头。

      而后,秦长昼取下颈间围绕着的围巾,围在了岑灿的颈上。刚被围上围巾的时候,岑灿还能感受到秦长昼在围巾上残留的余温。在他一呼一吸中,隐约能闻到围巾上的烟草味。

      他又抽烟了。

      “上车。”秦长昼不多言语,绕过车头,自顾自地坐回车里了。

      岑灿上车后,秦长昼也并没有发动汽车。车离开了暖气,岑灿茫然地将目光瞥向他。他目视前方,压抑住心中的冲动与怒火。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秦长昼先发制人,仍直视前方,他不敢看着岑灿的眼睛,他怕真的从他眼里看到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岑灿看了眼手环上显示的时间,都快一点了,实在是着急:“我没什么要说的,唯一想说的就是,我要回学校。”

      “你不说,可以。”秦长昼的目光向右转动,最终落到了岑灿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与他的视线交叠,又莫名心悸,“那换我问你,你如实回答。一字一句,不得有假。”

      “秦总,我要回学校了,真的,没时间。”岑灿心急如焚,虽说学校没有宵禁,但明天有课,要早点回去休息,“如果你不是送我回学校的,那我下车了。”

      秦长昼伸手,用力扯着他的手腕,他彻底被激怒了:“你在作什么?你是真觉得我脾气很好,很能忍耐吗?你非要逼我对你发火?”

      “你随意。”手被玻璃划破本就心烦意乱,秦长昼又要闹这出,岑灿实在没有精力了,“我走了。”

      裴鸠刚从医院回来,车就停在秦长昼的迈巴赫前,坐在车里,逆着光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侧着脸,以及男人细长又节骨分明的手紧紧攥着岑灿的手腕。瞥了一眼副驾驶上已然熟睡的裴雎,忽然起了兴趣,想下车看看岑灿。

      他轻轻敲了敲岑灿副驾驶的窗,秦长昼便闻声按下了车窗,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笑颜相待岑灿,看上去关系很好。

      “灿,你不是早就下班了吗?怎么还没走?”裴鸠随便扯了个话题,其实他对岑灿下不下班丝毫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主驾驶上坐着的那个男人。

      “我马上就走了。”岑灿挣脱开秦长昼如恶魔爪般的手,回过头来向秦长昼说了些话,“我走了,你也快点回家休息吧。”

      “你要走?离开我是吗?”秦长昼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结果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提到,“岑灿,今天你下了我的车,日后我会有千万种方法帮你绑回来,我让你除了我身边,哪都去不了。”

      “你别发疯了。”岑灿正准备打开车门,想着自己走回家。

      “灿,”裴鸠倒很关心他的伤口如何了,抬了抬下巴向着他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你手怎么样了,我听她们说,你手被划伤了。”

      岑灿心中一声呐喊。
      救命啊……怎么就这么被他说出来了……

      秦长昼听得一清二楚,他极不耐烦地询问他:“你手怎么了?”

      裴鸠轻挑眉头,似乎看明白了车内的情形,也恍惚间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十分容易挑起战火的话,很容易会被误解成……修罗场。

      沉默须臾,是裴鸠的话打破了宁静,他笑得苦涩、生硬,是自知处境窘迫,随便说了个借口:“我想起来我哥还要我照顾,先回去了啊。”

      裴鸠仓皇出逃。

      失去了裴老板的岑灿,更是不知该如何脱逃,他眼巴巴看着裴鸠溜走,眼张失落,没有理由逃走了。现在的秦长昼,像个定时炸弹,一触即发。可是时间的确是不早了,他也格外身心交瘁。

      秦长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岑灿的目光被那个叫他“灿”的人吸引,那人的一举一动,岑灿都注视着。如此,岑灿连他的话都不回答。

      “你看他干什么?”秦长昼捏着他的下颌,硬生生将他的脸掰了回来,甚至掐疼了他,秦长昼双眸中燃起了一团焰火,蓄势待发,好似随时随地都能冲出来,秦长昼直眉怒目道,“你想跟他走吗?”

      困兽犹斗,如此形容,最合适不过。总之岑灿有翅难逃,恶兽在此,岑灿死里逃生都难。

      “我不跟他走。”他手无缚鸡之力,无力挣脱,只是五官拧在一起,肉眼可见他的不情愿,挣扎已毫无意义,他好言相劝,“你松开我。”

      秦长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缓缓松开了手。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回答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岑灿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使自己变得清醒,极理性地提出要求,“问完后,放我走。”

      一刻都不愿意多等的秦长昼急着问他:“为什么来酒吧?”
      “我来上班。”

      “没接我二十几通电话也是因为这个?”秦长昼懂得举一反三,霎时就能猜到岑灿没接电话的原因。
      “是。”

      “外面有多少正经的地方你不去,非要来酒吧?”秦长昼并不赞成他来酒吧工作,首先是酒吧的环境和氛围,其次他担心岑灿在酒吧不安全,尤其是岑灿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蛋。
      听到这话,岑灿心里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他不去正经的地方。

      “我又不是整天整夜泡酒吧,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鬼混的。”他知道秦长昼是误会他了,尽量向他解释清楚,不被误会。

      恍惚,秦长昼的目光便转向了岑灿的右手,从上车到现在,这只手迟迟不愿“露面”。于是向着他的右手抬了抬下巴,随后凝视着岑灿:“手给我看看。”

      岑灿瞳孔微微放大,倒有些扭捏地抽出手。手上裹着的白色纱布,在昏暗的车内,尤其显眼。他不等秦长昼问起因经过,先一步开口,学会了抢答:“今晚有人闹事,我去劝,没劝成,反被推倒在地,手就不小心划伤了。不过问题不大,我没事。”

      “你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去打工?”如此愤怒,并不是因为岑灿不接他的电话,也不是岑灿对他不耐烦,而是岑灿没有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帮助,他因为觉得自己在岑灿眼里没用,而引咎自责,“我早就说过了,你全职做我男朋友,为什么不听话?”

      “我不能什么都靠你,我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岑灿至始至终都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只会依靠另一半的人,那样太没用了。

      秦长昼跟他提起从前,死死揪着不放:“你是忘了一开始因为什么而跟我上床的吗?”

      彼此都气上心头,说了一些过分的话。
      而这句话,恰好伤到了岑灿的自尊心,他觉得秦长昼丝毫不给他面子。扒出他的陈伤,狠狠撒了一把盐,生怕他不知道疼。

      “够了。”岑灿不动真格,手心对着他,摆出一副要停止交谈的样子,试图阻止他们之间即将爆发的情绪,“我不想跟你吵,秦长昼。我不是没你不能活,你不要再以自我为中心了,我不是你周围的行星,我也不需要围着你转。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秦长昼稍有些发愣地看着他,他不敢相信,岑灿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还在猜测,是不是岑灿喝了酒:“你喝酒了吗?”
      怎么说疯话……?

      “我很清醒,秦长昼。如果你占有欲很强,如果你希望我时时刻刻都陪着、围着你转、身边除了你没有别人,那不可能,我做不到。”岑灿想要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层一层叠加在一起,他已经混乱了。
      甚至……
      他觉得自己真的喝酒了。

      秦长昼对这句话的理解就是:“你对我,已经不愿意靠近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那就不要曲解我。”岑灿费劲地解释,“长昼,你不要总是帮我了,我想靠自己。我很爱你,所以我不想你在我身上下太大的功夫,你应尽的责任能够尽到,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介意你贫穷与否,因为我爱的是你,因为我始终都没有想过要依赖你,我觉得我也可以凭自己的双手挣很多的钱,就像你一样。”
      “长昼,我希望你也是这么定位我的,我不要做你只会吃软饭的冬瓜,我要自己成长,”

      似乎……和岑灿在一起,他就没有长篇大论的表达过自己的想法,现如今,认真聆听,别有一番滋味。秦长昼发现,原来爱一个人,哪怕是不倾尽自己所有,只要有爱就够了。爱不是依赖,不是被动索取,是主动依附。爱不一定是无限地给予,只要我们都知足,一点就够了。

      “长昼,我也希望你能够对我多一点信任,我不会背叛你。”能走一生,我一世追随。

      秦长昼顿时哑口无言,他感深肺腑。

      “你要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不要怀疑我,不要猜忌我,不要总是疑神疑鬼。我爱你,我只爱你。”岑灿不善表达,他所知道的、能够形容现在的情感的,只有爱。他认为,爱,直白而纯真。

      秦长昼深邃的眼眸霎那间微微颤了一下,最后泪水竟因此而盈满眼眶。他起初是因为担心、害怕,心生畏惧,惧于岑灿对他的不耐烦,惧于岑灿没有接听的二十三通电话。他怕岑灿情绪那么一上头,冲动要离开。

      终是因为岑灿一句句表白心意煽情的话,而落了泪。

      秦长昼吸了下鼻子,极迅速地舔了下上唇,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情绪里,于是撇开了话题:“我送你回学校吧。”

      岑灿轻轻“嗯”了声。

      途中,岑灿一直望着窗外的街道,路灯打下昏黄的光,一块一块,明暗交叠。头靠在窗玻璃上,呼出去的气,遇到冷玻璃的那一刻,化作了小水珠,附着在玻璃上。

      渐渐地,他愈发困倦。

      这一路,秦长昼没有多说任何话,没有多看岑灿一眼,除了车内正在播放的音乐声,周围一片寂静。

      “我们放肆地生长只为了能回去一趟,
      能回到惹一位姑娘她最后落泪的地方,
      许便宜糕点的愿望,
      撒闭眼前想好的谎,
      都不甘心的打发着,
      一层初妆……”

      岑灿耳畔音乐声渐弱,出现嗡嗡声后,眼前黑了一片。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是所有人的骄傲,他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而秦长昼就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分明他面对着许许多多的人,但偏偏,眼里仅能容下他一人。

      其他人模糊不清,只有秦长昼在乌压压的观众席上,晕出了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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